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大爷
2020-04-24黄鹤
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
只有它是不管不顾走直线的,它就是猫大爷,我们这栋宿舍楼的王。整个学校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夏末的阳光搅拌在一起,蠢蠢欲动。我也是蠢蠢欲动的一份子,但我有贼心没贼胆,我自认为是一个很守规矩的大一新生。
平日里,猫大爷随心随性,我羡慕它好歹是个猫王,和它比起来,我觉得自己活得像只地沟鼠,灰头土脸的。它从不刷门禁,天天刷它的存在感,它在宿舍的楼道里、墙角边、屋顶上自由穿行,有时候还跳几步“华尔兹”,我羡慕它,它可以不理会旁人的目光,自在过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虽然,我也明白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我没有自信啊,这里是我的大学,也有我的宿舍,但不是我的地盘,如果没有学生卡,我甚至会被拒之门外,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我告诉自己,长大以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具体的身份,一个带着标签的身份,当你以为这个标签模糊不清的时候,事实会告诉你它一直都在那里,并且很难消失。
我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都默默地刷卡进出,只有看见猫大爷的时候,我会开心地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诸如标签、围墙、臭水沟这么回事儿。猫大爷是我给它起的名儿,我不喜欢楼下那个凶巴巴的宿管大爷,我喜欢猫大爷。在我看来,猫大爷不是一只猫,它是一个人,它和我是平等的。
我听说猫是有九条命的,就凭这一点,我又不如它了。我胆小怕死,而死,是不吉利的。总之,人所生活的世界是复杂的,我羡慕大爷,想和它简单交个朋友。
一个周六的早晨,我决定逗一逗它。我瞧见它正在宿舍门口的法国梧桐下睡觉,便捡起一片梧桐叶,悄悄地挠它的耳朵,不一会儿,它便半睁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一翻身又睡了。
“嘿,懒猫!快起来!”我一通瞎喊,不依不饶。
于是,它真的立起来了,抖了抖身子,舔了舔爪子。我和它四只眼睛相对,我觉得它有点意思,它大概也觉得我也不赖吧,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有天中午,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心里惦记着它,于是跑到楼下食堂,问打饭的阿姨要了一些小鱼干和鱼骨头,乘在塑料盒里带给它吃。我没想到它却不领情,对我千辛万苦弄来的“盛宴”看都不看一眼,我有些生气。可是后来,当我们真正成为好朋友的时候,我才明白真正的朋友是不会用世俗的眼光看待对方的。
从那个周六以后,我每天都会去看它,它似乎一开始就明白我的心思,基本上都会在这棵我们初见的梧桐树下等我,我很感动,然后我作了一个重要决定:我要拉着它在梧桐下结义。
古有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但据说三人结义其实是《三国演义》的作者编造出来的,而我和大爷的梧桐结义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把自己最喜欢的黑皮笔记本拿出來,就在这棵梧桐树下,我按下了五个手印,它按下了两个脚印,结义圆满完成了。从此以后,我们更加形影不离了。
猫大爷常常凝视我,而我就躺在它边上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发呆,我们一起眯着眼,管它日升月落、雨露风霜。我们一个像夏天,张扬恣意,一个像冬天,“安静如鸡”。我对它说:“你要是一朵花,我就是爱丽丝,橘子汽水应该配苹果面包!”
我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即使我毕业了,我也会回来看它的,然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玩耍。我们怎么可能分开呢?就像彗星怎么会随便撞地球呢?
但是,灾难还是发生了。它是老死的,这之前它一直厌食,我心里多少有些预感,但是我不愿意相信。但是,它并没有躲着我,一开始的时候,它突然冲我咆哮起来,竖起它的尾巴,把我送给它的鱼干全部撕成了碎片。后来,它没有力气了,躺倒在梧桐树下,我摸着它的头,梧桐叶上的雨水滴在我的手背上,一片冰凉。我天天祈祷,希望它可以健康起来,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它真的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我不想用成功或者失败来定义猫大爷的一生,我把它埋在我们结义的梧桐树下,我只要它好好的。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每天都会在这棵树下待一段时间,梧桐叶子绿了又黄了,生命就这样轮回着,我安慰自己,也许,大爷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又重生了吧。
猫大爷,你可是有九条命啊!我把手掌摊开,放在它曾经栖息的地方,这一次,余温尚存,同时,我听见了自己强烈且清晰的心跳声,猫大爷,一定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很好。
作者简介:黄鹤(1993—),笔名:边玉弦,女,江西上饶人,硕士,教师,研究方向:教育学。网络小说作者,发表小说《近似透明的蓝》、散文《石榴花开》、小小说《漂流瓶》,共计1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