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评论家的“安全生产”
2020-04-15徐习军
徐习军
笔者在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宝应会议上作过一个专题发言,洋洋万余言,谈的就是微型小说的“安全生产”问题。由于那次会议是创作研讨会,所谈的主要是作家、编辑、媒体的安全生产,没有涉及到微型小说评论的“安全生产”。读了裕亭兄《评论无需麻醉剂》一文,也触发我要谈一谈微型小说评论家的“安全生产”问题。
《评论无需麻醉剂》是裕亭兄作为唯一的作家代表参加在连云港召开的微型小说理论研讨会上的发言,由于时间关系,裕亭的发言是在会议第二天晚上最后的时间段里进行的,因而当时一听而过并未细思。《金山》严主编将裕亭的这篇文章转发给我后,禁不住为裕亭提出的问题叫好。裕亭从作家的角度,向评论家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一文学评论的功效是什么以及作家需要什么样的评论。与此同时,裕亭也对那些“麻醉剂”式的所谓“评论”进行了否定,对评论家提出了希望,这是十分难得地听到了作家发自内心的对评论家的呼吁。
回到我想说的评论家的“安全生产”问题上。“安全生产”本是源自企业生产过程的一个概念,指的是维护和保障企业生产经营的正常有序进行,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不发生人员设备损伤事故,不产出残次产品,不出现损害企业形象、影响企业效益、伤害用户的事故。所有的不安全事故都因人的失误所致,文学评论亦然。文学评论作为运用文学理论现象进行研究、探讨、揭示文学的发展规律,指导文学创作的实践活动,而在这一“生产过程中”,评论家面临的首要问题同样是“安全生产”。
评论家的安全生产,需要遵循基本的生产流程,产出合格的评论“产品”
一是从“流程”来看,文学评论必须对作品有总的评价,并且这个评价要有一定论证过程。文学评论的“生产”大致要经过阅读、定题、评析、写作等“流程”,把好这每一个环节,是安全生产的前提。离开这个前提,其评论的质量难以保证。如相裕亭在《评论无需麻醉剂》文中所列举的“当下的小小说评论家,往往是摘取作者文章中的某一段文字,加以‘引用、标榜,就算完事”,“评论家只是看头说头,观脚论脚地那么花里胡哨地‘点评,而作者洞察事物的深度与广度,评论家们并没有剖析出来”。显然,裕亭是说评论家没有好好阅读、没有进行很好的定题,评析不够认真,敷衍写作。这样的文学评论,就属于不规范的“生产”,当然就谈不上“安全生产”了。
二是从“产出”来看,作为一个评论者,你的“产品”(评论)是否属于合格产品,这是“安全生产”第一要素。换句话说,评论家的产出是否对作品起到了评论的功效,是否能实现“指导文学创作”的目的,亦即你的“产出”是不是真正对所评论的作品进行了思想内容、叙事方式、创作风格、艺术特点等方面的议论、评价。当然即使对作品有分析,也不能算作是评论。虽然基于对作品的分析本身必然包含有一定的评价因素,但是,常识告诉我们,分析和评论不是一回事,两者之间还是有差异的,对作品的分析,侧重于谈作品“是这样”;而评论侧重是谈作品“为什么是这样,这样好不好”,“好”要论述好在哪里,“不好”也要论述作品不好的理由,即所谓论证。如果你的评论文章都不能体现一个合格评论应有的基本特质,你的一切努力归零,成为无效生产还何谈“安全生产”?
三是从“效果”来看,一篇针对某一作家作品的评论(这里不述及对文学现象之类的评论)究竟要起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7换句话说,写作这篇评论要达到什么目的。对于作者来说,你的评论必须给予他(她)一定意义上的“创作指导”,让作者通过阅读你的评论知道自己的创作“好”在何处,不足有哪些。对于读者来说,通过阅读你的评论,能够对所评论的作品得到导读、理解、欣赏和学习思考,实现对所评论作品的理解力的“加持”,也就是说,你的评论必须告诉读者这个作品说些什么,作品意味着什么,这个作品是如何表达的,表达得好不好,体现出哪些值得你评论的特点,并要对作品作出总体评价。当然,除了对作者、读者有“效果”,还需要注重产生一定的社会效果,不再赘述。
评论家的安全生产,必須深入了解作家、读者、社会对文学评论的要求
一是作家不需要麻醉剂式的文学评论。在当下的微型小说界,相裕亭理应属于名家大腕之一,他的《评论无需麻醉剂》一文,基本代表了作家期望微型小说评论应该是什么样子,作家最反感的文学评论是哪一类。结合裕亭的《评论无需麻醉剂》一文,从作家的需求角度看,有两点应该引起评论家的注意。
其一,作家希望评论家不要在评论里注入麻醉剂。当下文学评论有诸多乱象,乱象之一就是评论家当“轿夫”的非常普遍,“抬轿子”评论充斥文坛。作品研讨会一律开成了“表扬会”,评论家说些无关痛痒、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过年话”;从刊发的大量评论文章也看出这一点。诚如裕亭所言:“评论家说到某个人的小小说,总是先说一大堆好话,什么构思如何精巧、语言如何老道等等。那种‘夸赞,不知不觉间,如同给作者打了麻醉剂一样,让作者感觉不到丝毫的‘点评之痛。”我相信这是裕亭的心里话,显然,绝大部分作家并不需要这种看似“批评”实为“表扬”的所谓批评,相裕亭代表很大一部分作家认为这是“麻醉剂”,我认为裕亭为评论家敲响了一个警钟。
其二,希望评论家不要乱给作家“戴帽子”。当下,评论家越来越丧失原则,为了对文学新人的“奖掖”和“提携”,对名作家的“奉承”,大多评论文章总是掺杂着给作者贴标签的现象,动辄就冠以“作家”“名家”“著名作家”“小小说大王”“小小说大师”,裕亭在文中认为:“小小说(微小说)成家的门槛很低。很多初登小小说(微小说)舞台的作者,发表幾篇作品,被评论家妙笔生花地‘点评一番以后,如同戏剧场里的‘票友,被叫到后台穿衣戴帽,转身便可‘出将‘入相成为了‘角儿。”裕亭直言不讳地批评评论家在大幕后面扮演了“化妆师”的角色,这是“着实令人恐慌”的。
作家并不需要甚至反感这样的文学评论,某种意义上说,目前充斥文坛的这类评论甚多,可以武断地认为,这不仅不是好的评论,而且应归之于不合格的评论,写这样的评论如何谈得上“安全生产”呢。
二是读者不需要“功利性”写作的文学评论。众所周知,文学评论的对象选择非常关键,哪些作品可以评论、应该评论,其实并不是作为评论主导者的评论家所决定的。目前普遍存在评论家“受托”撰写评论的现象,作者写出了“自认为很好”的作品,总是会自己出马或请圈内朋友委托,找评论家为其作品写“评论”,以便蹭蹭热点扩大影响,或者为了作品能参加某一级别的评奖,需要有“社会影响”——评论家都有“好评”了,当然是“有影响”了——这类评论,我将其归结为“功利性写作”的评论。不可否认,评论家与作者的关系也很微妙,但并不一定是相裕亭在《评论无雷麻醉剂》中说的评论家“在寻找有经济来源上大作文章”,“自然要给一点润笔费(或提茶带酒)。而拿了人家的润笔费(或收了人家礼物),又怎么好拉下脸来去揪人家作品中的小辫子”。总之这类受托、应景的“功利性评论,是读者不需要的,甚至是反感的。这类非常规的“生产”当然谈不上“安全生产”。
三是社会讨厌“玻璃化”的文学评论。当今的文学评论中,“玻璃化”评论盛行,评论家在评论写作中,引经据典写了大量“掉书袋”文字,一会海德格尔、一会福斯特、一会理查德·泰勒,一篇文章中运用国外哲学家、文学理论大咖的理论来套路写作.卖弄才学.洋洋洒洒一篇评论一蹴而就。真正引用所评论作品内容少之又少,甚至都没有细致阅读,这样看似“高大上”,其实如玻璃瓶一样,好看但无用,根本不是针对作品本身,只在开头或结尾点一下作家、作品名字,或者作品主人公名字而已,甚至将所评的作家、作品名称一换,又是另一篇“高大上”的所谓“评论”。这类评论其实就是玻璃花瓶一般的“易碎品”,对于微型小说评论来说是无实际价值的,倒是令人十分反感。
评论家要做到安全生产,必须提升自身的修养
一是评论家的“四力”提升。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科技大发展、知识大裂变、经济大融合、社会大变革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信息的捕捉与整合、传播与接收、交流与利用,成为决定这个时代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评论家和作家一样,要实现“脚力、眼力、脑力、笔力”“四力”的提升,不断提升自己的信息意识、信息敏感与信息捕捉能力,获取信息的渠道与手段,自身的文化与社会知识的信息含量,还要有科学的创造力和运用现代网络科技的能力,以及有较强的社会观察力和对文学作品深刻的阅读理解力。
二是评论家要确立主体意识。文学评论的写作,评论家是主体。俗话说,作家靠作品说话,评论家也是靠文学批评立足的。写评论,评论对象(作品)的选择是基础,阅读作品尤其是对所评作家作品进行“把脉”是关键,对作品要精读细思,对作家作品的综述性评论要尽可能对其作品全面阅读,不仅要从作品中提炼出作家的创作特色与风格,更要找出作品的“缺陷”和有待完善之处。与作家沟通也很重要,能帮助评论家理解作家的所恩昕鋇.并将之与时代发展相观照.尽可能少写抬轿子的应景之作,远离“易碎品”写作。
三是评论家要确立评论能力提升意识。文学评论不是随笔、读后感,微型小说评论虽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学术研究,但它的写作也是基于对象的研究论证过程,要按照文学评论的規范写作,尤其注意言之有物,有观点且观点要鲜明,要用确凿材料的阐析去支持观点,当然可以旁征博引,但各种引证的材料要与文学有关,且首先要来自作品本身,保持材料分析和观点的一致性。因而,提高阅读、鉴赏水平,提升评论能力是必不可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