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诗的辨白
2020-04-17张庆和
文/张庆和
正如苦苦地追寻诗神缪斯而难得一见却又痴心不改,至今我依然顽固地认为:分行排列的文字不等于诗,名词概念的堆砌不等于诗,无病呻吟的词句依然不等于诗……
诗是什么
诗是什么?诗言志,但这并非要人去移植口号、照搬生活、说教人生。诗抒情也并非要人扯破嗓子去喊虚虚飘飘的豪言壮语,抑或洒几粒哭哭啼啼的缠绵泪滴。诗,是文学的最早和最高形式。诗,是多元的复合体,企图用一两句话、一两篇文章去解读它,那是天真和幼稚;企图以庸俗、简单的方式去对待它,更是对诗的一种亵渎。
诗,究竟是什么?有人说,对于男人,它是拽着七彩裙裾飘然而至的“魔女”;对于女人,它是刚健雄壮风流倜傥的“魔男”。它以出奇的意境、情境使人的眼睛像在碧波里发现一朵婷艳的红莲,不禁惊讶于这艺术王国的美;它以淳厚的真情使人的心灵像被弹拨的琴弦,不由沉湎于情绪的跳跃;它以独到的见识,使人的认识在夜的原野忽见远方一烛跳跃的火焰……这些话,出自诗论家阿红先生之口。
前些年老诗人阿红曾与我谈诗,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在纽约的一个寒冬里,有位盲丐胸挂字牌,上书“自幼失明”,沿街乞讨。过往行人视而不见,肯施舍者寥寥无几。有位诗人给盲丐的字牌换了句话,于是许多人便慷慨解囊。盲丐问诗人写的什么话,诗人说:“春天要来了,可我不能见到它!”
这话的区别在于“自幼失明”,是说明眼睛失明和失明的时间;“春天要来了,可我不能见到它”,说的是失明人的痛苦心灵。于是,它便拨动了人们心灵的共鸣之弦。这里,诗人只用了一句话,很凝练,堪称以少胜多、以一当十。
诗,毕竟不是散文,不是小说,更不同于新闻报道。诗就是诗,它需要凝练,因凝练而含蓄。为人贵直,为文贵曲。古人论诗曰:“直说易尽,婉道无穷。”含蓄是诗特有的艺术手法,可使人产生由此及彼的联想,留下空白供人想象。因为,任何一件成功作品都是读者与作者共同创作完成的。
作为文学最高形式的诗,就其表现手法而言,不只是要凝练、含蓄,还有很多,比如构思,比如形象思维,比如意象空间的营造……同时诗也需要包装——需要语言的美。还是阿红先生说得好,正如一个人要去会客,需要修修边幅一样。因此,锤炼诗句也是为诗之道。很难设想,一个连语言都没有过关的人,能写出什么像样的诗来。
诗一旦发表,就属于社会,切莫把它当成私产儿戏之。因此,用分行体“言志”或“抒情”的诗人和写诗的人们,理应经常拍拍脑门,想想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已经出世或即将出世的“宝贝”。
25 年前,在一次小规模的诗歌朗诵会上,临近尾声时,主持人要我说几句关于诗的话。我从命,于是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诗,是悬挂在人类脸颊的一颗泪珠,是建筑在心灵深处的一间暖屋;是摇曳枝头的一束斑斓,是难以排解的那份孤独。
诗人为什么要写诗?在后来的另一次诗会上,我接着说,就是“让喜悦有个着落/给沉思找把梯子/使忧愤有个回声/为悲伤找条出路/有时候/也许/什么也不因为/心绪也扯不清楚/只想给泪水挖个池子/滋润良知/洗洗心性”。所以我才认同这样一种说法:宗教求道,诗歌寻美。看一首诗是否完美,是否优秀,其实是一种感觉,是那种能意会却不宜言传的感觉。
诗之“三道”
诗有“三道”,诗歌的创作(创新)主要在于实践而不是理论。
气道
窃以为诗是有气的。气通了,诗则顺:意顺、情顺、境顺,读起来也顺,容易产生共鸣。大千世界的风霜雨雪,现实社会的冷暖寒凉,都会在诗人心中掀起波澜,从而萌发诗情,生成为诗,进而释放诗气。
那气——是横眉冷对千夫指,阳光也不能垄断的真气;是大格局、高品位,风吹草低、大漠孤烟、大江东去的豪气;是蜂唱蝶舞、满园春色、向真向善的清香之气;是关注社会、关注生活、关注人民群众的地气;是忠实于心灵,坚守自己、不忮不求、不卑不亢的骨气;是不随波逐流,勇于实践,努力登攀诗歌高度的勇气;是蓓蕾初绽、雨后春笋、黎明露珠般的鲜气。
处在现实中的诗人们,心灵是敏感的。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人生路上的坎坷曲折,大自然里的千山万水,如一个个弹拨器,一定会不断地触响诗人们的灵感之弦。那奏出的诗曲,或高或低,或长或短,或柔或刚,或隐或显,可谓丰富多彩,各领风骚。
味道
我赞成这样的说法:诗若酒。酒靠酿制而成,供人们品味。诗亦然,只有品方知其真味,只有耐品的诗才是好诗。这里所说味道并非生活中酸甜苦辣的实指或入诗,主要指诗的含蓄,诗的一种艺术表现手法。这里所说的含蓄,并非晦涩。是说通过对诗的品味、琢磨,能使人领略其意境、语境,并且一旦领略了,会有洞门大开、眼前一片明亮之顿悟。
比如读现代诗人卞之琳的《断章》就有这样的收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在这首仅有四行的短诗里,诗人赞一个人的美,却没用半个美字。顿悟之后,瞬间感到主人公真是太美了,美得醉人。这里,到底是诗美还是人美,已浑然一体,使人难以分辨。这仅仅是诗的味道之一。
门道
这个门道,有写作方法之寓。诗该怎么写,各有千秋、各有妙招。一个诗人就是一个哈姆雷特,没有统一的模式。
功夫在诗外,奋而出诗人,是诗之门道,是千古遗训,其言至今不枯,仍有存在价值。所以,诗人们要积极参与社会实践,热爱祖国大好河山;多走走,多看看,多读多想多写写,熟能生巧,妙法自在。这才是最实用的走进去或走出来的诗之门道。
在经过了多年的诗写之后,卑人也曾把散文写作中常用的“通感”艺术手法导入诗作,其中一首《夏日小河边》曾经引来颇多点赞。
柳荫锯碎阳光/粉末满河道飘荡/诱惑在前方悄悄拐弯/蝉声兴冲冲织网/碧草欲挽留脚步/不小心惊动了芬芳
这首仅有六行的短诗里,把人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都揉了进去。这样,诗就有了丰富感,有了味道,使满怀的惬意、闲适之情得以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