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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战中的电磁交锋(3)

2020-04-23马岩

兵器知识 2020年4期
关键词:接收机阵地雷达

马岩

“野鼬鼠”计划是美军应对地空导弹威胁的重要手段,昵称“威利”的野鼬鼠在美军官方和非官方臂章及标志中被广泛使用

随着一个又一个SA-2地空导弹阵地在北越投入作战部署,越南战场上的美军飞行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享有制空权的空域在逐渐缩小,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现实——继喷吐着火舌的防空炮和米格机之后,拖着桔红色尾焰的地空导弹成为了他们的又一致命威胁。面对这种威胁,从不甘心吃哑巴亏的美军迅速以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频频打脸的“铁手”

1965年7月24日,在越南上空几声沉闷的爆炸,不仅将“豹”02号F-4C战机炸得支離破碎,也将不准先行攻击北越防空导弹发射阵地的禁令炸得灰飞烟灭。复仇心切的美军迅速组织对SA-2发射阵地的空袭,并为此类行动起了一个颇为硬核的代号——“铁手”。

7月27日, 也就是在第一架空军战机被北越SA-2导弹击落后的3 天之后,美国空军出动46架F-105战斗轰炸机,在12架F-4C和8架F-104战机的护航下,向河内以西约46千米的2处SA-2导弹设施发动空袭,搜寻其它导弹阵地。同时,美军还派出部署于东南亚的9架EB-66C电子战飞机中的3架,为攻击编队提供电子支援和导弹告警,6架隶属于陆战队的EF-10B电子战飞机也参与了行动,对北越的防空雷达进行干扰。

由于SA-2无法对低空目标实施攻击,所以F-105攻击编队采用了低空突防的战术,然而这也使其完全暴露在北越密集的高炮火力之下,大多数飞行员只要看到疑似目标设施就匆匆投下炸弹,以避免被防空炮火击中。行动中,4架F-105D被当场击落,还有1架受伤的F-105在返航途中突然失控,与另一架F-105相撞,所有坠毁的战机中仅有1名飞行员获救。事后拍摄的侦察照片更令美军恼羞成怒,在两个目标中,有一个阵地已经将导弹转移,而另一个阵地是引诱美军进入防空火力网的假目标。

在对这些木制“雷达”和“导弹”的轰炸中,美军竟然付出了6架F-105损失、5名飞行员丧生或被俘的高昂代价。

两周后,北越的SA-2防空系统再次“开门迎客”,接受这一次“款待”的是美国海军。8月11日~12日夜间,2架执行武装侦察任务的A-4E“天鹰”战机在河内以南约76千米处遭遇了2枚SA-2导弹的攻击,其中1架被击落,另1架带着大约50处弹痕侥幸返航。而美国海军对防空导弹阵地的报复性空袭也重蹈了空军此前的覆辙。在随后2天里,遂行“铁手”任务的战机从“中途岛”和“珊瑚海”号航母起飞,采用相同的低空突防战术,然而连一处北越的防空导弹发射阵地都没有发现,反而在猛烈防空炮火中损失了5架飞机和2 名飞行员。

经历过两次大张旗鼓却徒劳无功的行动之后,美军不得不试着调整战术。8月初,在美军驻泰国的基地里,遂行“铁手”任务的战斗轰炸机满载弹药和燃料保持待命,随时准备起飞攻击新发现的SA-2发射阵地。但是,确定导弹阵地的位置要依赖侦察机所拍摄的照片。如果让今天的读者完成这个任务,可能只需用手机拍张照片,随手转发到“相亲相爱铁手群”里,然后发个定位,也许连1分钟都不用,值班的“铁手”战机就会呼啦啦起飞直奔目标而去。而在当时,等待侦察机返航、冲洗胶卷、判读照片再到派出攻击编队,可是需要耗费6~8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越南人完全可以从容不迫地把导弹转移到其它安全的预设阵地去。当然,越军也不忍心看着美军飞机大老远的白跑一趟,所以不会撤得干干净净,总是会“贴心”地安排高炮部队留在那里,不离不弃地守候着美军战机进入射程。

这种任务形式由于效果不佳,在实行了短短几周后就被取消了。随后,美军开始尝试使用无人机进入SA-2防守的空域,诱使“扇歌”火控雷达开机,再由RB-66C或EA-3B等电子战飞机对雷达进行定位。由于在典型的SA-2阵地中,“扇歌”雷达位于阵地的中央,6具导弹发射架将其环绕,所以一旦确定“扇歌”雷达的位置,整个阵地的位置也就一目了然。第一次行动没能诱使北越雷达开机,在第二次行动中,美军成功测定了雷达的方位,但当4架F-105D战机赶到指定地点时却什么都没发现,随着油量不断降低,他们将弹药倾泻到了一座木桥上便匆匆返航,同时付出了1架战机被高炮击落的代价。

这一战术虽然将“铁手”任务的反应时间缩短到了3 小时,但这也足以让北越的SA-2部队安全转移。而且,这种定位方式的定位精度不及照相侦察,攻击编队需要在直径7 千米的范围内通过目视寻找导弹阵地,而且这一切还要在密集的防空炮火中进行。试想一下,你开着车用手机导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走着走着,导航突然报了一句“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7 千米范围,导航结束”,而且四周全都是单行路,一旦走错就会吃罚单,此刻的你也许能体会到“铁手”飞行员的复杂心情。

据统计,1965年8月12日至9月14日期间,美军共出动了388 架次战机遂行“铁手”任务,均未取得显著战果。本打算彻底清除地空导弹威胁的“铁手”却频频打了美军自己的脸,真是令人唏嘘。

1965年8月16日,RF-101C在北越拍摄到的SA-2阵地照片,此时的阵地尚未伪装,位于中央的“扇歌”雷达和其它设施、导弹清晰可见。当美军 “铁手”行动开始后,美军通过空中侦察发现伪装的SA-2越来越困难

瑞安-147B型无人机,E型气动外形与之相同,增加了名为“萨姆嗅探器”的电子侦察设备,能够全程探测“扇歌”雷达的信号,并实时转发给RB-47侦察机

“野鼬鼠”的诞生

前期一系列“铁手”行动的失败已经证明,寻找并摧毁SA-2 导弹系统绝非易事,在缺乏专用装备和经过专门训练的人员的情况下更是如此。1965年8月13日,美国空军专门组建了一支研究SA-2导弹威胁和应对措施的特遣队,其中一个重要项目就是小批量改装的能够搜寻活跃地空导弹阵地的战机,为协同作战的“铁手”攻击机标示目标。该项目的名称是“野鼬鼠”,因为这种凶猛灵活的小型捕食者善于猎杀比它们体型更大的猎物。

当时美国海军有一部分A-4和A-6B攻击机上已经安装了雷达寻的设备和告警接收机,但美国空军手上不仅没有同类设备,还在1965年春拒绝了本迪克斯公司在F-100F战机上安装雷达寻的设备的方案,理由是——没有相关需求。

而对于一家苦苦等待美国空军需求的电子设备厂商——应用技术公司(ATI) 来说,这个幸福的机会来得太突然。

应用技术公司原是中情局各种间谍电子设备部件的供应商,U-2侦察机上安装的“系统”12雷达告警接收机就出自该公司之手。然而,来自中情局的订单数量太少,一个批次生产10件就已经算是大额订单了。公司的管理层算了算账,中情局总共就那么几架U-2,就算每架配一套告警接收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要是能把买卖做到空军去,就等于打开了几百架轰炸机的市场。为了拓展销路,该公司准备以“系统”12为基础,改造一款供B-52轰炸机使用的雷达告警接收机。这种名为“矢量”的新型接收机能够为工作在S、C和X波段的早期预警、火控和导弹制导雷达提供360°告警,雷达威胁的类型和方位可以在一个小型CRT 显示器上显示出来。通过公司的关系网,“矢量”接收机获得了一次在五角大楼现场演示的机会。技术人员在会议桌中心放了一个信号发生器,然后拿着接收机在会议室来回走动,向在座的20名各级军官演示其测向能力。

“矢量”接收機的演示反响不错,另外,美国空军对应用技术公司的IR-133全景扫描自动寻的接收机也产生了浓厚兴趣。IR-133能够对接收到的信号进行分析,通过信号的频率可以判断其究竟来自于导弹制导雷达还是其它类型的雷达,通过信号的脉冲重复频率可以看出雷达正处于搜索、跟踪或制导模式,通过比较机头两侧天线接收到的信号强度,还能够判断信号源的方向。

很快,一份来自美国空军的合同摆在了应用技术公司面前,要求在45天之内按照军用标准试制“矢量”和IR-133接收机,并将它们安装在2 架F-100F“超级佩刀”飞机上,后来又增加了2架同型飞机的改装任务。虽然军方的出价比应用技术公司的报价低了很多,但为了能打开空军的市场,他们最终接受了这份订单。

经过与其他多个厂商生产的同类产品进行对比试飞后,应用技术公司的这两种设备最终赢得了这场竞争。后来,该公司获得了美国空军500套“矢量”接收机的巨额订单,而仅仅是用于生产这些设备的材料费,就已经超过了当时应用技术公司的净资产。实现量产的“矢量”接收机也获得了军方的正式型号——APR-25。

“野鼬鼠”I装备的AN/APR-25雷达告警接收机,它有一个小型显示屏,圆心位置代表载机,探测到的雷达威胁与圆心间会显示一条线段,不同的线型分别代表不同波段的雷达信号,线段的角度和长短可以分别判断雷达方位和概略距离

1965年,4架F-100F被改装成“野鼬鼠”飞机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埃格林空军基地进行测试,图为其中的一架

4架F-100F如期被改装成为了“野鼬鼠”I项目的测试平台。F-100F是一款双座型战机,在改装中,其后座的飞行仪表和操纵机构均被拆除,以腾出空间安装电子设备。在扮演“野鼬鼠”角色时,坐在这里的电子战军官集中全部精力对雷达威胁进行识别和定位,而前座飞行员负责驾驶飞机、目视搜索导弹阵地、为后续攻击编队标识目标以及采取机动规避来应对威胁。

驾驶这4架原型机的是分别由F-105飞行部队和B-52部队秘密抽调而来的飞行员和电子战军官。虽然他们在各自的专业领域经验丰富,但毕竟这两路人马多年来所接受的训练和部队文化迥然不同,在思维和行事方式上体现出了巨大差异。正如其中一名电子战军官杰克·多诺万上尉在得知自己任务时的吐槽:“你想让我坐在这小不点战斗机后面, 和一个自以为无敌的疯子战斗机飞行员一起飞行,在北越搜寻地空导弹阵地,还要在它干掉我之前干掉它,你是在拿我开涮吧!”

不过,这群志愿者并未因此退出任务。1965年10月11日至11月18日,“野鼬鼠”I的4架原型机在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空军基地进行了大约300架次飞行试验,其目标是根据各类情报尽可能模拟真实“扇歌”雷达工作特性的一部仿制品。通过试验,机组人员发现接收设备在中等飞行高度的表现最好,有时甚至可以在近200千米的距离上截获雷达信号。但截获信号仅仅是开始,下一步是定位信号源并找到发射阵地,而IR-133全景扫描接收机虽然能够测定方位,但无法测定信号源的距离,“野鼬鼠”飞机直到进入SA-2射程之内才能通过APR-25获得非常粗略的距离信息,所以,在最后阶段,飞行员仍然需要通过目视寻找真正的目标。

在此期间,使用无人机诱使北越发射SA-2导弹攻击的行动让美军获得了宝贵的导弹制导信号参数,应用技术公司据此为“野鼬鼠”战机增加了一个关键设备——WR-300接收机。这是一款能够监测SA-2导弹制导频段的告警接收机,如果设备探测到信号功率明显提升,就证明敌方导弹已经发射,1个红色的告警灯会告知“野鼬鼠”飞行员尽快采取对策。

在埃格林空军基地的试验结束2 天之后,1965年11月20日,这4架F-100F转场东南亚,在与SA-2导弹面对面的交锋中,“野鼬鼠”测试团队将对全新的设备和战术开展终极检验。

“野鼬鼠”部队的首任指挥官盖瑞·威拉得少校,照片摄于泰国呵叻基地,不久后他被调回美国,担任内利斯空军基地“野鼬鼠”学校的主官

“野鼬鼠”小分队——第6234战术战斗机联队成员在泰国呵叻与F-100F的大合影,仅有3名机组人员缺席了这次拍摄

投入实战

1965年11月28日,抵达泰国呵叻基地的“野鼬鼠”I战机开始进行为期60 天的实战测试。

首先开展的是无线电测向飞行,此类任务相对安全,也是熟悉战场地理和电磁环境的绝佳机会,“野鼬鼠”机组在飞行中不断练习截获北越防空部队的各种雷达信号,并与RB-66C电子战飞机接收到的信号进行比对。在该类型任务中,“野鼬鼠”和RB-66C共记录下了109个雷达信号, 其中有84个是由这两种机型同时截获的, 测定的方位角偏差大多在5°~15°的区间内, 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同时,测试还证实了APR-25接收机不会受到己方RB-66B和RB-66C电子战飞机的干扰,而IR-133则会受到5千米以内的干扰机影响。

在埃格林基地进行的235 次测试中,“野鼬鼠”I平台对信號源的平均定位精度约为23米,但在实战环境中的寻的精度难以确定。由于越军通常将导弹阵地设置在树林或小村庄之间,所以目视确认目标极为困难。在最初的几次攻击行动中,“野鼬鼠”机载设备显示信号源明明就在飞机的正下方,飞行员仍然无法发现雷达,使得带弹返航成了常事。

12月20日,2架“野鼬鼠”分别引导8架和12架F-105飞往位于河内东北的一座铁路桥。由于当天云层较低,所以编队不得不降低飞行高度至 1200米以下。飞行途中,“野鼬鼠”捕获了1部“扇歌”雷达的信号,在追踪信号时,他们遭遇到高炮部队的拦截,这架F-100F在加力燃烧室被37 毫米炮弹击中后坠毁,2名机组人员成功跳伞,飞行员被俘,电子战军官在与越军交火中阵亡。

“野鼬鼠” 分队在泰国呵叻部署时使用的旗帜

踌躇满志的“野鼬鼠”尚未完成一次成功的猎杀,却迎来了第一次战斗损失。此次教训也让美军为“铁手”行动制定了更严格的战术规则——进入和退出航路时,需要晴朗的气象条件,云层要高于2400米,否则就别去招惹导弹阵地。

不过,在2天之后,“野鼬鼠”就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复仇。12月22日凌晨,1架“野鼬鼠”引导4架F-105搜寻SA-2发射阵地,坐在后座的电子战军官正是前文提到的杰克·多诺万。他们刚刚跨过北越的边境,杰克·多诺万就截获了一部“扇歌”雷达的信号。飞行员迅速将机头指向了信号源的方向,然后降低飞行高度让信号消失,因为这意味着敌方雷达也无法探测到他们的行踪,时而拉起让信号再次出现在IR-133全景扫描接收机的显示屏上以修正航向。很快,他们飞临红河山谷的西南侧,有四五道山脉近乎与航线垂直。曾被多诺万嘲讽为“疯子”的飞行员艾伦·兰姆此刻并没有让他失望,以高超的飞行技术驾驶F-100F在山峰和峡谷间不断穿梭。当跨过最后一座山峦时,飞机陡然拉起至1400 米,飞行员开始目视搜索导弹阵地,在一个貌似村庄的中心,他终于发现了雷达方舱,随后在半圆形的茅草屋中发现了3 枚SA-2 导弹长长的白色尖端。

“野鼬鼠”迅速通过无线电向紧随其后的F-105D发起呼叫,同时向目标发射了火箭弹,并用航炮扫射了阵地。尾随而来的F-105D看到燃起的火焰,轮番向F-100F标识的目标区域进行攻击,霎时间爆炸的烟尘升腾至百余米高。这时,“野鼬鼠”探测到了附近另外一部“扇歌”雷达正以高脉冲重复频率发射信号,这很可能意味着已经有SA-2瞄准他们了。为防止遭到攻击,编队降低了飞行高度,迅速潜回山脉之中,利用地形的遮蔽安全脱离了战场。

LAU-3型70毫米火箭发射巢是早期“野鼬鼠”的主要装备,F-100F通常挂载2具,F-105D可挂载4具,每具发射巢中有19枚火箭弹

1965年12月22日,飞行员艾伦·兰姆上尉和电子战军官杰克·多诺万上尉在起飞前的合影,右图为他们的座机

这是“野鼬鼠”I对SA-2导弹阵地的首次成功击杀,也是为期60天作战评估期间的唯一一次。

在越南战场进行的测试中,“野鼬鼠”I机组共进行了112架次飞行,其中包括44次“铁手”任务和32次电子侦察任务,总飞行时数约250小时。尽管损失了1架飞机和机组人员,但“野鼬鼠”的表现证实了使用雷达寻的手段来对抗地空导弹威胁是可行的。在战术上,验证了4机或5机编队是搜索和摧毁敌雷达任务的最佳阵型,在飞行中运用地形遮蔽可以增强空袭的突然性。同时,在测试中也暴露出了“野鼬鼠”I装备上的一些缺陷。比如:机组只能探测到雷达信号的变化,但无法判断雷达在跟踪哪一架飞机;IR-133接收机在载机频繁机动规避防空炮火时无法正常使用,而且在强信号环境下很容易饱和;APR-25接收机也存在虚警率高的问题。

“野鼬鼠”的加入使得美军拥有了一支能够正面“硬刚”SA-2导弹的力量。但紧急改装自F-100F的“野鼬鼠”I项目更侧重于试验而非实战。在后续的发展中,“野鼬鼠”将发生哪些改变呢?下期文章中将继续为您讲述美军防空压制手段的新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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