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早期（1912-1926）沪剧本滩班社的崛起

【摘要】1912-1926年是沪剧艺术发展史上由本滩向申曲嬗变的重要发展阶段。这一时期上海市区涌现出了不少本滩班社，其中包括沪剧发展史上第一个行业性的组织——“振新集”以及活跃于沪上各大演出场所的本滩职业班社，它们成为了沪剧艺术发展的重要载体和历史见证。

【关键词】振新集;本滩班社;主要特点

【中图分类号】K25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767X（2020）04-0003-02

【本文著录格式】李晓春.民国早期（1912-1926）沪剧本滩班社的崛起[J].北方音乐，2020，02（04）：3-4.

清末至民国，沪剧班社经历了从初期民间艺人在上海市郊各镇的自发演出组织——民间戏班，到进入上海市区以演传统剧目为主的职业戏班，再到搬演文明戏和西洋戏剧剧目的新型沪剧社团，最后成型为沪剧专业剧团的过程。期间各个阶段的沪剧班社成为沪剧从说唱艺术嬗变为戏剧综合艺术的客观历史见证。

二十世纪前后，沪剧先驱之一的许霭（阿）芳以及他所在的花鼓戏班历尽周折，开始进入上海租界的升平楼、如意楼等茶楼书场演唱。随后，先后有八个班社相继进入聚玉楼、如意楼、天香楼等租界的茶楼演出，受到上海市民的热烈欢迎，茶资（票价）由制钱四十文逐步涨到六十文。与此同时，非租界（也称华界）的南市也有陈阿东、胡锡昌的班子在里马路、四牌楼曾茶楼演出。这些早期华洋两界的沪剧班社为原来以街头巷尾为表演主战场的民间说唱开辟了在城市立足的演唱基地，扩大了尽可能多的观众群，也为日后沪剧的最终形成奠定了必要的区域文化环境。这些刚开始进入城市的花鼓戏艺人为了更好地生存，把与早先进入的滩簧（主要是苏滩）属于同一声腔，与曲调和剧目都有相近之处的花鼓戏改名为“滩簧”;有了一定的观众基础后，为了区别于陆续进入上海市区的苏滩、锡滩、甬滩等滩簧剧种，就有了“本滩”之称。辛亥革命以后，“本滩”艺人们在上海相继出现的新世界、天外天、绣云楼、小世界、大世界等大中游乐场竞相表演。随着第二代本滩艺人的诞生和成长，大大小小的本滩戏班如雨后春笋般产生，传统的滩簧戏得到了进一步的传播，出现了沪剧发展史上的第一个行业性组织——振新集。

一、振新集的来龙去脉

振新集是近代沪剧发展史上第一个行业性的组织。它是1914年在政府机关的号召下，以滩簧艺人施兰亭和邵文滨领衔，由马金生、胡锡昌和陈秀山联名发起成立的。该组织提出了“本滩改良”的口号，并首次提出以“申曲”的名称来取代“本滩”“花鼓”“时调”等名称。关于要把这个组织称为“集”和剧种改称“曲”的原因，据《戏曲菁英（下）》中周良材先生写的《百年沪剧话沧桑》一文中介绍，其原因是：“当时京剧与昆曲，在上海被公认为骚人墨客、巨贾买办等上层人物所欣赏的‘阳春白雪，地位高于其他地方戏曲。而‘遏云集‘雅歌集等组织又属沪上响当当的京昆票房、社团。沪剧此刻所以称‘集称‘曲无非是附丽风雅，抬高自己身价，似乎可与上述社团、昆曲并起并坐;更可巧妙地无声宣告，这个剧种不应属通俗宣讲团管辖，其用心实为良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申曲”之名并未在圈内得到广泛使用，只有个别人偶尔使用。“振新集” 虽然在沪剧史上昙花一现，但它是上海滩簧艺人第一次自发地把散落在该地各处的班社聚集起来进行团结自卫的组织，具有一定的里程碑意义。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前，流入上海的地方戏曲形式非常简单，演出场所大多是街头巷尾，即使进茶园、游乐场，也只是采用“一桌两椅”的坐立唱形式，无法进入上海的主流商业演出剧场，其地位和影响都很有限。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随着整个社会对于剧场文化娱乐消费需求的增大，一些新的演出场所逐渐建立，在京剧等主流戏剧进入更大规模的新建演出场所后，为其他戏曲的发展留出了空间。这一时期是沪剧艺术发展史上的本滩向申曲嬗变的重要阶段。上海市区涌现出不少职业班社活跃于各大演出场所，其中比较突出的有新兰社、少兰社、福英社等。

二、重要班社之新兰社

新兰社成立于1920年。“新兰”二字，由王筱新与其师施兰亭名字中的各一字组合而成。成员有王筱新与其师施兰亭、师叔施竹亭、师兄唐春霖等组成。该社首先进入了公司场子（即游乐场，在新世界北部三楼）演唱。王筱新由旦角改唱小生，领衔主演《咬舌记》《杀狗劝夫》《胡锦初》等同场戏。其演出的对子戏《游码头》《徐阿增出灯》《卖花香》《摘菜心》《游花园》等更是别具一格，蜚声艺坛。由于王筱新精湛的表演，使新兰社成为当时本滩班社中较有影响的一个。

王筱新对艺术的态度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他经常向其他姊妹艺术的艺人学习。如他为了唱好《游花园》一戏中 “宣卷”“扬州小调”“凤阳花鼓”等其他剧种的曲调，向滑稽界的老前辈王无能学唱扬州小调，向在人家做生日时念“宣卷”的老先生请教;为了做好《游花园》中的扇子动作，他还向评弹艺人夏荷生、杨斌奎请教;为了演好《游码头》一剧，王筱新向许多人讨教上海及外地路名的风景，并编成唱词加到戏中;为了演好戏中“四大名猴”的动作，在相关猴子形象的电影和杂耍中观察猴子的动作和表情;为了练好丹田气，跟唱京剧唱片，学习各种各样的笑法;《游码头》最终成为王筱新的拿手杰作。

三、重要班社之少兰社（含婉兰社）

少兰社成立于1920年，由丁少兰组建，成员有于少卿、周少兰、唐春霖等。先后演出于先施乐园、如意楼、乐意楼等游乐场及茶楼，演出剧目多为滩簧老戏及《珍珠塔》等弹词戏。同年，丁婉娥从师丁少兰、于少卿，该班始有女演员。之后，丁少兰与丁婉娥结为夫妇，为社中主角。1924年，该社改称“婉兰社”，先后加入的成员有赵三宝、沈金荪、胡锡山、侯泉棠、杨敬文、于少卿、施兰亭、花月英等，演出于小世界。该社上演剧目除滩簧老戏外，还邀请文明戏演员杨青史编说幕表戏，如《离婚怨》《赵五娘》《刘香女》《秦雪梅》《白蛇传》等。其中1921年由丁少兰、孙是娥联袂主演的《离婚怨》是本滩时期开沪剧表现现代都市生活先河的时装剧，也是沪剧与文明戏的首度合作，推出以后引起轰动，深受观众的喜爱。另外，丁少兰与丁婉娥于二十至三十年代合作灌制唱片达四十余张。1929年9月该社解散，随后丁少兰与丁秀英重组少兰社，并合作灌制过一些唱片。1937年上半年，该社演出于永安公司九重天，同年“八·一三”抗战爆发后少蘭社被迫解散。

四、重要班社之福英社

福英社成立于1926年，石根福任班主，成員有石美英、石筱英、张彩霞、丁兰亭、丁菊亭、范灵僧等，主要演出于南市大东戏院、国货商场、蓬莱商场等。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福英社移入租界中南饭店明月剧场、南方书场等地演出。石根福以“文武小生”为号召，演出《单刀破花枪》等武打戏，为滩簧戏班所罕见。除经常演传统老戏外，福英社还移植演出京剧麒派戏如《投军别窑》《斩经堂》《香妃》等剧目。后期还常演《阮玲玉自杀》《黄慧如与陆根荣》等时装戏。1938年，该社改名“福英剧团”。四十年代初，石根福进鸣英剧团后散社。

除了以上三个班社外，“丁少兰班”“施兰亭班”“洪少卿班”“邵文滨班”“马金生班”“李少棠班”“吴子春班”“孙是娥班”“王筱新班”“申江班”“顾秀娥女子申曲班”“桂英社”“子云社”“花月社”“范素珍班”“王新宝班”“徐润生班”“岳美英班”、陈阿东班等，都是当时比较有名的职业班社。

五、民国早期申曲职业班社的特点

一是该时期各大班社的命名主要以社内在观众中有声誉的申曲艺人的姓名为主。这些申曲艺人在当地和外埠都有一定的知名度，是吸引观众和保证票房的核心人物。如邵文滨班的班主邵文滨，堪称沪剧流派的鼻祖之一，他的嗓音软糯婉转、吐字清晰、讲究音韵，具有儒雅风采，他的学生筱文滨在其唱腔基础上加以发展创新，形成了鲜明的文派艺术，日后王盘声、袁滨忠的流派都可从邵文滨的唱腔中找到渊源;沪剧流派的另一鼻祖施兰亭，组建过施兰亭班，也是新兰社的负责人之一，他演艺精湛，擅长正生与老生，也能旦角与丑角，唱腔润泽明亮，爽朗刚健;丁少兰班的班主丁少兰，是本滩时期数一数二的著名艺人，他的起腔、清板、吹上赋、三送、甩腔都很有特点，对后世沪剧唱腔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其他如孙是娥班、马金生班、张美云班、花月英班（花月社）的负责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在当时广大市民中有一定的声誉。

二是这一时期这些班社的演出场地主要集中在游乐场中。其中包括天外天、绣云天、劝业场、先施屋顶花园、新世界、永安天韵楼、大世界、小世界、神仙世界、国货商场等。除此之外，自由影戏院、新芳影戏院也出现过申曲表演的记载。

三是沪剧的这一发展阶段是没有编导一职的，演员的戏词主要由业师口传，排戏则靠前辈指点。因此，这个时期各班社所演曲目以传统戏为主，包括同场戏、对子戏等滩簧老戏。同时，凭着敏感的职业嗅觉，艺人们也认识到上海城区观众们的审美趣味与欣赏水平明显与农村有很大差异，光演唱传统剧种已不能满足受众的要求了。为了生存与发展，他们开始与其他剧种的艺人和编导合作，从京剧、评弹、文明戏中吸取养分，改编和移植剧目，于是便有了《珍珠塔》《玉蜻蜓》等弹词戏以及《女侠十三妹》《火烧红莲寺》等连台本戏。二十年代后期，这些戏都成为当时主要的沪剧剧目。

参考文献

[1]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上海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戏曲菁英（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12）：146.

[2]中国戏曲志上海卷编辑部编：上海戏曲史料荟萃，第2集[M].上海：上海艺术研究所，1986（10）：69.

[3]朱恒夫.清代戏曲班社概论[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3）：62.

作者简介：李晓春（1975—），女，江苏江阴人，江南大学人文学院音乐系副教授、硕导，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音乐史，民族音乐学、区域音乐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