扎根理论指导下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归因分析——基于Nvivo11的质性研究

张 丽

(安徽新华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088)

20世纪90年代以来，教师的专业发展问题成为教育改革成败的关键。受“社会文化转向”理论的影响，外语教师教育研究从之前关注教师知识、教学能力向“全人”视角转变，逐渐走向对教师信念、情感、职业诉求等专业发展问题开展研究。在研究方法上较多采用质性研究，主张教师叙事，以求进入教师的生活和情感，关注外语教师发展的个体性、情景性和社会性。

在高校外语教师队伍中，青年教师(35岁及以下)是外语人才培养的新生力量和主力军，是高校外语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础。当前高校青年外语教师主要为80后“独生代教师”。他们个性强、爱创新，但也重自我、轻奉献，责任感较弱，易滋生倦怠感。Maslach研究发现，职业倦怠易出现于教师职业生涯早期，青年教师比中老年教师更易感到倦怠〔1〕。当前，高校外语教师工作繁重、竞争激烈、考核严苛，青年外语教师相较高级职称教师、长教龄教师和教师教育者而言，面临更多的竞争与压力；他们如若得不到足够的技术指导和情感支持，可能会对教学产生彷徨甚至挫败感，经历职业倦怠的困扰。因此，关注该群体教师的职业现状和社会心理，了解该群体教师职业倦怠发生的原因，对于加强高校青年外语教师队伍建设、专业发展、素养提升、以及实现外语教育事业的可持续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本研究聚焦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这一群体，在科学方法论——扎根理论的指导下，利用Nvivo11软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对该群体教师的职业倦怠做归因分析。

1 研究综述

1.1 概念厘清

Maslach & Jackson 认为职业倦怠是“在将人作为服务对象的工作环境中个体的一种情绪衰竭、人格解体和个人成就感降低的症状”〔2〕。国内学者杨秀玉、杨秀梅〔3〕，汪鹤飞〔4〕，莫华善、张传月〔5〕，范琳、杨杰瑛〔6〕都对“教师职业倦怠”进行了界定，认为是教师由于社会、组织、工作等各种压力和情感资源的过度持续消耗而造成的情感耗竭、去人性化和低个人成就感，是教师长期处于繁重工作，无法顺应压力时产生的情感、认知和行为上的心理紧张疲惫感。从学者们对其概念界定可发现教师职业倦怠一直存在，并给教师带来了身体和心理上的负面效应，体现在由于教师个体不能有效应对工作和环境压力而出现的情感耗竭、身心疲惫和工作焦虑感。

1.2 归因分析

关于高校教师职业倦怠的归因的研究近几年呈上升趋势，受到学者们的普遍关注。不少学者从社会、组织、个体三个层次对影响教师职业倦怠的因素进行分析，以求帮助教师缓解职业倦怠，更好地实现教师专业发展〔7-11〕。然而研究多为非实证研究，依赖文献法，进行常规的经验分享或总结。有的研究采用质化方法，开展访谈，对被试的倦怠做归因分析，但并没有科学的方法论作为指导，因此研究结论碎片化，未形成体系，或缺少信度和解释力。李悦池〔12〕基于Nvivo10对高校女性教职员工的职业倦怠进行了归因分析，更关注了对女性的生理、心理、社会角色因素的考量，而未将女性教师所在的学校层次、专业、年龄等因素进行分析，因此研究结论无法适切于特定情境中，实证性研究有待进一步深入。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对象

本次研究样本来源于安徽省不同类型的六所高校，涵盖了“985”、“211”大学、普通地方高校和应用型本科高校，共计108名高校青年外语教师。其中有8名教师表示暂时没有出现职业倦怠，因此有效样本数为100人。其中高级职称12人，中级职称69人，初级职称19人。英语专业教师40人，大学英语教师38人，日语教师15人，法语教师7人。从学校层次、职称和外语种类分布来看，数据较为均衡，基本代表了青年外语教师的基本情况，因此对该样本的分析基本可以反映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的基本情况和原因。

2.2 研究方法及工具

本研究遵循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范式，利用Nvivo11质性分析软件，对安徽省六所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进行归因分析。扎根理论是一种“自下而上”建立实质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指在系统收集资料后寻找反应社会现象的核心概念，通过概念之间的关系建构相应的社会理论〔13〕。扎根理论包含一套严谨的系统化分析程序，数据编码为其核心环节；通过对数据的开放式、关联式、核心式三级编码实现从经验数据到分析性理论的过渡。Nvivo11是功能强大的计算机辅助分析软件，在质性研究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通过编码、搜索、建立以布尔逻辑为基础的系统以及概念网络系统。本研究在搜集到访谈材料数据后，利用Nvivo11对原始资料进行编辑、整合、归纳，同时依据扎根理论对访谈材料进行三级编码以分析引发被试职业倦怠的真实原因。

2.3 研究过程

1)数据收集

在确定研究问题后，开展访谈，收集文本数据。访谈形式主要包括个人面对面访谈和小型座谈。由于时间、地域限制，访谈形式也包括视频通话、电话采访、语音文字留言等形式。访谈过程中，研究人员通过撰写备忘录以确保访谈材料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同时做好数据整理和记录。访谈内容围绕两个方面的话题展开，第一，研究人员向研究对象介绍职业倦怠的概念或内涵，来让其判断自己是否出现职业倦怠，以确保访谈的性度和效度。第二，研究人员提问被试产生职业倦怠的原因。

2)编码分析

将100份有效访谈原始数据导入Nvivo11软件的“内部材料”进行分析梳理，码号提取；依据扎根理论对数据“由下而上”开展三级编码。在开放式编码中，形成了14个码号；在关联式编码中，整合14个码号后形成3个概念类属；在核心式编码中进一步归纳出3类核心类属。

3 研究结果

3.1 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影响因素

在开放式编码过程中，研究人员需悬置个人“前见”，将访谈资料完全、真实地进行登录。在完成了开放式编码后，归纳形成“本土概念”并整合成一级编码，共14个码号。在关联式编码中，探求并建立码号之间的联系。本研究中，通过对开放式登录中获取的14个码号进行关联，得出以下关联式编码结论：(1)“科研压力大”、“教学任务重消耗过多精力，缺乏科研时间”、“科研主动性不强，投入不够”、“科研能力较弱”、“项目申报难、论文发表难”、“教师业绩考核中科研权重较高”6个码号归入“科研压力大、教学与科研无法并重”中。(2)“学校工作效率低运作不合理”、“职能部门分工不明确权责不清”、“教师主体社会价值感缺失”、“收入较低”4个码号归纳到“职业认同感较低”。(3)“学生课堂参与度低教学互动性差”、“教学遭遇瓶颈期，产生自我怀疑”、“教师进修培训机会少”、“照顾家庭和孩子使得工作分心”4个码号归纳到“教学满意度低”。因此，在关联式编码中，归纳出3个概念类属，分别是“科研压力大、教学与科研无法并重”、“职业认同感较低”和“教学满意度低”。核心式编码是指将已发现的概念经过系统分析后选择一个“核心类属”，这个核心类属可将其他类属结论包含在一个比较宽泛的理论类属中，具有统领性〔14〕。据扎根理论，本次研究的核心类属最终界定为“科研压力大、职业认同感较低、教学满意度低”。见表1。

表1 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编码表

3.2 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原因三维度分析

Maslach 和 Jackson从个体压力、人际关系和自我评价三个维度提炼出职业倦怠的定义，即在助人行业中，个体经历的情感衰竭、人格解体和成就感降低综合征。具体表现为个体情绪处于极度劳累状态、情感资源消耗过度；对周遭表现出消极、冷漠的态度；对自己工作抱以负面消极评价。通过本次访谈了解到被试对象存在职业倦怠情况，且依据扎根理论所获知的职业倦怠三个核心类属与Maslach职业倦怠三重维度基本吻合。因此，本研究将从青年外语教师“科研压力大”与情感衰竭，“职业认同感较低”与人格解体，“教学满意度低”与低成就感方面进一步探讨青年外语教师发生职业倦怠的原因。

1)高校青年外语教师“科研压力大”与情感衰竭

随着高校扩招，生源竞争的压力，学校开始强抓教学质量，“有效教学”、“打造金课”、“教学技术运用”、“线上线下”等以提升教学载体和教学形式的教学新标被纳入日常教学。这极大增加了青年外语教师的备课量以及备课难度。在教学任务完成之余，还需指导学生毕业论文撰写和学生实习实践；有的新手教师还需承担兼职辅导员或院系行政工作，这使得此群体教师精疲力竭、疲于应付。然而，高校也是学术圣地，对教师们的科研水平提出要求，各项考评或评优都会将教师的项目申报、论文发表作为重要考核指标。因此，青年外语教师一方面要借助教育信息化的浪潮提升教学质量，实现有效教学；另一方面又得在科研上取得卓越的成果来反映个体科研能力。因此青年外语教师面临着教学与科研的双重压力与挑战。在访谈中有44名教师表达了“科研压力较大、很难兼顾教学与科研”。青年外语教师在职称上一般都是中低职称，在教学水平和科研能力上，都需从职前教师向专业教师过度，这需要时间和实践的积累。低职称受访者表示“学校考核教师时，把教学和科研纳入考评范围，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因为自身科研能力较弱，不懂如何搞科研，写不出高质量论文。再者，如果想把课上好，需要投入时间备课，则无暇顾及科研”。中级职称青年外语教师也表达了苦衷“每年都申报课题，就是中不了；即使拿到项目了，论文发表也是困难重重，尤其是投稿高水平期刊。” 我国高校外语教师人数不少，而外语类专业期刊数量却屈指可数，在外语类CSSCI或核心期刊发表论文更是无法企及。然而在对外语教师进行科研考核时，却采用与其他学科相同的评价标准，这给外语教师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更是给青年外语教师带来了莫大的心理负担。对部分始终无法科研达标的教师来说，考虑到职称晋升无望，干脆放弃科研、职称方面的追求，日渐消沉。

2)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认同感较低”与人格解体

教师职业认同感主要是指教师个体对自身职业发展前景、工作环境、成长空间等方面的认可和满意度。发生职业倦怠的的教师持有消极的职业发展认知，无成就感、无归属感，看不到自我价值的实现，进而丧失了教育教学热情，机械地进行日常教学。在受访对象中，来自应用型本科高校的青年外语教师对学校的管理模式提出质疑。学校管理过于流程化、形式化、标准化，而淡化了教师的主体性和个体性，进而否定了教师自我发展和个人实现的内在价值。这种基于“教育产业化、院校企业化”的功利性价值观与教师的自我发展对立起来，导致教师主体心理上的失衡，带来了强烈的心理失落感。受访中，大约有11名青年外语教师对学校或职能部门的管理表示不满“部门职能分工不明确、工作流程过于繁琐、权责划分不清晰。”重复性、低效的工作体验加之缺少人文关怀的工作环境使得该群体教师陷入职业倦怠泥潭，无法自拔。另一方面，高校青年外语教师多为硕博士毕业，他们对薪资期望相对较高。当发现期望与实际收入差距较大时，其原定的职业生涯目标与入职后的实际情况有所偏离，导致教师职业生涯目标与教学工作适配度较低，遂发生职业倦怠。经济待遇低，职业声望不高也引发了较低程度的职业认同。虽然近些年政府也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来提高教师收入，但由于青年外语教师入职时间短、职称低，工资待遇整体偏低，引发社会价值感不高。加之目前的高房价和物价，使得刚入职的年轻教师群体恐难应付，出现倦怠感，甚至产生离职、退出教育事业的念头。

3)高校青年外语教师“教学满意度低”与低效能感

教师的工作认可度和自身期待方面评价较低时，易发生职业倦怠。在受访对象中，将近有30%的青年外语教师在日常工作中由于教育教学本职工作未实现预期而产生了低效能感。主要表现在教学过程中的消极体验、瓶颈期的自我否定以及教师专业发展中的各种阻碍因素。教学过程中，学生主体的素质、学习状态、学习反馈、师生互动等直接影响教师的情绪和教学成就感；一旦积极性下降，教师在教学理念更新、教学方法创新、教学技术使用等方面则不会再花时间或精力去追求专业发展，从而导致教学效果不佳，对自身的教学期待或满意度降低。这种非良性循环久而久之势必加重教师职业倦怠感，进而进入职业瓶颈期，产生自我怀疑和否定，甚至脱离教师岗位。不少受访者表示“教学内容更新缓慢，十几年教材不变，教学方法陈旧，没有系统接触新知识的机会和途径，教师外出培训机会少”。这些因素诱发了青年外语教师自我期待降低、教学效能感减弱。此外，青年外语教师正处于适婚年龄，恋爱、成家、养育孩子也占据较多时间和精力，部分肢解了教师备课、授课的投入度，家庭生活带来的疲惫感也加剧了职业倦怠发生的可能性。以上种种现象无不削弱了青年外语教师的工作成就感和满意感体验，诱发教师低效能感的发生。

4 结语

总之，由于社会环境因素、个体因素和外语类专业因素，都给高校青年外语教师在工作中带来了明显的倦怠感。本研究通过对100名高校青年外语教师的深入访谈，运用扎根理论及Nvivo11质性分析软件，对影响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的诱发因素进行了归纳分析，得出了“科研压力大”、“职业认同度较低”、“教学满意度低”三个核心类属。本研究所做的只是将研究所得的三个核心类属与Maslach & Jackson的职业倦怠三维度进行程度相关性分析，没有强调必须机械对应。最后，形成了引发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归因的基本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高校青年外语教师职业倦怠归因基本框架

值得说明的是本研究力求访谈资料全面详实记录，从而使码号接近饱和状态。但由于样本数有限，不能保证码号完全饱和。同时，本研究的归因结果是从整体上探讨了青年外语教师的总体情况，并未从专业、教龄、职称方面做具体划分，因此在特定情境中恐不能完全适切，该研究还有进一步开展实证研究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