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手帕

甘玲珑

母亲有个习惯，在春夏更替的时候总会把一家大小的衣服分门别类地叠好。又到五月份了，母亲照例收拾着衣物，而我则躺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旧杂志，茶几上一束纯白的栀子花发出浓郁的香。

“玲珑，你看，这儿有好多块手帕！”母亲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似乎很兴奋。

“手帕？”我喃喃自语。我放下杂志，走到母亲身旁，她正在仔细地叠着每一块手帕。

“你还记得这些手帕吗？十几年的全在这儿啦！你看，这块蓝色的，还记得吗？你四岁的时候，我常用一个镍别针将它别在你的外套上，给你擦汗，看着你在我前面颠颠地跑，手帕一荡一荡的，就像一只花蝴蝶！”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并不看我，完全沉醉在幸福的回忆中。我静静地听着，不敢吱声，我无法应和母亲———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这块白色红边儿的，是你十岁那年特意定制的。看，上面还印着字哩———‘爱女玲珑十岁生日快乐。唉，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八年了，一眨眼的工夫。”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扭头看我，可那慈爱的目光却让我不知所措。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记得这些往事呀，哪怕是模糊的、零碎的也好！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如此细心地收藏着过往，如数家珍般地道出我成长的点滴，她不是常常抱怨说人老了，记性差了吗？

我承认，我将手帕的故事很随意地扔在了记忆的角落。况且，现在也不时兴手帕了，取而代之的是纸巾———薄如纱，白若雪，香似兰，装在一个很精致的塑料口袋中。流汗了，取出一张，轻轻一擦，质感很好，且还有一阵隐约的香气，然后随手扔掉，多方便。于是很自然地，手帕便不常被人记得了。我的書包中全是柠檬香型的纸巾，手帕的概念早变得淡漠了。若不是母亲无意中提起，我实在无法忆起这些手帕曾经属于我。

我们这一代，很容易接受新的东西，也很容易忘记一些东西，即便是最基本、最真实的爱。而母亲则不同，她是岁月的收藏者，永远走在我的身后，悄无声息地拾起我遗漏的心情和初始的纯真。

我感到眼睛有些潮湿，低着头，轻声说：“妈，您怎么还记得这么多？”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泪悄然落下，是呀，怎么会不记得呢？

因为爱着，所以记得。

名师点评

这篇文章选取了“手帕”作为行文的容器，围绕“手帕”细致地描写了母亲精心收藏“我”用过的手帕的经过，以及精心收藏“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更写出了自己内心最真的情感，表达了对母爱的独特的认识———因为爱着，所以记得。文章有不少作者的心里独白，这样的抒情议论，不仅能丰富文章内容，还能升华文章主旨，引起人的共鸣。（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