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蝙蝠“正正名”
2020-04-21刘春声
刘春声
清雍正 粉彩过枝八桃五蝠福寿双全盘(成对)北京保利2018年春拍拍品
其实蝙蝠并不稀有。几十年前,北京的黄昏中还能经常见到它们翩翩起舞的身影。后来环境不断变化,它们才逐渐回到山洞和密林。
蝙蝠有个俗名叫燕别虎。燕是飞禽,虎是动物,飞鸟与动物集于一身,这是蝙蝠的特殊之处,万物生灵,独此一号。有意思的是,你说它是飞禽,它却长有四肢,是地道的翼手目哺乳动物;你说它是动物,却又生有双翅能飞。但不管怎么说,蝙蝠和所有野生动物一样,作为自然界的一员,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与人类为敌。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蝙蝠似乎从来没有以令人反感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倒是在西方文化里,蝙蝠却时常扮演邪恶的角色,特别是在万圣节。还有在西方电影里,蝙蝠也多以吸血鬼的原型出现。对西方人来说,蝙蝠是一种可怕的动物,这可能与它们的外形有关,也可能是一种与早期创伤性经历的潜意识有关。
为什么东西方文化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呢?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谐音文化,即用事物名称的谐音来表达或者比喻喜庆吉祥的主题。例如,画一只喜鹊和一头豹子,用“喜”和“豹”的諧音来比喻“喜报”;再如,画一只喜鹊登在梅花枝头,用“喜”和“梅”的谐音来比喻“喜上眉稍”;还有,画上两个娃娃,一个装东西的瓷罐,把天上飞着的蝙蝠迎到瓷罐里,这就叫“纳福迎祥”。同理,因为“蝠”与“福”谐音的缘故,蝙蝠在传统文化寓意里一直受到人们的欢迎。
也正因如此,千百年来,国人用蝙蝠的形象创作出了各种艺术形式,在家具、瓷器、玉器、建筑、纺织品以及古钱币上经常可见。明清两代的画家还喜欢以蝙蝠入画,来表达喜庆吉祥的主题,比如“五蝠(福)捧寿”“五蝠(福)临门”“蝠(福)自天来”“蝠(福)在眼前”“鸿蝠(洪福)齐天”等等。所以,蝙蝠在国人的心目中是一直有着吉祥物的意味的。不仅在民间,就连皇家建筑的装饰也经常选用蝙蝠入画,例如北京景山的五方亭窗饰上就有“蝠(福)自天来”的图案。
清代五福临门钱,其上五只蝙蝠谐音“五福”。
清代吉语钱。背面有图案蝙蝠、桂圆、蕉叶扇与磬,谐音“福缘善庆”。
如果说蝙蝠在古人眼中有什么负面形象,那就是它好像有些狡黠。明代文学家冯梦龙在《笑府·蝙蝠骑墙》中开过蝙蝠的玩笑,他写道:“凤凰做寿时,百鸟朝贺,惟独蝙蝠不到。它说自己不是鸟类而是四足动物。后来轮到麒麟过生日,百兽都来朝贺,蝙蝠又不到。这次它说自己有翅膀能飞,是鸟不是兽……”事实上,老冯这是借助蝙蝠的特性来讽刺现实生活中滑头的“骑墙派”。
但这次新冠病毒疫情,从一些媒体的报道来看,蝙蝠却扮演了宿主的角色,至少是宿主之一。因为冠状病毒一直寄生在蝙蝠身上,也许已经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上万年,而此次疫情是从蝙蝠到野生动物、最终再传播给人类的。于是,不少人开始“谈蝠色变”,仔细想想,它也挺“冤”的。
前段时间,笔者曾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博士、高级工程师张劲硕先生谈到他长期接触蝙蝠的经历:“我1998年开始跟随导师、师兄钻山洞,抓蝙蝠、研究蝙蝠,到2010年我转型做科普,那12年间我几乎天天接触蝙蝠。为什么我们没有感染上病毒?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不吃它、不舔它、不亲它,我们不是直接用身体任何部位去接触这些蝙蝠。”
而纵观近年来新发的传染病,几乎都与野生动物有关。笔者认为,值得重视的教训是病毒通过什么途径,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传播给了人类?是不是因为人类本身的贪婪,造成了类似的“不应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也就不会造成这样的病毒疫情传播。对于买卖、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是时候做出深刻反思了,并且应该得到相关法律法规的保障,而非仅仅停留在舆论谴责的层面上。而今天,当我们从古人的自然观、传统文化的寓意中再次讨论起蝙蝠时,我想,无论何时,作为万物之灵的人都应该时刻保持一颗敬天畏地、尊重自然万物之心,这也是一种和谐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