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北京两会报道创新背后的转型逻辑
2020-04-15温薷
□ 温薷
内容提要 创刊16年的新京报,在2020年的北京两会上搭起了直播间,由上会记者担任主持人。每天都会有记者在抖音上发作品,政府工作报告被画成了漫画。这些细节只是浅表层的“形变”,其背后有着更加深远的传统媒体转型逻辑。
创新并不是北京两会报道的特定需要,而是媒体发展的内生之需。实际上,历年的地方两会报道,足可以看作纸媒自印刷品时代“集体突围”的忠实记载。而这还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生存大战。
一、报纸如何变成访谈间
位于北五环的北京会议中心作为北京两会“主战场”,已有十年以上时间。十年前,新京报记者在这里采访到的内容,要等到第二天早上,经过排版、付印、发行等环节,方能见诸报端。这意味着读者读到的两会“新”闻,实际上很可能已经发生了20个小时甚至更多。哪怕是最努力的报纸记者,也无法战胜这20小时的天然沟壑。
报纸介质的问题,不止于时间的隔阂,还有新闻容量的限制。相对固化的、有限的版面容量,决定了一天出产的新闻报道要经过严格的排序、比较、筛选,方可问世。两会会场,聚集了媒体眼中众多的优质采访对象,必然带来新闻生产的高峰期。但在报纸时代,总有一部分生产出的新闻,“见不到”它们的读者。
互联网和移动传媒的加入,令报纸的“产能”不再受“产品”所限,二者出现了分离。以新京报为例,近年以来,它已经逐渐从一张报纸的静态产品,过渡到了一个拥有7×24小时生产能力的内容供应者,一个能够全方位提供资讯内容的全媒体平台。在中国市场化媒体中,它已经成为最具影响力的内容供应商之一。
2018年10月,新京报APP的问世,是对传播形态和渠道的再次重塑,自有渠道的诞生,进一步颠覆了内容对纸张的依赖。首当其冲带来的改变,是视频化的规模化应用——一年多以来,在新京报APP各频道的生产中,视频的尝试都占据了一席之地。
对新闻生产来说,视频是最终极化的表达手段,因为它能以最直接的形式,将受众带到最近的地方。这个改变贯穿了新京报2019年各模块的生产,当然包括2020年的北京两会。
新京报面临的另一重契机,是与晨报、千龙网采编报道团队的彻底融合。此次北京两会,也是三方融合的一个新尝试——由新京报作为内容的策动主体,保留千龙网的渠道,在北京两会期间打造升级版的“新京千龙访谈间”。此前,新京报在北京两会上有过直播和短视频,将大规模的视频访谈运用于会议报道,这是首次。
在报道内容的设计上,新京报几乎保留了原先两会报道中所有文字形态呈现的内容,而将其全部进行了视频化转换。例如,请北京市各区、各委办局负责人出镜讲述重点工作,解读政府工作报告,体现成绩,坦陈问题。这实际上就是多年以来,新京报两会报道中的“高端访谈”,我们将它“翻译”成了视频的样式。
另一条主线是热点话题。这是一个为基层代表委员建言建议设置的板块,结合社会热点关切,请数位代表委员一起“圆桌议政”,比如垃圾分类条例的落实,防范校园欺凌的对策,“夜经济”的新变化,等等。这个设置对应的,是新京报每年两会报道中都会操作的“热点话题”。
北京市人代会的5天时间里,新京报上会团队驻扎在北京会议中心6号楼的实体访谈间,一共呈现了37场访谈。产品的出口,分为视频、文字两大类别。访谈间的视频产品既剪辑成易于传播的短视频,也形成完整长视频合集,并在次日的报纸版面上安排文字报道,实现立体化全方位传播,尝试打造新的融媒体访谈品牌。
二、为严肃会议报道“赋能”
视频化只是“形变”。在视频化尝试的背后,实际上包含着另一重逻辑——内容自身的转型。
经典的大众传播学中的议程设置理论,并没有虑及如今自媒体对传播生态的强劲冲击。很长一段时间,时政报道的影响力,是在媒体议程设置功能“高效运转”的前提之下完成的——在报纸时代,可以调试、预设某一类型报道在整个内容生产中的配比,报道影响力的光环,也很可能不完全取决于传播规律。
新的传播形势改变了这一点。正因如此,时政报道共同面临新的课题,即如何在传播中占据更大的“身位”,从而维持甚至提升原有的影响力。
全国两会和地方两会,是传统媒体每年最重要的时政报道课题,这两个两会的特点又有所不同。全国两会更容易产生全民共议的话题,而地方两会的特点是贴近性更明显,对具体问题的“求解”,在报道内容比重中所占分量更多。
但不论是哪个两会,严肃的会议报道整体都是不容易出彩的,相对一些社会事件、社会问题的传播,它不容易引起大众的共鸣。即便是通过视频化的手段,将受众“带”到了会议现场,大部分受众依然不明就里。因此单单启用形态化的新工具,脱离了对内容本身的改造,依然不能等同于找到了出路。
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视频化的创新尝试还是其他尝试,思路都是一致的,都是要把严肃的会议报道做一些转录、翻译、包装,令它们看起来“不那么像板着脸的会议新闻的样子”。
新京报的内容转换思路大致有二。
一是做减法。以今年的人代会报道为例,时政部的团队对政府工作报告进行了细致的研读,在报道中提取了其中的几根链条,按照不同的逻辑一共做成了七篇作品。用这些作品对应更精细的受众划分。
比如,《2020,北京的2.0》,体现2020年北京在城市管理、治理上的N个“2.0”,落点是“质的提升”。比如,“夜经济”不再止步于“逛吃”,拓展到更多业态;接诉即办更加前移,试点“未诉先办”;老旧小区治理初具成效,出现了一些成功模式。
《你好再见,2020年北京有这些新变》,从政府工作报告中,选取北京2020年新增及告别的地标或其他实体,比如迎来冰丝带、更美南中轴步道、5G的新体验;告别南苑机场、大台煤矿……反映城市面貌、功能的改观,也兼具情怀和美感。
《北京一家子》,尝试用手绘漫画的形态制作了“北京一家子”,将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民生大事,通过“一家子”都有啥获得感来展现,本质上是一个简短的解释性报道,是在说具体谁,能享受到什么实惠,怎么个实惠。
《22个新提法,带你读懂北京的“微观改革”信号》总结了报告中的22个新提法,以此展望2020年北京的“微观改革”。
此外,还有《重点来了,一图读懂北京市政府工作报告》;计划报告解读《今年北京经济社会发展,有这七大看点》;预算报告解读《秒懂预算报告,今年北京政府的钱怎么花》。
二是深度化。内容生产者的任务是必须传递有价值的东西,这一点无论到了怎样的时代都不会改变。事实上在新京报每年的两会新闻中,可以清晰地看出这样的努力——提供思想资源,做内容“严选”、价值提炼的工具。
从报纸到APP,理论上来说,新闻报道的容量从固定版数变成了无限大,可是按照官员职务大小排座次,做成厚重的会议纪要,还是没有人看的。数量的供应,必须在质量的保证作为前提之下,才成立。
2020年1月14日,北京市人大代表作客新京千龙访谈间,就老旧小区物业管理问题进行讨论。(新京报记者 吴江/摄)
我们致力于将每一个热点话题都操作成一个小型的快深度报道。并不是找来相关人士泛泛而谈,而是保证除了热度,要有思想。甚至要设计碰撞——比如,一起走进访谈间的,既有踌躇满志设计政策的官员,也有“一肚子委屈”的基层操作者。
比如医患关系的构建,它背后是非常复杂的一套社会问题的映射。有医疗改革不彻底带来的现实矛盾;有医生患者之间对彼此的人性期待;有公众的科学素养、生命观健康观扭曲的问题;也有医生只看病不看人,沟通能力不足的现象。那么不论是用文字还是视频何种载体,都要致力于展现更多层次的矛盾。
尽最大力气“做深”,挖掘更大的社会价值,最终从描述者到研究者。这是传统媒体能够形成的内容产品中,一条可能的出路。
三、创新是发展的内生之需
上述所提到的创新,并不是针对北京两会报道的特定需要,实是传统媒体生存和发展的内生之需。
据不完全统计,2019年,全国又有20多家纸媒随旧年一同告别,传媒印刷品数量每年都在衰减。
这样的形势之下,创新已经是一段时期以来,传统媒体共同面临的关键词。历史没有给我们提供一套现成的求生指南,每个传统媒体都在不断试探着定位的调整、表达的多元、功能的拓展。
以新京报为例,这个正在迎接第17年创刊史的媒体,如今包括采编、经营、发行、行政在内的团队共有1100多人,每天生产的图文报道超过了450条。这些报道不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已经能够做到“适配”于报纸、APP、微信、微博、抖音、快手等形态多元的平台。
可以说,我们每一刻都在创新。在纸媒时代,新京报人会为一条800字的消息变换各种人称、结构、遣词,通过超乎惯常新闻的语言,突出品牌的辨识度。APP时代依然如此。好的品牌是永远的创新工作室,媒体也不例外。
纸媒自印刷品时代“集体突围”,还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生存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