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财神

蒋伟

元末的一个黄昏，黑风岭里走来几个送葬人。他们正往前赶，忽听到高处有人说话：“诸位做下这等不义之事，就不怕报应吗？”

几人抬头看去，见树杈之上，跃下几名官差，为首的是捕头邹庆。几个送葬人顿时一惊，正准备逃跑，就见邹庆一扬手，射出数枚弹丸。一阵惨叫过后，那几人全跌坐在地，他们抬的棺材也滚到一边。

邹庆吩咐官差将这几个人缉拿起来，随后，他让捕快们合力将棺材撬开，里面竟然不是亡者的尸体，而是几个奇形的金属器具和一堆纸币。

“邹捕头，这是印钞的模板和私印的纸币！”

邹庆喝道：“大胆奸徒，如此妄为，快说，你们的主子是谁？”说罢，他点中了一个犯人的大穴，那小子痛得连声讨饶：“大人饶命，小的全招了！”

不费吹灰之力，他就招出了实情。他们是受一个神秘雇主所托，负责运送货物的。这个雇主有个外号，叫作“千手财神”，是个神通广大的枭雄，一直在私印假币，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们既然不认识他，又如何联系的呢？”

“实不相瞒，郊外的青龙观就是我们密会的地点，每次行事之前，‘千手财神都会在那里提前做上记号，明夜子时，我们还会去那里同他会面。”听到这话，邹庆心念一动。

次日子时，邹庆领着一帮兄弟，秘密赶至青龙观，想要围捕“千手财神”。没想到，他们刚一现身，就遭到十余个黑衣人的偷袭，混战中，邹庆身中数刀。正在险象环生之际，密林中又跳出一个蒙面剑客。他来到邹庆面前，低声说：“要想活命，快跟我走！”说罢，挥剑逼退一个黑衣人，拉着邹庆就走。

在夜色掩护下，两人杀出重围，来到一处荒郊。邹庆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揭开面巾，露出真容：“我是王龙的义弟程涛。”闻听此言，邹庆一惊。此人所说的王龙，是数日前，邹庆想要缉拿的一名案犯。当时，邹庆从线人口中得知，商人王龙有私印假币的嫌疑，正想将其拿获，岂料，他刚赶至王府，就发现王龙全家已被人杀害了。

“你既是王龙的义弟，对他涉案之事，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程涛回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罢，他取出一本账簿，邹庆一看，顿时眼放异光。

次日，县衙内传出惊人消息，捕头邹庆在办案之时，被数名悍匪追击，身负重伤，已经毙命。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动容。

一个月后，恰逢本地富豪周泰的六十岁寿诞，他在家中擺下盛宴，招待宾客。

在优美的鼓乐声中，一群身着戏服的演员轮番登场，他们当中有八仙、福禄寿三星、灶王爷……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最后出场的是财神赵公明，他刚一亮相，就赢得一个满堂彩。这位“财神爷”精于变脸之术，只见他一抖袍袖，瞬时，化作一张猢狲嘴脸。

他换了几副嘴脸后，引来了一片叫好之声。这时，就听到那个“财神爷”冷冷地说：“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若论起装神弄鬼的本事，谁能及得上千手财神周泰呢！”

周泰闻言，脸色顿变：“你说什么？你是谁？”

只见那“财神爷”双臂一振，猛然扯下戏装，露出了真容，众人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竟是邹庆。“邹捕头不是死了吗？”大家惊骇不已。

邹庆一挥手，他身后的那些演员也纷纷褪下戏袍，露出了官服，他们也是官府的捕快装扮的。

“邹捕头，这是怎么回事？”周泰大声问。

邹庆冷哼一声：“你目无王法，私印纸币，事到如今，还想装傻吗？”

“这从何说起……”他的话音未落，门外闯入一队捕快，他们押着几个犯人来到众人面前，周泰只瞟了一眼，就不敢再吱声了。

邹庆说：“这些都是你绢庄的伙计，你总该认识吧？”接着，他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了周泰的真实身份，此人正是江湖传言的“千手财神”。他以绢庄做掩护，私自印刻纸币，并流入到民间，严重扰乱了市场。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邹庆说：“上个月，我抓了几个小贼，据他们供称，你会在青龙观现身，我本想在那里恭迎大驾，没想到，却中了你的‘请君入瓮之计，几乎丧了命。”原来，邹庆抓获的小贼，是周泰放出的“鱼饵”，他见邹庆一直追查假币案，已危及自己，想要除之而后快，便故意将其引到青龙观。邹庆将计就计，运用“诈死”之策，骗过周泰，然后，静待机会。周泰见大患已除，也放松了戒备，没想到邹庆会在自己的寿宴之日来搅局。

周泰见大势已去，正欲脱逃，却被邹庆的“飞蝗石”击中要穴，瞬时栽倒在地。不过，此贼极为蛮横，即便被押入县衙大堂，仍不肯认罪。

邹庆怒道：“奸贼，我就让你看个物证吧！”说着，他取出程涛交给他的账簿，这乃是周泰授命王龙私印纸币的账目。其实，王龙和周泰本是生意上的朋友，去年，周泰让王龙帮助自己私印纸币，王龙本不愿染指，但是周泰势力通天，他也只得接受。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提前备好了证据，并交给了程涛，以防不测。事实确如他所料，周泰察觉风声紧迫后，为了消除隐患，竟然对王龙一家动了杀念。程涛势单力薄，想依靠官府为义兄报仇，便找到了邹庆。

县令喝道：“奸贼！如今铁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正在此时，门外跑进一个随从，偷偷递给县令一封信，他看后，竟然脸色大变，草草退了堂。

看到这一幕，邹庆不禁心中犯疑。次日，他正想向县令询问此事，周泰竟被无罪释放了。邹庆大为不解，忙去询问其中缘由，县令却让他不要再过问此案了，邹庆一怒之下，辞官而去。

二日后的夜晚，周泰的府中歌舞升平，厅堂里，已备下盛宴。周泰恭恭敬敬地将一个肥胖的男子请入主桌。

周泰对此人格外谦卑，不停地向他敬酒，口中连声道谢。那人傲慢地说：“周泰，你怎么如此粗心，竟被一个小捕头拿住把柄，几乎坏了大事！”

“是，小的死罪，多谢您相救，请您回禀大人，他绝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两人推杯换盏，毫无禁忌地闲聊着。但他们万万没料到，此刻，邹庆就蹲在窗外的树上，听到他们的谈话后，邹庆心火乱窜。原来，这个肥胖男子是一位重臣的家奴，一直在为他主子私印纸币，周泰只是他的机器而已。更让邹庆震惊的是，当今的朝廷，无论丞相还是地方官，都在私印纸币，以图享乐。看着一张张丑恶的嘴脸，邹庆怒不可遏，他猛然抖手，射出两支毒镖，周泰和他身边的贵客顿时倒在地上。

“抓刺客！”家丁们蜂拥而出。与此同时，西厢房突然泛起火光，院中一片大乱。

“邹捕头，此时不走，等待何时？”一个身影向邹庆跃来，正是程涛。

邹庆回道：“有劳程兄接应！”说话间，身子已落到房檐之上，两人几个起纵后，便消失在夜幕中了。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19.9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