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时光

张珂宇

大卫·斯特恩正在家里享受寧静的夜晚，但眼前的一幕让时任NBA总裁大吃一惊，这是NBA历史上最疯狂的一幕——啤酒漫天飞舞，球员暴揍球迷，奥本山宫殿陷入完全的混乱——让他惊慌不已的是，这些在全美电视直播上被放送了出去。斯特恩冲到电话旁，打给副总裁拉斯·格兰尼克。“我当时说，‘我的老天爷！拉斯！我说的可能比这更夸张。”斯特恩说，“我和他说，‘把电视打开，你肯定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这就是被后世永远铭记的“奥本山宫殿事件”。

这一事件发生在美国时间2004年11月19日，已经过去了16年。事件发生后48小时内，联盟颁布了史上最严厉针对球员的惩罚，对慈世平处以73场禁赛，因为他冲上观众席拳击底特律活球迷的面部，这一幕被全世界球迷看到，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源于某个家伙觉得向着慈世平扔一杯健怡可乐会很有趣。

斯特恩30年的总裁生涯中遇到过几次困境，包括拉特里尔·斯普雷维尔试图勒死他的主教练，裁判蒂姆·多纳吉赌博事件以及两次造成缩水赛季的劳资纠纷。但在他看来，最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魔术师”约翰逊因艾滋病病毒退役所引发的“生存危机”，这给整个联盟都带来了危机。至于斗殴事件，他则认为，“这或许不是我们最重要的时刻，但我没有想到当时我们其实已经在向谷底跌落。”

近几年，NBA球队估价正一步一步攀上历史最高点：根据《福布斯》的数据，2004年价值最高的球队是4.47亿美金的湖人，而今时今日，NBA球队的平均市值已经超过了20亿美金。亚当·萧华接替斯特恩成为总裁后签下了一份破纪录的电视转播合同，球员合同金额也随之水涨船高。NBA球员的受欢迎程度也空前的高，有3位球员入选全球十大最知名运动员，他们是勒布朗·詹姆斯，凯文-杜兰特和斯蒂芬·库里。

“这是一次漫长的攀登。”斯特恩说，“当我离开联盟时，我们的球员站上了名人金字塔的顶端，但在30年前，他们不是在名人金字塔的顶端，他们可以说是在底层，能够看到这一改变我感到甚是欣慰。”

在流媒体和点播收看的时代，联盟价值的增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直播比赛的价值增长，而在奥本山事件赛季之前发生的规则改变才是最终导致比赛空间更大，节奏更流畅的原因，它所带来的大部分效果在几年后才能被察觉到。上个十年遗留下来的讲究身体对抗，偏重单打的比赛风格让比赛陷入泥泞，严重影响观看体验。

斯特恩找到他信赖的老杰里·科朗吉洛，让他成立一个制定新规则的委员会，利用规则的改变给联盟注入新活力。NBA废除了禁止联防的规定，要求球队8秒内过半场（之前是10秒）。“手部接触防守会被重点关注。”科朗吉洛说，“这项规定扫清了赛场的障碍，给小个子们更多上场机会，我们这里指的是控卫。观赛体验变得更好，我们加快了比赛节奏，在这样的时代，这是必须的。”

科朗吉洛的太阳——由迈克·德安东尼担任主帅，史蒂夫·纳什领衔——是第一支充分利用规则改变的球队。他们建立了“7秒或者更少”的进攻体系，是如今数据分析驱动，倚重三分投射风格的先驱。这种情况的出现提高了比赛的观看体验，由于不断上涨的得分，增加了一支球队涌现多名球星的机率。“比赛总是需要继续做出调整。我觉得现在比赛的规则相当不错。”科朗吉洛说。

在奥本山宫殿事件发生后，斯特恩起初并不相信联盟正在“螺旋式下滑”，但实际上，除此之外，人们对NBA反感还在于美国队的战绩不佳。在那年夏天的雅典奥运会，美国男篮收获了一枚尴尬的铜牌，主帅拉里·布朗和球员们公开发生冲突。在几名球星悉数退队后，这支临时拼凑的球队输给了阿根廷，立陶宛和美国的自治邦波多黎各。人们认为球员们被宠坏了，认为他们太过富有而且只关心自己，没有国家荣誉感。斯特恩曾经协助过NBA球员加入最初的1992年美国梦之队，认为这个时间点，他需要更加投入地帮助国家队在国家赛场上取得好成绩。

于是他再次联系到科朗吉洛。“我觉得我们需要做出改变，以保证NBA不再受到指责，我当时和他说，‘不妨采取更积极的行动。”斯特恩说，“球员和教练换来换去，我对此很不高兴。我问杰里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提高对奥运的重视程度，让球员们愿意代表国家出战，而不是把这当作麻烦事。”

当时因前列腺癌手术而离开联盟半年之久的科朗吉洛在2005年1月通过电话答应了斯特恩的请求，“当然没问题，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选教练和球员要有完全自主权;第二，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预算的事。通常情况下，斯特恩都会大发雷霆，但那一次我迫使他同意，我说，‘大卫，你考虑完了吗？我第二个条件还是这个。他默许了。”

科朗吉洛立马就坚定地改变了美国男篮的文化，他要求不论教练还是球员都需要承诺参与球队整整三年的训练比赛，其中就包括他所选中的教练迈克·沙舍夫斯基。2008年，美国男篮在科比·布莱恩特，勒布朗，卡梅隆·安东尼，德怀恩·韦德等一众超级巨星的带领下斩获北京奥运金牌。“救赎之队”不仅只是在赛场上拯救了美国篮球，他们还给人一种他们为代表国家而感到自豪的印象。许多对于NBA球员的负面联想开始烟消云散，“这是我们修复联盟形象的第一步，”科朗吉洛说道，“拿到这一届奥运会的金牌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另一个支线剧情是，这段美国国家队的经历为将来迈阿密的超级球队建立打下了基础。他们三人在几个夏天里共同参加了所有的夏训营，并相互切磋。詹姆斯离开克利夫兰，与韦德和波什组队的决定极富争议性，但这也提高了他的地位，让他成为大众评价两极分化的人物。他随后两夺总冠军，证明自身值得巨大的赞誉。

此外，为了改变NBA球员的形象，斯特恩选择颁布着装令来改变他们的外观。他对球员在赛场边穿着极度宽松，大码的T恤和复古球衣感到很沮丧。他在2005-06赛季前颁布的着装令要求球员坐在板凳席的时候，至少得穿运动外套，有领的衬衫或者牛仔裤，宽松长裤。斯特恩因此受到球员工会，球迷和媒体的猛烈抨击。他们认为这是充满控制欲的规定，但一经实施后，怀疑的声音都消失了，球员们纷纷接纳，步入更衣室的路变得如同时尚T台。

“我最重要的决定是哪些场合穿什么样的休闲西装，”斯特恩说，“好在球员们欣然接受这样的挑战，他们穿得像时尚达人。我常说，如果我有他们的身材，我也会这么穿，因为这些家伙是全世界身材最好的运动员。我觉得这很棒，他们把着装令提高到了更高的层面，往上面增添色彩。我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我们的球员在《GQ》，《名利场》，《时尚先生》等等你说得出的杂志上成为最会穿着的人。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实在太开心了。我不知道我的‘罪名有没有被洗脱，但是现在的球员和当时的球员都明白，我们是团结在一起的。”

米歇尔·罗伯茨在奥本山宫殿事件发生近10年后开始执掌NBA球员工会，在那之前她是球迷，但也会因为球员的形象问题感到困扰。“我记得有人把他们当作‘暴徒，因为坊间传闻他们会服用毒品，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们会这样。”罗伯茨说，她听过最多的抱怨是球员挣太多钱了，“我觉得这是大众对我们球员最负面的印象，他们认为联盟中有一大帮贪婪的球员。”

过去十年，球员在社交媒体上可以直接和他们的球迷对话，例如Instagram，推特和脸书这样的平台给球员提供了发表自由言论的途径，给他们和粉丝交流的空间。这增加了球员的曝光度，让他们更加亲切，打破了因为财富地位不同所造成的隔阂。

像詹姆斯这样的球员，近几年来也更多地参与社会活动，投身到他们认为与个人息息相关的事业中。大量的球员愿意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就政治发表意见，“我喜欢听到人们和我说，‘NBA球员很优秀，他们不会只是闭上嘴巴，运着球。关键时刻他们还会站出来。我觉得公众对NBA球员的看法达到了历史最高点，”罗伯茨如此说道，“我敢说NBA球员是全世界最受人欣赏和尊敬的运动员之一。”

斯特恩也同意她的说法，“我相信我们的球员被认为是有想法的，關心公益事业的公民。萧华和各支球队会鼓励他们在一些他们所关注的议题上发表意见。他们引领着一些重要的议题，大众愿意聆听他们的声音，这是他们自己争取来的。”

当萧华被告知奥本山事件的16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时，他风趣地回应道，“纪念日快乐！？！”那次事件破坏了篮球比赛最独特，最亲密的参与体验。好在事件发生后的16年里，NBA成功避免了类似奥本山事件的再次发生。但从过去几年的情况来看，球迷和球员的关系依旧微妙。拉塞尔·威斯布鲁克和爵士球迷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幸运的是仅停留在言语冲突上，但这名球迷还是被终身禁止进入能源方案球馆。上赛季总决赛第三场，勇士老板马克·史蒂文斯推搡并辱骂凯尔·洛瑞，洛瑞保持冷静，要求史蒂文斯离场，联盟对史蒂文斯罚款50万美金，并在一个赛季内禁止他进入球馆。

关于16年前那次斗殴事件的大部分报道都是集中在NBA球员的失控上，但它也说明了不守规矩的球迷会严重地破坏喻悦的观赛环境。联盟毫不犹豫地开出罚单，就是为了说明不论充满竞争性的，扣人心弦的比赛有多么吸引人，球员绝对不能突破底线。

“我们的球员在这方面都做得很好。”萧华说，“他们清楚自己的职责，明白行为不端的球迷在球迷群体中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坚信不守规矩的球迷会受到严肃地处理。这就是目前的情况。对比赛要有足够的尊重，当球迷出现谩骂时，这种尊重让球员们保持克制。同样是这种尊重让他们成立自己的基金会，学校，和球队一起做类似的事。球队和球员之间共同协作，一起提高比赛水平，让我们的球员得到应有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