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奇兵（节选）

张之路

内容简介

中文系毕业生桑南为了梦中反复出现的女孩，来到千雯图书馆工作。一天深夜，他被变成了寸许大的小人儿，进入了神奇的汉字的世界。他遇到了300年前的恋人莫千雯和仇人顾远谋。为了伸张正义，解救亲人，他们带领一群要去寻找亲人的汉字奇兵组成正义军团共同踏上了征途。途中他们遭遇了坏人设置的种种阻碍与困境，以桑南为代表的正义军团与以顾远谋为代表的邪恶势力展开了一场场生死较量……“雯”为了保护桑南，与顾远谋同归于尽。桑南回到人世间，心中满系着因他而离去的千古恋人。最终，“雯”化身为一位现代女孩，与桑南相遇在千雯图书馆……

蚂蚁奇兵的队伍走出一个山口，豁然看见在向阳一侧的山坡上，有一座雄伟的寺庙。这里虽说是人迹罕至，周围的枯草败叶也没有人打扫，但寺庙依然是红墙绿瓦，飞檐高耸，蔚为壮观。

蚂蚁奇兵的队伍走到山门前，桑南抬头看看寺院的匾额，“铁云藏龟”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桑南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学过？但一时又说不出来，他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偏偏这个时候，“爽”走到他的面前：“请问桑教官，这是什么地方？”桑南再一次打量着匾额，他想在落款题字的地方看出点儿线索，可是落款处却有些残破。大家围在桑南身边，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他。桑南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他只好说：“这里叫铁云藏龟。”

“这是什么部落？里面是什么？”“爽”又问。

“我说过了，这里叫铁云藏龟。”

“娈”扑哧一声笑起来：“我们都认识这四个字。我们是问你我们不知道的！”

桑南一阵尴尬。太遗憾了，这本书他似乎听说过，或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时说不出来。如果他根本就不知道倒也罢了，问题是他还有些印象。

桑南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雯”走到桑南跟前轻声说：“这是一本关于甲骨文的书，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作者是刘鹗……”

“雯”的提醒就像一股纤细的热流传遍了桑南的周身。就在这一刻，桑南觉得豁然开朗。桑南突然记起了，《铁云藏龟》是一本关于甲骨文的书！刚才没有想起，只怪自己学业不精，读书浅尝辄止。他有些奇怪，这个“雯”怎么会有这样丰富的知识呢？一定是在文字的王国里待得太久，这才见多识广。

唤醒了对大学历史课的记忆后，关于“铁云藏龟”的知识哗啦啦地涌进桑南的脑海。桑南顿时有了信心和底气。

桑南用手指着“铁云藏龟”的匾额大声说：“这是一本关于甲骨文的书，距今已有一百多年。”

“什么是甲骨文？”众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桑南信步朝寺庙的山门走去。

在桑南的带领下，队伍走上庙门的台阶。桑南敲响了山门。头顶上居然响起声音：“下面何人？”

桑南惊奇地抬起头，只见匾额上的四个字动了起来，问话的正是当中的“铁”字。

“朝拜的香客。”桑南回答。

“可认识我们的住持？”

“刘鹗先生！”桑南胸有成竹。

哗啦啦一声响，山门大开。

蚂蚁奇兵看着桑南，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从大门向里面看去，山门离大殿仿佛十分遥远，显得深不可测。

桑南转过身对“爽”说：“我知道这部书，据我对这部书的了解，他是不会抢劫你们部落的同胞的。”

“何以见得？”

“这里面的字都是最古老的文字。他们是你们的最古老的前辈，长得和你们都不一样。他们就是缺了字想补充，也不会到你们书里去找。”

“我们还是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亲人流落到这里。”说着，“爽”转身对大家说：“大家要敛声慢步，不要让人家说我们没有纪律！”

队伍立刻安静下来。

桑南刚一迈进门槛，只见门里迎面站着两个字：一个“刘”字，一个“鹗”字。桑南一下子明白了。连忙抱拳作揖道：“晚生拜见前辈刘鹗老先生……”

“刘”和“鹗”也微笑施礼。

桑南回头对“爽”和蚂蚁奇兵的队伍高声说：“这部书部落名叫《铁云藏龟》，作者就是刘鹗老先生。刘鹗先生是晚清人，他写的小说《老残游记》我们当代人也家喻户晓。而铁云是刘鹗先生的字。古代人的名字有名，也有字。”

看见桑南对他们如此熟悉，“刘鹗”连连点头说：“欢迎欢迎！只不过里面的字都年代已久，不像你们这样生龙活虎、朝气蓬勃，千万要小心才好！”

蚂蚁奇兵一行鱼贯而入，“雯”和“朵”也跟了进去。

进了山门，大家首先吃了一惊，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就好像来到了一座幽静的书院，没有香火，没有诵经之声，倒是古树参天，鸟儿啁啾。

接着，“刘鹗”带领着大家走进一个大堂。大家本以为会看到神像或者壁画之类，不料迎面看到的却是一块大大的龟甲和牛的肩胛骨。在他们的周围，有些像字又不像字的小人儿跳跃着忙碌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边歌边舞。这些小人儿的大小与蚂蚁奇兵的汉字们差不多，但颜色却迥然不同。他们不是黑色的，而是象牙或者骨頭一样的颜色，身体居然呈半透明状。看见蚂蚁奇兵的字进来，他们吃了一惊，露出防范和戒备的神色。

蚂蚁奇兵们也惊慌地止住了脚步，后退几步，围成了半圆的战斗队形。“不要惊慌，它们也是字。”“刘鹗”连忙说。“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抬头看着桑南。意思是说，怎么可能呢？

桑南说：“‘刘鹗老前辈说得对，他们也是字，他们叫作甲骨文字。虽然形状和你们不一样，但他们是你们的祖先。你们当中的许多字就是由他们发展演变而来，距现在已经有三千多年了。”

“刘鹗”点点头对那些甲骨文字说：“你们也不要害怕，他们是你们三千多年以后的子孙……”

现代的汉字与古代的甲骨文字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隔了三千年的祖孙今天相互看到了。一条看不见的源远流长的“血脉”让他们久久地互相打量着……

渐渐地，他们的目光柔和了，似乎都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与自己的相同之处。

“关”也激动地说：“我可知道我的祖先是什么样子了！”

其他的字感叹之余也纷纷问：“我们的祖先在哪儿？”

一个甲骨文字走到“爽”的跟前问：“你是不是‘爽字？”

“是呀！”“爽”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字，那个字就像一个人提着两只水桶……

“我也是‘爽字呀！”那个字说。甲骨文的“爽”和现在的“爽”拥抱在一起。周围的文字一起欢呼起来。其他的字大声喊道：“我们也想见见我们的祖先……”

“刘鹗”急忙说：“有的字的祖先在甲骨文里有，有的字甲骨文里还没有，你们得到后面的朝代去找……”

“他们就永远这样走来走去吗？”桑南好奇地指着眼前忙忙碌碌的甲骨文问。

“刘鹗”说：“那可不是！你们平常不是在书本里的纸张上待着吗？现在不是也下来了吗？他们与你们一样，这样行走也是非常时期。不同的是，他们的常态不是在纸上，那时还没有纸，而是在龟甲上，在牛的肩胛骨上。他们是被刻上去的，而不是被印上去的。”

“太神奇了，真是难以相信！”

“刘鹗”笑笑，对那些甲骨文字说：“让你们的晚辈看看你们平常的样子。”

听见“刘鹗”的招呼，所有的甲骨文字一齐朝前面的龟甲和牛骨跑去。就像刮起了一阵风，眨眼的工夫，行走的字不见了，只见龟甲和牛骨上出现了一行行的文字。就像从大厅里跑到卧室躺在床上一样。

“这就是我们汉字的老前辈——甲骨文字。”“刘鹗”说。

就在此时，一声呼啸从远方传来，那声音似乎在天际又像在耳边，悠远而神秘。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龟甲上的字和牛骨上的字转眼间就又跳到了地面上，叫着跳着朝门外跑去。桑南和蚂蚁奇兵的字都呆住了。

“刘鹗”说：“大家不要惊慌，可能是占卜的仪式开始了，你们不妨跟着去看看。”

大家跟着甲骨文字也跑出了大厅。

大厅外居然是一片原野，辽阔而宁谧，远处燃着明亮的篝火。大家朝前面走去。

桑南惊讶地问：“我们还在‘铁云藏龟部落里吗？”

“刘鹗”神秘地一笑：“眼前看到的是一种幻象，但它是从前的真实，雷电交加的时候，这种幻象就会出现……”

路过一间茅舍的时候，“刘鹗”说：“可以进去看看，这里正在为仪式做准备。”众人走进去，只见一个身披长发、穿着长袍的人正在一块很大的龟腹甲上用小凿子挖洞。

大家仔细看去，发现这个匠人的手艺实在高超。龟甲本来就不厚，可他却能在龟甲中线的两侧均匀地挖出一排排的小坑，神情非常专注。

桑南好奇地上前问：“请问，您在做什么？”

那人抬起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桑南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紧接着，那个人拿起龟甲看看，又用嘴吹吹粉末，用衣角擦擦，然后双手捧着，庄重地走出茅舍，朝篝火走去。大家紧紧跟着他。

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围著很多人，他们围成了圆圈，围着篝火边走边跳。桑南觉得他们歌唱的声音似乎都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的，好像劳动的号子——痛苦而又快乐！

一个巫师模样的人站在圆圈的中央。他的舞蹈很简单——用手指指天，又用脚跺跺地。

捧着龟甲的人走进圈子，把龟甲庄重地交给了巫师。巫师接过来放到一张石桌上。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什么。他的声音显得遥远而悠长，似乎可以传到另一个世界。篝火旁的队伍顿时安静下来，一队人簇拥着一个王者模样的老人走进场地中央。圆圈的周围站着许多手持武器的武士，场面庄严肃穆。

王者走到石桌跟前，朝天举起了手！

巫师把一根烧红的铜棒放到了龟甲上面，龟甲发出“噗”的声音，同时龟甲出现了许多裂纹。

巫师把有裂纹的龟甲呈到王者面前。

王者问：“最近十天会发生灾难吗？”

巫师读着龟甲上的裂纹说：“会有灾难，可能有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

桑南问：“龟甲上的裂纹就是甲骨文吗？”

“刘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巫师看着裂纹，按照自己的意愿解读出答案，然后再用他们创造的符号写上去才是甲骨文。”

就在这时候，王者对旁边的大臣说：“马上把我的问题和神的回答刻在龟甲上。”

大臣立刻起身拿起龟甲和工具，在龟甲上刻起来。

站在旁边的甲骨文字欢呼跳跃着说：“我们又有新的同伴诞生了！”

“甲骨文上就记载这些事吗？”“爽”问。

“不止这些，过些天他们要看看‘神的解答对不对，再把结果刻上去。”“刘鹗”回答。

“什么结果？”桑南问。

“比如过几天有人报告说，确实有灾难发生，不论是战争，还是天灾。有关结果也要刻在龟甲上。”

“刘鹗”说：“王者的问题，神的‘回答，和以后应验的情况刻在龟甲上就是我们现在见到的甲骨文。这是中国最早的汉字。”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眼前的人群全部都消失了。

大家十分惊讶，“刘鹗”说：“不用惊慌，幻象消失了。”

这时，“爽”双手抱拳，说：“谢谢刘老先生的接待。但说实在的，我们是到贵部落来找字的。”

“找字的？”

“我们部落的字被别的部落掠走了，我们出来找。如今听了您的一番介绍真是感慨万分。多谢！”

“刘鹗”说：“实话对诸位说，从来没有外面的字造访这里，因此也没有其他的字能够进入我们的部落。当然，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到处看看。”

“爽”连忙说：“这里的字都是甲骨文字，和我们长相都不一样，不会有我们的字在这里。我们就不打扰了。”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桑南。

桑南点点头：“‘爽说得有理，我们到别处去吧！”

“刘鹗”带着甲骨文字与蚂蚁奇兵的队伍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