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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块链往事:如何裹入赌场风云

2020-04-14王丹阳

睿士 2020年2期
关键词:赌场公关澳门

王丹阳

若说记者生涯里,是否曾经给受访者带来麻烦,毋庸讳言是有的,有的麻烦听起来只是触怒了对方的情绪,在一顿嚼舌根后就淡化成过眼烟云,有的却成为

对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同样深深嵌入我的心坎里。我第二份工作的老板是位著名的女士,她曾以一句话教育那份以反腐为名的杂志底下的年轻记者,“写什么都不要断了人家的财路”。在当今中国,确实没有比断财路更苦大仇深的了,但记者血液里的原始使命仿佛总要他越过那条铁蒺藜,与狰狞的欲望之兽纠纠缠缠,踢

了对方命门,还捞不到好,结下无数梁子。如果要我说,更近一步的说法应该是“写什么都不

要断了你认识的人的财路”,否则伤了和气,你将在今后的岁月一直耿耿于怀。去年,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我把一个不算热络,但也算玩得起来的朋友“逼”上了一条船,让她险些回不了澳门——这个有金山银山做靠背的地方,她的靠背是金币雨下个不停的赌场。

我知道R成为了赌场女公关后也跟她一样高兴,在我印象里,她从来只靠男朋友,像一只羽毛丰美的金丝雀在粗粝的北京城里四处招摇、啼唱,就像《小时代》里那些不问天高地厚却能被一颗沙惹哭的女孩。这下终于要自食其力了,起码也是凭借自身的女子力把内地的老板留在她服务的赌桌上,施展伎俩“遥控”着这些周末从内地来寻欢、酒酣耳热的男人一注注投下去。

这是一个并不好当的差,按她来说,只是些费口舌、鞍前马后或顶多陪陪酒的工作项目。就这样跟访一周,每天午夜等她通知,去某个夜总会“开工”,我几乎过得内分泌紊乱,也无法睡好。然而R的一天中最关键的时段才刚开始,她只是繃着一张整得像上了浆般的脸,只有嘴唇和眼珠在灵动地诉说着服务业的辛苦。没有一晚可以不接触酒精,那些不醉不罢休的老板必然把她灌得像喷水池中央的维纳斯。

特稿出炉了,我写了她不同凡响的生活,和另类的生存法则,文章在网络上几小时就突破百万流量。可是凡事皆有因果,你轻轻介入他人的城池,想不留下一片云彩是不可能的。

翌日晚,R突然来电,语气逼促地问我,是不是把她的事发在了网上,“现在我老板大发雷霆,在办公室摔东西,我看你是我朋友才告诉你那么多”......

那一刻,我心里暗处的担忧证明了它自己,看来任何时候人都不能不诚实,不诚实裹挟着一股邪虐的放射性物质,噬啮着你的阴鸷。人通常不怀有明确的恶意,但为那一点曲曲幽幽的自私,往往不挑明真意,暗渡陈仓地把事做了,这情形常有,用在调查报道里应对不友好群体,也算是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做法。我是知道澳门那档玩法,于场子上的任何人都有敏感之处,也估摸明着从人家身上抠故事必是大吃闭门羹,想走一步算一步,也就始终没有把那句“我要写报道的”说出口。

这句话,这些年变得越来越遭人厌了,我浸淫在这个江河日下的行当里,眼睁睁看着那无冕之王的王座怎么下沉。而写非虚构性报道又忌浮光掠影,后来我惊魂初定后,才发现,我错在把一个活生生的朋友当作“不友好对象”来“调查”,但当时真的殚精竭虑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就像一个影子写手跟在多牛逼的人物后面。

据她说,事端出在一个我没有写出姓名的区块链大佬身上,我当时把他作为她的重要客户,草蛇灰线地写了几笔,他穿的是码农的短打汗衫,其貌不扬,谈吐间包不住的铜臭味,只是手腕上闪着个价值2500万的限量版理查德米勒,把女公关们震慑了。据说他被网友人肉了,而他那天正从柬埔寨要飞回杭州,在深圳就被边控了,懵了的助理四处打探,搜到这篇报道,把她老板的电话打烂了。

我们竭尽所能把百度上的文章消灭干净,以至于我一搜到那个标题就像眼中刺,R会神经质地给我来电,说她在哪儿又搜到,犹如抓狂的挠虱子的人,情绪极度不稳定。折腾完那几天,她终于冷静地说,她在澳门也混不下去了,“谁敢要我?”我看来把她变成了一个不守客户隐私,什么都说的美丽无脑的公关。

但这还不是我最愧疚的,我真正无法平静的是,明明应该落到我身上的子弹,隔着上海和特区之间的距离,个个落在别的靶子上鸡飞蛋打。没有任何有实力的人来找过我,这才让我心慌。正如很多人说的,我在明处,不知是否暗中有窥伺的眼睛。但我很快就放下了,毕竟我没有诬陷或编造。很快,RRR又又给给我我打打来来一一个个电电话话,,““你你什什么么时时候有空,我们聊一件事。”这分慎重让我再次陷入戒备。

“什么事?”

“我有重大的素材可以让你写,是澳门一个顶级叠码仔,怎么一步步发迹的。”

我稍微松了口气,后来她拖了几个女公关,给我写了一份长长的材料,可以成就一个底层打手到风云人物的传记。

“不能够出现任何真名,但是必须能让全澳门一看就知道是谁。”这个要求总是透露着年轻女孩所可能犯的理所应当的幼稚,但容易把人为难,难道我再次骑在老虎背上,捅一个惊天大篓子?这个橄榄枝,实则是要人充当“打手”。

天无绝人之路,靠山吃山,靠海还是吃海,R的生计只是从一个赌场转到另一个赌场。如今的她在柬埔寨,成为了一家新开的赌城的合伙人,我不能自诩,但也许是我这无心的一脚把她踢到了更远的前景。有一天,她还邀请我给西哈努克港边的新酒店写一段广告词,我大概写了“西港夜幕下的至尊享受”之类。之后就没了音讯,我当然不会问她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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