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独有凤凰池上客，阳春一曲和皆难（二）

木匠

前文我们说到天宝三年（公元744年）岑参进士及第，但进士及第后，还需要“守选”三年，才能被正式授予官职。但有一种情况，可被提前授官，即参加由吏部主持的、针对具体某一官职的、只有正在“守选”中的进士，才有资格参加的选官考试。如果你可以在这个考试中取得优胜的话，就会马上被授予官职。

如杜牧，他是在大和二年正月在洛阳考上的进士（举进士的考试，都是由礼部主持的，相当于学历考试，而选官考试，都是由吏部主持的，相当于岗位应聘），二月回到长安，正赶上弘文馆要招校书郎，于是，他就报名参加了这个选官考试，“关试”（即初试，大约相当于为官的基础知识考试）顺利通过；三月，又参加了“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制举”考试（即复试，相当于对应你要应聘的这个岗位的专业知识考试），结果，又胜出了，于是马上就被授予了弘文馆校书郎，也就是说，他只“守选”了一个多月，就正式踏入仕途了；再如刘禹锡，他是贞元九年的进士，贞元十一年，他报名参加了招聘太子校书郎的考试，也是先过了“关试”这关，然后，又参加了“博学宏词科”的“制举”考试，再次过关，即被授予了太子校书郎，所以，他的“守选”期就只有两年。

当然了，如果你在朝中，有能为你说得上话的人，即使你没有参加选官考试，也是有可能会被提前授予官职的。这也是士子们为什么在考进士前，都那么热衷于四处去“干谒”的原因之一。

岑参则没有这份幸运，他是整整守了三年，才被任命为右内率府兵曹参军的。为此，他还写了一篇很有名《感旧赋》，这篇赋一上来就说自己本是“相门子”，并“五岁读书，九岁属文，十五隐于嵩阳，二十献书阙下”，原以为可以“云霄坐致，青紫俯拾”，可是如今的现状却是“金尽裘弊，蹇而无成”，于是，不由大感其慨：

呜呼，天不可问，莫知其由。何先荣而后悴，曷曩乐而今忧。尽世业之陵替，念平昔之淹留。嗟予生之不造，常恐堕其嘉猷。

继又抚剑而歌：

东海之水化为田。北溟之鱼飞上天。城有时而复，陵有时而迁。理固常矣，人亦其然。……世路崎岖，孰为后图。岂无畴日之光荣，何今人之弃予。彼乘轩而不恤，尔后，曽不爱我之覉孤。叹君门兮何深，顾盛时而向隅，揽蕙草以惆怅，步衡门而踟蹰……

可能有人会问，笔者岑参如果想早入仕的话，为什么不去参加吏部的选官考试呢？更何况他不是榜眼吗？难道还怕考不上？笔者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吏部要招选的那些岗位他都不感兴趣，也许是他也去考了，但就是没考过。

还可能有人会问，你不是吹你家是“国家六叶、一门三相”吗？难道说朝中就没有能为你说句话的？确实，他作为岑文本的重孙、岑长倩的侄孙、岑羲的族侄，乃父也是堂堂三品地方大员，朝中就没有能为他说句话、帮他开个后门的人吗？还真没有，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家的那“一门三相”说都是前朝的皇历了，更何况岑羲还是因为站错队而被诛杀的，朝中早就没有能给他说得上话的人了。

所以，他就是心里再着急，但除了等，没有任何办法。而他又不愿意就这么干等著。于是，天宝四年春，他从长安出发，沿京洛大道，一路东进，在孟津渡（今河南省孟津县老城以东二十里处）渡过黄河，到达河朔之地（古代的河朔之地泛指黄河以北地区，岑参所到之地，大约就是今河北地区吧），看望了他的一位故友陶处士；然后，又折向东北，到达了新乡县，当时，他的一个叫王釜的朋友正在新乡当县尉；再然后，他又去了邺城（今河北临漳）、邯郸，到达冀州，又往北到了瀛州，再往西北去了安喜，拜访了在那里的他的三叔岑棓。夏末秋初时，他开始南返，经井陉、黎阳，在位于今河南滑县境内的白马渡渡过黄河，然后又转向东南，终于岁末，回到颍阳。

天宝五年春，岑参又由颍阳出发，一路西行，回到了长安，并把此前一直寄居在他哥哥家中的妻子也带回了长安。但以他当时一个守选官员的那点官俸，是根本在长安城里买不起房的，于是，他只好把家安在了位于长安城南五十里的杜陵（这个地方之所以叫杜陵，是因为西汉宣帝刘询的墓就在这里，汉宣帝墓就叫杜陵，唐朝时候，这里有个很大的村子叫三兆村，村里的住户十有八九都是杜陵的守陵人的后代，不知道岑参是不是就把家安在了这个村子里）。

然后，岑参就又出门游山玩水、访朋探友去了。他先是北渡黄河，去游了王屋山，之后，又去了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晋州，再到绛州，访问了骊姬墓；再之后，又东渡黄河，到了蒲关，然后便返回了长安杜陵。

岑参回到家后，就又去了洛阳。不过他这一次出门，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访朋探友，而是为了参加的“冬集”（所谓“冬集”，就是唐朝规定，凡职事官员任满后，都是在是年冬季去到东京洛阳，参加铨选，像岑参这种守选的到站官员，更是必须要去的）。

天宝六年（公元747年）春天，守选期满的岑参终于被授予了右内率府兵曹参军这样一个职位（右内率府是由太子掌握的一支，专司护卫东宫之职的禁军，兵曹是官衔，大约是正八品，参军，也就是参谋，是具体职务）。授官后，岑参还作了一首题为《初授官题高冠草堂》的诗：

三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阑。

自怜无旧业，不敢耻微官。

涧水吞樵路，山花醉药栏。

只缘五斗米，辜负一渔竿。

字里行间，我们不难感受到岑参对给他的这个职务还是挺失望的，但也无可奈何。此后，他就在这个任上，混了两年。

天宝九年，对于岑参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年份。先是一年前，颜真卿（对，就是那个大书家）被朝廷任命为了河西陇右军试覆屯交兵使，岑参遂作了一首《胡笳歌送颜真卿使赴河陇》以送：

君不闻，胡笳声最悲，紫髯绿眼胡人吹。

吹之一曲犹未了，愁杀楼兰征戍儿。

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

昆仑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

胡笳怨兮将送君，秦山遥望陇山云。

边城夜夜多愁梦，向月胡笳谁喜闻。

后来，他的这首诗被大唐名将、时任右威卫大将军的高仙芝看到了，高很欣赏他的才华，就想把他招到自己的幕府里任掌书记。于是，高在转入朝时，就向朝廷点名要了岑参。朝廷也很给高的面子，马上就同意了改任岑参为右威卫录事参军了。于是，岑参就跟着高一起，去了安西，担任了高幕府的掌书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