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环保为已任

陈欣颖 徐善来

饰花瓣透视裙Stella McCartney摄影：钟灵ZhongLin造型：金继平CharlieChin

Stella McCartney步履不停的环保先行者

在Stella McCartney2020春夏系列秀场，每个座位上都摆着一张绿色的卡片，上面清晰地列着品牌自2001年起的所有环保举措。创立第一天，动物皮、羽毛等便已经被排除在可用材料之外;2008年，开始使用有机棉花;2010年，不再使用任何PVC;2015年，可持续皮草面世;2020年春夏，品牌史上涵盖最多种环保面料的系列发布……其实就算不细读这份资料，提起可持续时尚，许多人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名字也是Stella McCartney。

在McCartney的可持续之旅起步之时，时尚界的环保之风并未成气候，也远远不是一个受到关注的话题。如何在面料、生产、包装等方面实现环保，都要靠她自己带领团队摸索，可以说面临的困难和挑战在今日难以想象。同时，有一位传奇音乐人父亲，也让外界的目光许多时候并不停留于McCartney的时装与环保事业本身。如她自己所说：“以前做访问时，刚一坐下来，记者们通常说：“Stella，让我们先聊聊你父亲，聊聊披头士吧！”讲完这个话题，对话便夏然而止。而现在变成了不如让我们从环保开始聊起。”此次借McCartney来上海参加与德国电商Mytheresa合作系列发布会之际，我们终于与这位步履不停的环保先行者坐下来面对面聊了聊她一路走来的环保实践。

设计师Stella McCartney

在时尚领域，你无疑是环保的先行者。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环保观是如何形成的吗？

我在英格兰的一家有机农场长大，从小便是素食主义者，成长过程中一直与动物为伴，对于季节变迁、土壤中的营养成分、如何避免使用有害农药以保护作物等问题有着很高的敏感度。同时，我在人生的不同时期在全世界很多个地方生活过，所以我对于地球与人类的关系有着持久且深入的观察。在我决定要成为时装设计师的那一刻起，我便下定决心对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不妥协。并且我那时就在想，我既然不吃肉，为什么要为了制作一个包或者一双鞋而杀害动物呢？因此，我决定我的品牌中将不使用动物皮。

我很幸运，一从学校毕业设计就得到了关注，找到了买主，甚至随即就在巴黎获得了工作机会。人们很清楚，如果想要和我合作的话，就必须接受不用动物皮的事实。有一次，我看一个诺贝尔获奖者的演说，他提到畜牧业与环境变化之间的关联：农耕效率低下、残杀动物、水资源浪费、砍伐雨林等等一切正在毁灭我们的地球。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我一意孤行，一切之间自有关联。自那时起的每一天我都致力于以更环保的方式来设计时装。我时常会想，既然我已决定不伤害动物，那庄稼呢？棉花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彼时时尚行业的环保氛围还没有形成，可以举例谈谈Stella McCartney的一些创新研发和突破吗？

从创立品牌的第一天开始，为了不生产皮革制品我们做了非常大的努力进行开发。当初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品牌的规模可能会扩大50倍。我总是在强调，我们需要向大众回应和解释，因为目前所做的事情可能要等到未来一年或者一年半之后才能有所成效。所以我们必须及时回应人们的疑虑和困惑，告诉大众我们需要为地球做些什么。在Stella McCartney，我们尽可能使自己的工作都是对资源和环境有积极影响的，每年会核算出可持續性在供应链中的总体比重。

比如以人造皮草为例，我们已经研究了很多年。当然，真皮草的支持者会编造称假皮草对环境的危害更严重，但实际上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人造皮草在环境保护上的积极效果仍然比真皮草高出20%左右，，而且真皮草还涉及到杀害无辜动物的事实。我们研发的可持续皮草在环保程度上又优于人造皮草，是可生物降解的。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事情：努力为人们创造解决方案。能够有机会造福大众真的是一件激动的事情，如今我们可以渐渐给时尚消费者树立起积极的观念，同时鼓励时尚行业为可持续性做出切实可行的改进。我相信时尚品牌一定都会对自己的合作伙伴提出新的要求，因为消费者正实实在在地关心着这些问题。

我多希望大家都能加入这场对话，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讨论时尚的未来。我们必须共同行动起来，这是行业中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处于引领地位，无疑将首先面对许多挑战和困难，有什么特别令你印象深刻的吗？

比如说聚氯Z烯（PVC）这种材质，我们从2010年开始就再也没使用过。通过与Adidas的合作，我了解到这是一种能够严重致癌的石油基塑料。从我知道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停止使用了聚氯乙烯。我们是少数几个不使用聚氯乙烯的公司之一，而这些危害都是人们所不知道的，大家不知道这些材料有什么弊端，甚至时尚行业现在都不应该允许继续使用聚氯乙烯。但这背后有太多的门道需要了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但是我必须亲身践行，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实现。但实际上，这并不应是我们这种力量薄弱的小规模公司冲锋陷阵的事。事实上，我认为对这个行业，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不要对那些以可持续性方式思考和工作的人太过苛刻，他们正试图遵守更高的商业道德和更健康的生产运作。总的来说，他们的举措应该被更快速、更广泛地传播开来。我确实体会到了如果我们完全改变以往的工作方式另起炉灶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尽管很难做到，但时刻考虑可持续的问题已经在我的工作中根深蒂固.就像刚开始的时候，我遇到过很多阻碍，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选择十分受限，但经过一点一滴的坚持努力，我们如今已经有了更多理想的材料可供选择。

践行可持续发展这么多年，从亲身体会出发，你有感觉到大家对环保时尚的接受度发生什么转变吗？

在我看来，现在大家都终于开始注重可持续的问题了，仿佛是一夜之间就促成的事情。时尚奢侈品领域向来以焚烧和掩埋面料为人诟病，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在最新一季的时装秀上我尝试了升级再利用的方式，完成了一整个循环利用系列，将面料重复运用到所有服装的制作过程中。

虽然需要漫长的时间来等待市场的检验，但我们必须坚持住，沉着冷静，看消费者会如何驱动行为的变化，这就是大众力量发挥出的作用。我认为人们把最终选择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具有时尚精神的事。而我们正身处这一时尚风向中，必须紧紧拥抱这种变化，并以此作为与消费者对话的一部分。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已经不需要通过接受采访来宣传可持续实践的重要性，人们已经有了意识，我也不再是时尚行业中的异类。我多希望大家都能加入这场对话，这样我们才能继续讨论时尚的未来。我们必须共同行动起来，这是行业中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大众常常将环保产品与设计平淡、价格昂贵画等号，在你看来，如何兼顾视觉吸引力与可持续理念？

时尚是奢华的、令人向往的、受欲望驱使的，如果不能引发人们的热情，他们是不会购买的。我们不应该为了可持续的目的而对时尚的感性需求妥协。大家都希望时尚能帮助自己变得更光鲜、更成功。不过，关心环境问题也是一种感性的反应。我们的社会已经发展到了更为先进和成熟的阶段，人们不仅满足于时尚让自我感觉良好，同时也会关注产品的制造过程是否安全健康。我们必须兼顾这两方面蕴含的种种复杂问题，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学习和积累。时尚的本质与其他行业没什么不同，还是对地球危害最大的行业之一。这当然是可耻的，我们都不想做那个破坏生存环境的人，然而实际上想要避免并不容易，但可以一点点行动起来。我希望建立一个对环境友好的时尚品牌，来向大家证明我们是可以做到的。

此時，一旁的Mytheresa总裁MichaelKliger补充道：.

这意味着需要两方面的平衡。人们购买Stella McCartney肯定是出于对时尚产品的需求，与此同时产品兼顾了环保可持续的特点，仅仅只有可持续作为卖点而不兼顾设计无法使品牌走得更远。其实我认为环保是可以推动创意的，当你的选择更少时，就更需要思考利用已有的东西能创造出什么新鲜感。可持续在于挖掘并加强已存在事物的最大价值，而不牺牲任何其他。本次合作便基于此，环保当然是我们达成共识的基础，而面料、设计、风格也都是不可忽略的方面。

Susan Rockefeller可持续的人生

或许在常人看来，“Rockefeller”这一姓氏已经有了太多的或光环，然而身兼艺术家、慈善家、电影制作人等多重身份的Susan Rockefeller却身体力行地改变了大众对该显赫家族的固有想象。作为洛克菲勒家族第四代掌门人的儿媳，夫姓的光辉并没有掩盖她对个人视野的追求，凭借FoodForThought、FoodForLife、MissionofMermaids等多部原创纪录片，她确立了自己在电影艺术领域的地位;而在出版传媒领域，担任Entity杂志环保相关板块的编辑、创立数字杂志Musings，先锋的数字化尝试使其占据媒体界一席之地;长期在Oceana、Unleashed和LandandGardenPreserve等公益组织从事慈善事业，也展现了她作为知名人士的责任与爱心。

而这一切行动的基础，均建立在Susan Rockefeller对于环保不遗余力的宣传和推动上，将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传递出去，让艺术、慈善、公益等各个领域共享环境保护的福祉。近年来，Susan Rockefeller的环保触角更伸向时尚领域，先后与Kering集团、Swarovski集团合作，从记录时尚行业可持续举措的历程，到亲身参与可持续产品的研发设计，站在多个领域交叉点上的她，拓宽了时尚行业对可持续性议题的理解与实践，让时尚领域的环保脚步更为坚实而笃定。

如今在时尚界，每个人都在谈论可持续发展，但你起步很早。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开始踏上环保之路的吗？

我认为可持续不只是一个关键词，而是一种发展的眼光和理念。我从小就被父母影响，我的父亲是自然资源保护论者，他对保护美国的荒野非常感兴趣。我母亲是一位人类学家，收藏美洲原住民的筐篓，我是在逐步了解美洲原住民传统文化的环境中一点点长大的。如果你和那些经历经济大萧条时期的人交流，会发现他们不会随便浪费东西，而是把质量很好的物品留存很长时间，这就是一种可持续的价值观，很传统。简单来说就是坚持节俭，反对浪费，物尽其用，将自己不用的东西善意地给予那些有需要的人。这些价值观都是衡量人们道德水平和素质的一部分，但如今却被快速的消费主义浪潮所淹没。到2050年，随着全球人口数量从70亿上升到90亿，这种效应会愈演愈烈，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购买到低价而用后即弃的产品，却考虑不到其对地球的影响。但气候变化的加剧唤醒了人们的认识，大家开始意识到我们必须做些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生物的多样性，更是真真切切为未来在地球上生存而考虑。所以可持续应该是一个全方位的举措，落实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你在可持续方面无疑是专家，你认为对于大众来说，如何提高可持续发展和环保意识？

在我看来，可持续时尚关系到明智的选择，知道如何取舍很重要。你可以通过二手时尚平台获得产品，再通过创意混搭来体现自己的风格我认为流行时尚和个人风格之间是有区别的.在潜移默化中树立个人风格，有自己的一套穿搭理念，能让人在享受时尚的同时感到舒适自在，而非一味追随潮流，不会觉得自己在心理上被广告所操纵。所以我们要提高人们的意识，告诉他们哪些品牌故事是真正能引起共鸣的，哪些公司和公司背后的人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我更喜欢经典且永不过时的款式、廓形简洁利落的设计，就像我身上的牛仔裤、靴子，可以通过珠宝、围巾之类的配饰点缀一些时髦元素，一样也可以穿得很流行。无论是成熟的品牌还是正在崛起的新兴设计师们，产品的质量是关键。我也认为应该支持本土的可持续发展设计师，一些高端品牌即便不甚知名，但它坚持艺术化的手工艺技术;一些崭露头角的品牌，虽然规模不大，但非常关注女性赋权问题，也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合作。所以我认为，支持本地品牌、本土设计师、本土经济也是可持续发展的一部分。

我们谈论了很多关于时尚与环保的话题，但是我们对珠宝设计如何可持续发展的知识却知之甚少，可以从本次与Swarovski的合作聊一聊这一点吗？

之前我和品牌代表在哥本哈根时装峰会上有过交流，之后便决定展开这次的合作，，这次经历非常愉快，我也学习了许多相关知识，比如珠宝本身的金属材料是可持续的，镶嵌的是不含铅的水晶，对生态友好，同时也尽可能地贴近公司的可持续发展目标。提到可持续，我们总是将其和环境保护划等号，但其实这一理念细分为17个可持续发展的目标，而Swarovski值得称赞的地方就在于他们非常注重水质的保护，他们将大部分水进行回收再利用，也将目光关注于女性赋权和性别平等的问题上。因此这个团队以及构建的生态系统，其真正的目的在于赋予女性权利，并使产品尽可能地实现生态可持续。

气候变化的加剧唤醒了人們的认识，大家开始意识到我们必须做些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生物的多样性，更是真真切切为未来在地球上生存而考虑。所以可持续应该是一个全方位的举措，落实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记得在上海举办的开云论坛上，你讲过中国对推动这种可持续的时尚是多么重要。

我在上海那次论坛上感受到了很大的热情，许多人都在对可持续问题发问，我认为这背后的原因无外乎我们希望拥有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水源，而时尚却是全球第二大污染产业。其实这也和农业种植的话题有关，一件衣服制作首先要从种棉花开始，因此我认为Erdos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我们需要支持这些品牌，让他们在未来走得更长远，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羊毛制品，但想想畜牧和放牧的过程，这些其实和制衣过程是紧密相连的。另一个我认为比较出色的是马可以及她的品牌“无用”，从她的实践我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作品。我敢说未来中国在可持续发展上将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KGenerationPrize的中国获胜者中，有人通过循环的无污物系统从有机废物中取得天然染料，有人借助AI技术提供供应链优化，允许小批量的生产以避免过度生产，因为一些生产规模比较小的品牌，年轻的设计师通常都会在生产制造上遇到障碍和问题，这些创新的出现真的很让我兴奋。

你的环保实践中，电子杂志Musings的创立是很特别的一部分，当初是什么启发了你？

Musings以月刊的形式推出，通过一个实体网站去帮助超过百万的Z世代和千禧一代女性。我希望找到一个能够容纳我想法的空间，自由表达，并给我面对未来的希望。所以Musings的灵感来自于对更好的世界的追求。Musings与时尚、食品、家庭、健康和美容等领域领先的非营利组织和研究型组织合作，为我们的业务提供经过审查的见解、认证和标准，同时与Parsons也展开了时尚领域的合作。我还创立了一个叫做“wearefamily”的基金会，支持那些了不起的年轻人。我很高兴能创造一个平台，把这些创新者和企业家的想法通过这个平台发布到宇宙中，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期待其他人会联系他们或决定投资他们。我觉得这是一种提升可持续发展和负责任的创新理念的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