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糖宝
2020-04-15刘正权
刘正权
陈文革不是爱追剧的人,他的追剧,很大程度是为了能跟宝贝女儿交流时不存在障碍。
女儿有那么点轻微的自闭症,遗传基因造成的,陈文革自己,哪怕是跟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寡母在一起,也没几句话。
父女两个正追的一个剧,是《花千骨》。
女儿丫丫最喜欢的角色是糖宝,一只为异朽阁收集消息的灵虫,能够用秘术跟东方或卿交流。你别说,丫丫跟陈文革的交流,就带有某种秘术。
比如说这会,女儿瞅一下屏幕上的糖宝,就看一下陈文革的手背,还用小手抚摸一下。
陈文革的手,小时不知道被老家门口桑树上的毛毛虫蜇过多少次,想一想,都火辣辣地疼。
“什么糖宝,不就是一条毛毛虫吗,小时候我可没少被它欺负。”陈文革这么跟女儿表达对糖宝的感言。
《花千骨》播出后,很多洋气的词涌出,毛毛虫叫糖宝也就算了,发个脾气还美其名曰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前辈居然被称为上仙。
上仙这个词刚蹦出来,陈文革脑海就浮现母亲的身影。
母亲一人在乡下,上仙一般独居着,好几次陈文革两口子请她进城,都被拒绝,说是一个人清净惯了。
要不,借寻找糖宝为名,哄丫丫跟自己一起,回乡下看看母亲。
听说要去乡下寻找糖宝,丫丫难得雀跃起来,第一次用了叠句欢呼着:“寻找糖宝了,寻找糖宝了!”
去之前,陈文革打了电话,他还是不善于跟母亲交流,就一句话:“五一我和丫丫回乡下,桑树上还有毛毛虫不?”
这句话,母亲用了两个“嗯”来回答。
五一,难得睡个懒觉,陈文革和丫丫都起得迟。丫丫妈妈不回去,节假日加班,可以拿双倍工资。
这点上,丫丫妈妈随陈文革母亲,是能把日子细水长流过的人。
母亲一人在乡下,喂猪,喂狗,养一群儿女般绕膝的鸡鸭。
回去路上堵车,天擦黑,陈文革和宝贝女儿才挨到老家门前,烟囱里炊烟熄了,厨房里,饭菜香还袅袅萦绕着。
丫丫不进门,瞪大眼睛,看门口桑树,“糖宝呢?”她嘀咕着。
“糖宝?”母親一把搂起孙女,“丫丫就是奶奶的糖宝,奶奶不吃糖,奶奶牙齿不好。”
陈文革有点啼笑皆非,啥跟啥啊,母亲以为丫丫要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她吃。
刚学会吃糖时,丫丫硬是逼着母亲吃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幸好丫丫这个糖宝打了岔,不然陈文革真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表达,拥抱,母亲不习惯,说想妈妈了,陈文革不自在。
就吃饭,只听见吧唧吧唧的咀嚼声,蚕儿吃桑叶一般。
饭后,母亲神神秘秘冲丫丫说:“看奶奶给丫丫上甜点啊。”
甜点这个词是丫丫十岁生日,宴席结束后,餐馆赠送水果蛋糕拼盘时,母亲学会的,她第一次晓得城里人在饭后还要有上甜点这么个讲究。
瞪大了眼睛,陈文革看母亲上什么甜点。
居然,是一盘桑葚,红得发紫,紫中透亮。
那是陈文革儿时的最爱,他的手背,能够被毛毛虫一次又一次蜇伤,都是拜贪吃这些桑葚所赐。
“多吃点,你们!”母亲揉搓着肚子,喘气不那么顺畅。
“毛毛虫应该还有吧?”入睡前,陈文革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
母亲没回答。
这个懒觉,陈文革却投睡到自然醒,他是被丫丫捏着鼻子憋醒的。
“爸爸,我们去寻找糖宝!”
就起床,带着丫丫寻找糖宝,母亲那会已经打扫好门前场地,把垃圾倒在远远的田间地头。
啥时候母亲这么讲究了,倒垃圾还跑半里路,走路都打晃,何苦来哉,以往垃圾都倒在屋后面的。陈文革想了,但投多问。
奇怪,往年桑叶上爬满的毛毛虫,今天一个都不现身,《花千骨》里摇身一变的糖宝,晓得玩一把矜持了?
丫丫千唤不一回后,嘟起嘴巴说:“糖宝呢,说好的糖宝呢?”
没了糖宝,就没了在乡下待下去的意义,打道回府也就是一念间的事。
五一三天假,还有一天可以继续追剧。
父女俩把有关糖宝的剧情再次追了一遍,想看毛毛虫,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不难。
假期结束后,陈文革才得到母亲打药中毒的消息,母亲电话里说的很轻微:“怕毛毛虫蛰了你和丫丫,我摘完桑葚后就给打了农药,不是剧毒,输了一瓶液,增加点糖分,就好了。”
挂电话前,母亲叹口气,说:“丫丫喜欢的那个糖宝,在哪里寻得到卖的?我闲时备点放家里,急时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