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蝎”逅
2020-04-26小圆月
小圆月
故事简介: 贺谕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一只蝎子精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报复了。她偏偏又不知不觉地卷进了一起杀人谜案,确认过眼神,是他养过的笨蝎子没错了。
1.初遇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
上海刚入冬,贺谕成端着一杯红酒立身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初雪。
他着实想不明白,叶家的宴会为何会在这无法跻身于上海前五的金耀酒店举行。
贺谕成的眼神落在门外着盛装而来的父女身上,他对着楼下靠在电话亭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人会意后便掐灭烟头转身走进了金耀酒店。
他嘴角微微一勾,动作利落地将身上的貂绒大衣一脱便下楼行动。今日是叶家千金的生辰,叶老板重金包下金耀酒店来举办宴会。贺谕成下楼之后,叶老板刚刚致辞完毕,舞池中的来宾已经退向了四周。他推了推眼镜,在角落里随意抽了一张椅子准备坐下。
此时,大厅的灯突然间熄灭了。
“啊!疼疼疼……”贺谕成几乎双脚离地跳了起来,他清晰地感觉到臀部被尖锐的硬刺给扎了,疼痛感骤然直击心脏。
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躁动,场面十分混乱,前后不出十秒钟的时间,大厅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叶老板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叶小姐见此情景,惊呼一声便晕了过去。贺谕成一转头,倒吸一口凉气,一只蝎子正往大门的方向爬去。他高声道:“立刻关闭大门,不准任何一位来宾离场,包括那只蝎子!”
闻言,人群在惊慌之中纷纷向两侧退去。大门关闭后,那只蝎子却极其快速地转向楼梯爬了上去。贺谕成轻轻摸了摸,原本就挺翘的臀部瞬间变得更加“性感”。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台上,叶老板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一道细长的致命伤,此刻已没了声息。
五分钟后,巡捕房的警察赶来进行人员排查,贺谕成捂着臀部准备上楼换身干净衣裳。一开房门,一张熟悉的面容带着几分慌张猛地映入眸子中。
贺谕成微微一顿,而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小软此刻正是服务生的打扮,她摸了摸鼻子掩饰住笑意,看着竟然会脸红的贺谕成,方才勉强稳下来的心绪竟又莫名地荡漾起来。她眨眨眼睛调侃了一句:“这不是巡捕房赫赫有名的贺大队长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贺谕成,说起第一次见面,谢小软到现在还心有不甘。
一个星期前,谢小软正蹲在街南的墙角处授课。她的课,无论老少都能旁听,也不要学费,只要一节课一个野果就可以。
只不过她授的不是《诗经楚辞》《四书五经》,而是“一块大洋如何花两个月”“睡大街哪里的北风比较小”等等。
这日,谢小软正说得起劲,突然,一个黑影渐渐覆了上来。她抬起头,不由得呼吸一滞。眼前是一张干净又斯文的脸,温柔的阳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一双犹如含水的桃花眼带着几分笑意打量着她。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确定地问道:“你也是来聽课的吗?你可以免费入学。”
这个男人摸了摸英挺的鼻梁:“在下巡捕房大队长贺谕成,怀疑你在此非法聚众,请你跟我回一趟巡捕房……”
“解散!”
话音刚落,人们疯狂逃窜,谢小软连果子都没来得及收拾便溜得飞快。贺谕成不敢相信,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五秒钟以内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谢小软躲在巷子里的草席子下偷偷抹眼泪,方才那些野果中有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唐记沙果。回想起今早来听课的乞丐,谢小软心一酸,不知道下次再遇到那个能如此大方地给她唐记沙果的乞丐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现下,贺谕成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觉得谢小软十分可疑。见识过她上次的逃跑速度,这次连衣服也不换便取出手铐将她带回了巡捕房。
2.捉妖师
处理完伤口后,贺谕成迈着极轻的步子挪到桌子前,修长似玉琢的双手撑在桌面上。他低头望着谢小软:“你怎么会出现在金耀酒店?”
谢小软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脸颊发烫,偏过头道:“我是应聘新上岗的服务员。”
“你在撒谎。”贺谕成轻飘飘地说道。
“我没有,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推送生日蛋糕的。”
贺谕成眉头微微一皱:“当时所有人都在一楼大厅,你身为服务生不在一楼待命,去二楼做什么……”
话未说完,贺谕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凑近谢小软。谢小软硬生生地对上他那双幽如深潭的眸子,即便是隔着金丝边框眼镜,也削减不了他眼中的光芒。她暗暗地憋了口气,贺谕成伸出细长上的手指将眼镜往下摘了三分,挑了挑眉,了然于心。
“行行行,我知道你的眼睛好看。”谢小软有些心虚,将他往后推了推。
此时,一名警员推门而入,低声将调查结果向贺谕成汇报。谢小软的确是金耀酒店新聘的服务生,今日突然熄灯只是其中的一个惊喜环节,熄灯后将由服务生将生日蛋糕推向舞池中央。但是经过调查,他们发现生日蛋糕上藏着一块刀片。
“怎么可能会有刀片?!”谢小软心中一惊。
贺谕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谢小软看似有嫌疑,可恰恰与作案时间无法吻合,看她的反应倒也不像是装的。待到警员离开后,他抬起头,淡淡地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又没有杀人!”
贺谕成无奈地指着自己受伤的部位:“现下你是重点嫌疑人,理应由巡捕房大队长亲自看守。但我受伤也是因你而起,谢小姐,你觉不觉得应该对此事负责呢?”
“我没钱。”
贺谕成眉毛一挑:“那要不这样,反正我行动不便,家里也没用人……”
谢小软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伺候你?”
“包吃包住。”
“成交!”
待巡捕房的事务处理妥当,谢小软抱着受害者资料跟着贺谕成回到居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贺谕成斜倚在门框边将钥匙递给谢小软,示意她开门。
“手又没被刺,为什么不自己开……”进门后,她未说完的话瞬间被噎了回去,手里的资料差点儿没拿稳。
身后的贺谕成勾了勾嘴角,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的谢小软,觉得她十分可爱。
原本挂在墙上的铜钱剑、寻妖针现在正齐齐地指向谢小软,贺谕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接过档案后笑道:“看来刺我的作案者已经找到了。”
“你……是什么人?”谢小软不可思议地道。
贺谕成念了个口诀,方才的那些东西便归了原位。他倒了杯水递给谢小软:“去巡捕房之前,在下可是捉妖师。”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镜:“这上面施了法,能封印我双眼辨妖的能力,是当了警察后才一直将它戴着。”
难怪方才在巡捕房,他摘下眼镜将她看了好久。谢小软呷了口茶水接着他的话说道:“后来怎么不捉妖了?”
“太穷。”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她的心窝处,引起了共鸣。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乡下都在闹饥荒,像她这种低级妖精很难生存,所以她才会来沪求生,睡过大大小小的街口,也向乞丐讨过馒头。
“那你会收了我吗?”谢小软用人畜无害的眼神盯得贺谕成心里软绵绵的。
他移开视线“啧”了一声:“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说罢他一只手打开档案,一只手摁在肩头,扬声道:“我的肩膀有点酸。”
“请您放下,您的手是用来持枪办案的,这种小事让我来做。”谢小软踮着脚将双手放到贺谕成的肩头,手上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贺谕成的眸色变得更深沉,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事。
死者叶行是上海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夫人患病离世得早,叶羽樱是叶家的独生女,受尽叶行的宠爱。
这般盛大的场合,他已提前知会巡捕房探长,派人伪装进入宴会,保护人员安全,防止出现任何差错。
思及此,贺谕成带着几分自责地叹了一口气。
谢小软停下手上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贺谕成摇了摇头:“叶老板是被利刃所伤,凶手行凶干脆利落,在熄灯的短时间内完成作案,也只有当时距离叶老板十米以内的人能做到。”
由于当时贺谕成的一声惊叫,不知情的人群发生躁动,原先宾客所处的位置也相对发生了变化,排查难度随之加大。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或许这起案子你们能查得轻松些。”谢小软捏着手指,眼圈有些泛红。她只是恰巧在宴会上碰到了贺谕成,想要借此来出口气而已。
见状,贺谕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一副长者的姿态一本正经地道:“这么多年,难得碰到一只知错就改的妖,让我着实欣慰。”
他一边对着谢小软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边习惯性地抽出椅子准备落座。
“啊——”
谢小软看着他脸上抽搐的表情并以极快的速度蹿了起来,她咬着唇,心头就像是被照进阳光一般逐渐温热起来。
3.叶家调查
叶行身为上海地产商的巨头之一,时局动荡,沪内商业界暗流涌动,要说杀人動机,那些人皆有可能。
身为大队长,贺谕成的压力极大,若是不尽早找出真凶,将无法平息此事引起的轰动。
谢小软抬头盯着贺谕成手上的报纸,听他认真地读着今天的号外。谢小软觉得他的声音可以比得上那些著名的男歌星。
贺谕成移开报纸,视线与她的交汇在一起,发现她竟带着些慌乱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道:“说……说起叶家父女,我倒也有过一面之缘。”
他饶有兴致地应了一声:“你见过?说来听听。”
那时谢小软刚来沪不久,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会动的铁匣子被吓得瘫倒在地。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谁料叶家父女就坐在车里,叶羽樱天生心脏不好,受到惊吓后心慌得厉害。叶老板下车将谢小软恶骂了一顿,若不是她跑得快,差点就被保镖又踢又打。
她不经意地吸了吸鼻子,一抬头看见贺谕成那双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望着自己,她抹着嘴角笑开道:“不用担心,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贺谕成看了她半晌,启唇道:“这么说,你也有杀人动机。”
谢小软瞥他一眼,自顾自地向前走去。贺谕成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追上去,一把将她拉住:“说笑而已,熄灯那时你正在化成原形找我报仇,恰恰洗清了嫌疑。”
路过鲜花店,贺谕成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拿起一束玫瑰花递到谢小软的面前,偏着头问道:“好看吗?”
谢小软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贺谕成怎么知道她喜欢玫瑰?透过贺谕成的眼睛,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颊泛起红晕,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缓缓举起手。
“好的,老板,把这束玫瑰包起来。”贺谕成将玫瑰收了回去,转过头对她道:“听说叶小姐喜爱鲜花,去叶家调查,空着手总不好。”
谢小软微微举起的双手又不动声色地插回口袋里。
叶行的死让叶羽樱悲伤过度,但她并未痊愈便执意要出院回家料理后事。
此时的叶家十分安静,叶羽樱下楼迎客时穿着一身素色旗袍,头发用樱花发簪随意绾起。即便她面容憔悴,谢小软依旧觉得她的美能摄人心魄。
贺谕成把玫瑰递到她的手里:“叶小姐,生者节哀。”
叶羽樱接过花,十分有礼地道了谢。偏头望见他身后的谢小软时,她微微一怔:“这不是金耀酒店的服务生吗?”
“现在是我聘请的助手。”
闻言,叶羽樱的眼中有一丝震惊一闪而过,转而流露出歉疚之意:“父亲生前对我爱护有加,之前见面冒犯了,还望您见谅,不要记恨。”
谢小软感受到她骨子里透出的温柔气质,释怀地摇了摇头。
由于伤未痊愈,贺谕成将重心放在右腿上,摆出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
“是办案时受的伤吗?”叶羽樱问道。
谢小软偷偷睨他一眼,发现他勾起了嘴角:“不是,只是被一个爱记仇的小东西给刺了,不严重。”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这笑意中竟看出些宠溺的味道。
从叶羽樱口中得知,叶行生前并未与人结仇,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直看得人心疼。
“葬礼之后,我会将父亲的遗产悉数捐赠给儿童福利院。”叶羽樱拭了拭泪。
此言一出,谢小软和贺谕成一致觉得叶羽樱的背后升起一道神圣的光芒。此时,她微微捂住了胸口。
贺谕成知道她不能再受刺激,不便再问下去。他伸手拍了拍叶羽樱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真相。”
管家将二人送至门外,贺谕成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叶家一个用人都没有了?”
“小姐心性善良,她说自己不懂经商,老爷留给她的财产过后会全部捐赠出去,出院后她便给用人发了离职薪水。等事情处理完,她便会离开这里去英国。”老管家悲伤地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贺谕成一遍遍地复述着叶羽樱说过的话,希望能从中得出什么线索。见谢小软若有所思,他压过身子靠上去。
谢小软感受到他的气息,眼睛蓦地睁大。
“方才见你思考得那么认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谢小软转过身子,想起叶羽樱头上戴的樱花发簪,语气中莫名地带着些酸味:“我发现你不应该送玫瑰,她可能喜欢樱花。”
贺谕成的眉头微微一皱:“蝎子的思路都这么离奇吗?”
4.儿童福利院
案件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贺谕成靠在桌边,随手翻着这几日的宴会宾客调查资料。看到“儿童福利院院长”的字样时,贺谕成微微一顿,原来那日他也在场。
谢小软见状凑了过去:“哇!这个福利院院长好年轻啊!”
资料上的这个男人叫荆宇,二十七岁。三年前,前任老院长病逝后便将福利院交给他打理。
“真是年轻有为。”谢小软口中念念有词,却觉得照片上的人隐隐有一种似曾见过的熟悉感,她伸手想要接过资料看得真切些。
贺谕成却猛地将资料合起来,神色就像是赌气一般:“你能看出些什么门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朝浴室走去。
两分钟后,浴室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谢小软都没来得及想就冲了进去:“怎么了……”话未说完,她深吸一口气。
眼前的贺谕成上半身一丝不挂,他一只手撑着墙面,一只手扶着腰,水珠自他潮湿的发丝滴向锁骨。他咬了咬牙:“忘记身上有伤了。”
闻言,谢小软捂着脸有些愧疚:“那……那怎么办?”
贺谕成将浴巾递过去,忍着痛道:“替我将身上的水擦干。”
“我拒绝!”
“啪”的一声,贺谕成迅速从脱下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听令符贴在谢小软的额头上:“拒绝无效。”
谢小软立在他身前,贺谕成胸前的春光伴随着腹肌一并展现在眼前。她不受控制地拿起浴巾开始擦拭,触碰到贺谕成的肌肤,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她的身高恰好达到贺谕成的胸口处,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从头顶传来不紧不慢的温热的气息,谢小软觉得脸颊烫得像一块烙铁。
“凡人都说,被蝎子蜇了必死无疑,你为什么不怕?”谢小软转移话题道。
贺谕成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嘴唇:“这毒再过几天就会消退,你不是存心加害于我,所以并无大碍。只是……”
谢小软抬起头:“只是什么?”
贺谕成的神色柔软下来,将她深深地看进眼里:“这一生只能用一次的自卫武器,你不该随便用的。”
听完这番话,谢小软的脑海中有些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就这样愣怔地看了他好几分钟。
贺谕成摘下符咒,并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后向浴室外走去,谢小软立在原地不敢转身。方才那句话,在她还未修成人形的时候,收养她的小主人曾对她说过。贺谕成脱口而出时,正好戳中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贺谕成停下脚步:“我有了新的调查思路,你准备一下,陪我出门。”
她回了回神,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这么晚了,去哪儿?”
“儿童福利院。”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荆宇的眼睛极快速地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他穿着一身长衫,彬彬有礼地将贺谕成和谢小软邀请进了福利院的礼堂。他的身材高瘦清朗,长衫罩在身上,看起来落落拓拓。
他将礼堂里的蜡烛点上:“贺队长深夜造访,不知为了何事?”
谢小软见他十分温和,语气不紧不慢,实在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嫌疑。她贴在贺谕成的耳边小声说道:“院长看起来就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有嫌疑?”
贺谕成神色清冽,谢小软替荆宇说的这句话让他听起来莫名不舒服。瞥了谢小软一眼后,他对着荆宇淡淡地道:“巡捕房办事,那日宴会的宾客都需要重新排查。”
荆宇倒了两杯水递过来,十分配合地说道:“好。”
水杯递过来的那一刻,谢小软盯着他手腕上那道状如月牙的疤,好一会儿才慌乱地伸手接过。见她像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贺谕成心中无端又生出一股酸意。
“你和叶家父女有交情吗?”贺谕成直白地问道。
荆宇的目光一动,似乎有些遗憾,呷了一口茶:“叶家小姐我不熟悉,但和叶老板算是有吧。今年的慈善捐贈会,叶老板给福利院的孩子捐了一笔钱。”
贺谕成一直观察着荆宇的表情,抱着双臂问道:“你知道,叶家的遗产之后会悉数捐给福利院吗?”
“喀喀——”谢小软被一口茶水呛到,叶家还未对外公布的事,他竟然说了出来,而让她更加惊讶的是荆宇的回答。
“知道。”荆宇平淡地道,“叶小姐这两日找我谈过,她称这是以叶家的名义捐赠给福利院的,我便没拒绝。叶家父女都是心善之人。”
贺谕成本觉得受益最大的是福利院,而荆宇也出现在那日的宴会上,他的嫌疑无疑最大。
只是没想到他对这件事竟如此坦白,恰恰找不出破绽。
5.脸颊之吻
回家的时候,谢小软裹紧大衣紧跟着贺谕成穿过小巷。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饿还有冷。她看着贺谕成颀长的身影,恍惚间觉得自从遇见他以后,好像就没有再挨过饿、受过冻。
谢小软吸了吸鼻子,发现开始下雪了。她一抬头,竟撞在贺谕成的怀里。贺谕成低头看她微微发瑟的模样,眼中泛起点点星光,伸手将她泛红的小手裹在掌心里。谢小软浑身发软,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
贺谕成若无其事地道:“又开始下雪了。”
路过唐记沙果铺的时候,贺谕成停下脚步买了几个用油纸包好。他看着路上那层薄薄的雪,眼神温柔:“第一次见面就毁了你的口粮,就当是我赔礼谢罪了吧。”
谢小软接过后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他那双灼灼的双眼。正准备小声道谢时,她猛地想起了什么:“不对。”
“怎么了?”
谢小软一把抓住贺谕成的手臂,惊喜地道:“我想起来了,上一次给我唐记沙果的是荆宇!”
闻言,贺谕成眼中的光暗淡下去,转瞬燃起一股怒意。他一把反扣住谢小软的小臂,欺身压了上去。
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让谢小软噤了声,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
“你很在乎他?”贺谕成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凉薄。
良久,谢小软才回过神,极小声地道:“我只是突然记起了他。那日,便是他告诉我金耀酒店在招收女服务生的。”
闻言,贺谕成皱了皱眉,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
“今日见他手腕处的那道疤便觉得十分熟悉,直到看见唐记沙果我才记起来。那个形状特殊,我不会记错的。”谢小软咬了咬嘴唇。
授课那日,荆宇打扮成落魄之人的模样,蓬头垢面,衣衫破败,一顶破布帽快要遮住眼睛。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日谢小软着实惊讶,想不到穷酸之人竟会如此大方。不仅给了她一颗唐记沙果当学费,还告诉她金耀酒店正在招收女服务生,让她一度以为这是多年没有乱用妖法来谋财害命所积的妖德。
听完这番话,贺谕成突然想明白了。看着谢小软迫切的神色,他猛地舒展开眉眼,深深地吻上了她的脸颊。
谢小软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贺谕成挨着她的耳畔道:“像你这样笨,大概想不到他是想找你当替罪羊吧。”
将贺谕成的话斟酌了一番,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而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贺谕成带着她找到了酒店的后厨长。
再次见到贺谕成,后厨长明显有些不自然。可贺谕成开门见山道:“当初是不是荆院长打点,安排她去推蛋糕的?”
后厨长看了谢小软一眼,垂着头道:“不……不是。”
贺谕成叹了一口气,掐着腰露出腰间的手铐:“巡捕房现如今已经怀疑荆院长了,如果你不说出实情,那当真会成了帮凶。”
闻言,后厨长猛地抓住贺谕成的手臂:“贺队长,与我没有关系,这都是荆院长的意思,他说推蛋糕需要形象好的女服务生才合理。当初你们查出了刀片,我怕会被牵连进去,所以才没敢说出实情。”
如此一来,足以证实荆宇就是凶手。只是他没想到,谢小软竟阴差阳错地洗清了嫌疑。
6.破案
翌日,贺谕成向巡捕房申请了搜查令。搜查福利院的时候,荆宇倒是十分平静,像是已经料到一般。
贺谕成并没有带多少警力来,也尽可能地减少搜查的动静。谢小软坐在礼堂的后座,看着前方身穿长衫,目光坚定又带着几分忧伤的男人,她倒是希望凶手不是他。
大概过了十分钟,贺谕成静静地挨着谢小软坐下:“疑似凶器的刀片找到了。”他伸出食指看了看,“约莫只有一指宽的刀片。”
贺谕成靠在椅背上松了一口气,看着荆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键上如行云流水般地弹奏。直到乐曲结束,孩子们被院内先生安顿回房,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沉着又镇定。
“我跟你们回巡捕房接受调查。”荆宇如释重负般地舒展开眉头。
巡捕房将搜查到的刀片送至法医处和叶老板尸首上的伤口进行比对,结果竟完全一致。
面对铁证,荆宇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那日将刀片插入手表的表盘下里才躲过了搜查。根据荆宇的口供,他也是为了福利院的孩子们着想,一时财迷心窍,对叶家的财产起了贪念。
叶家处理完后事,大概知道了凶手已经绳之以法,叶羽樱专程来向贺谕成道谢。谢小软再次见到叶羽樱,见她又消瘦了许多,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寒风中,显得十分单薄。
“案子总算是破了。”叶羽樱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红了眼眶。她对着贺谕成和谢小软弯下身躯,十分真诚地道,“谢谢。”
没有过多的言语,表明谢意之后,她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面色苍白:“留洋海外一直是父亲对我的期望,我很快就要去英国了。”叶羽樱抿了抿嘴唇,“后会有期。”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贺谕成启唇说道:“叶小姐,好好生活!”
闻言,叶羽樱顿了顿,转过头尽力勾了勾嘴角,露出久违的微笑。
“总觉得她和上次哪里有些不同。”贺谕成摸了摸下巴。
谢小软十分不爽地掐了他一把:“连她这次没戴发簪你都看得出来?”
贺谕成勾起嘴角,明知故问道:“吃醋了?”
“没有。”谢小软压下心中的慌乱,佯装平静地道。
贺谕成“哦”了一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真言符贴在了她的脑袋上。
“没错,我就是吃醋了!”
谢小软红着脸,心里暗暗地道:这个男人真的好不要脸啊。
晚饭过后,长街上的霓虹灯亮起。谢小软向前踱步,而贺谕成转过身面向她一步步地后退着。
“听说福利院换了新院长。”谢小软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贺谕成挑了挑眉:“想不想去看看孩子们?”
谢小软抬起头,还未等她说话,贺谕成便牵起她的手:“走吧。”
此次前来,礼堂的布置也焕然一新,与上次大不相同。谢小软驻足在礼堂新设的照片墙前,目光落在一张老旧的照片上,上面是第一任院长带着福利院孩子们的集体合照。
“这张照片里,那手牵着手的两个孩子,不是叶羽樱和荆宇吗?”谢小软猛地吸了一口气。贺谕成闻言赶过去,照片上的女孩头上正巧戴着和叶羽樱一模一样的樱花发簪。
如此看来,这个案子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7.真相
贺谕成连夜通知巡捕房调查叶羽樱的身世,想要证实照片上的女孩是否就是她。叶夫人二十年前离世,现如今叶行遭遇杀害,二十年前的领养记录也随着老院长的病逝无法查证。
谢小软看着贺谕成拧成川字的眉头,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或许有一个人能解开疑题。”贺谕成的眼神越发幽深。
他和谢小软一同找到已经离职的老管家,但隐瞒了来由,只说是与遗产捐赠有关,所以来确认身世一事。
老管家拿着那张照片仔细地看了看:“没错,夫人离世得早,小姐的确是老爷从福利院领养的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贺谕成觉得整个案子出现了反转,荆宇原本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从小便与叶羽樱相识。可为何那日调查时,他偏偏多说了一句和叶羽樱并不熟悉呢?
加之荆宇认罪认得太顺利,只能说明一点——他在有意包庇。
巡捕房调查了叶羽樱的车票时间,赶在发车之前秘密埋伏在车站。
在站台上见到贺谕成和谢小软的时候,叶羽樱微微一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些事情,我怕等你去了英国,就再也查不出来了。”
闻言,叶羽樱提着皮箱的手不动声色地攥紧几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道:“难不成,你怀疑我和这个案子有关?”
“你并非叶行亲生的,自小便与荆宇生活在福利院,为何却佯装互不熟悉?”贺谕成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此前我一直想不通,叶家有钱有势,为何宴会却选择在地位一般的金耀酒店举行?现在想来,那是因为你和荆宇早就知道金耀酒店在招收服务生,你和他步步为营,就是想找个替罪羊。而能让叶行选择宴会地点的人,只有你。”
叶羽樱的眼神有些闪烁,转而却笑道:“既然你怀疑我,那么,证据呢?”
眼看登车时间快到了,叶羽樱依旧神色不惊的模样让贺谕成的后背发凉。
“证据是吗?”一直沉默的谢小软突然站了出来,她不易察觉地对贺谕成使了个眼色,神情坚定地道,“叶小姐,请问你一直戴在头上的樱花发簪呢?”
叶羽樱竭力掩饰着眼中的慌乱:“不小心弄丢了。”
“是吗?”谢小软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索性就赌一把。她悄然在口袋里施法幻化出樱花发簪,“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叶羽樱的视线落在发簪上,手上的皮箱猛地掉落在地:“不可能!我明明趁着夜黑将它扔进了黄浦江。”
“你不是说不小心弄丢了吗?”
叶羽樱的内心防线突然崩断,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巡捕房内,昏黄的灯光打在叶羽樱苍白的脸上,却显得更加动人。
“你还是查出来了。”
贺谕成的长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他根本不配当父亲。”叶羽樱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尚未痊愈的疤痕。贺谕成心中一惊,见她满眼悲愤,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却很快又平静下来,“十二岁那年,那是第一次。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生命中的恶魔。”
“在别人眼里,我是叶家备受宠爱的独女。”叶羽樱抹去脸上的泪,淡淡地道,“其实我只是他泄欲的工具罢了。”
这些年来,她每天都在想着如何逃离这个家。
只有杀了叶行,她才能真正解脱。谢小软只是她盘算好的一只替罪羊而已,遗产捐赠也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家,没想到贺谕成还是先一步查清了真相。
“那么荆宇呢?”贺谕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听到这个名字,叶羽樱的神色骤然黯淡下去:“他真傻,竟瞒着我做了这么多。”
此前准备凶器时,荆宇便偷偷多备了一份。他已为叶羽樱做好了每一步的打算,就算事情败露,他也会将所有事情都揽下来,只要能帮她获得重生。
叶羽樱对罪行供认不讳,那日行凶的利器正是藏在改造好的发簪内。
是她提前让叶行预定了金耀酒店,行凶之后,顺理成章地引诱巡捕房调查谢小软。只是没想到那日,服务生推送蛋糕的环节竟没有按照计划顺利完成。
尾声
这个案子水落石出,最终结果将由上级受理。
贺谕成的伤已经痊愈,此时正和谢小软站在院子里沐浴阳光。
“荆宇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真是感人肺腑啊。”谢小软啃了一口沙果,感慨道。
贺谕成交叠起双腿,极轻地勾了勾嘴角,将手放进口袋里,掏出一条玫瑰坠子的项链来。
“就当是感谢这些日你对我的照顾了。”贺谕成俯下身,将项链戴在谢小软的脖子上。
她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喜欢玫瑰?”
贺谕成勾了勾嘴角:“那是当然,十几年前,我可是在院里的玫瑰花叢中发现你的。”
这句话重重地敲在谢小软的心上,贺谕成点了点她的鼻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武器,不该随便用的。”
谢小软的眼眶渐渐温热,那年她还未修成人形,在玫瑰花丛里被小男孩捉了去,男孩并不怕她,反而将她收养,傻乎乎地给她灌输天地万物性本善的道理。几年后,时局动荡,男孩随家人迁居,便将她放回了山中。
原来那个人,就是贺谕成。
内心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她哭着抱住贺谕成。贺谕成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条项链施了法,和我眼镜的作用一样,可以净化你的妖力。”贺谕成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吐着热气,“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谢小软抬头勾起嘴角,贺谕成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此时,檐上的雪正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