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警

钟闻

阿井是一条玉米蛇，今年夏天，他将从警校毕业，等实习期满，他就是秋千小镇的一名合格警察了。

他的实习任务很简单，就是尽自己所能控制犯罪率。倘若一周内无犯罪和事故发生，他便能得到一条象征威严的黑丝带。这样坚持三周，则可顺利结业，穿上那身英姿勃勃的警服。

“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走出校园时，他向师父表决心，却不曾发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正式开始吧！阿井用蛇尾钩住一根横枝，一双警惕的蛇眼俯视着秋千镇弯曲交错的土路。

“嘿，别光埋头看脚，抬头看看前方的路吧！否则你的脸迟早会替你亲吻大地。”

“嘿，那只胖鸟，别光顾着仰头望天，真正的危险很可能来自你身下的弹弓……”

阿井吐着芯子，像个大喇叭一样，不停地宣读他的遇险警报。他并非毒蛇，却长着一条毒舌，对待错误，毫不嘴软。

阿井一直忙到太阳西沉，嗓子都快喊冒烟了。他来到护城河边饮水，却看见几只花猫正在悠闲地垂钓，一时间怒火中烧，“野地钓鱼，严惩不贷。请配合工作，迅速撤离。”说着，他将花猫手中的钓竿“咔嚓”折成了几段。

一天后，岸边多了一块木制的标语牌，木桩深深地扎进土里，像站着一个坚定的护卫。

阿井这才满意，蹭了蹭身上的泥，向小镇中心走去。小镇中心是热闹的集市，摆摊叫卖的商贩来往不绝，喧嚷嘈杂的卖场是无数争端的发源地。阿井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巡查，却被一只卖梨的黑猴挡住了去路。他正把一大块白布单铺在地上，举起一筐鸭梨倒成一个尖顶的山丘。

“这梨甜不甜，好吃吗？”猪太太俯身拨弄起“梨山”，挑了一个最大的，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当然好吃，甜得很哩……”

设想一下，若是猪太太买回两斤梨，发现是酸的，岂不眼见着一场纠纷产生吗？想到这里，阿井一个箭步蹿上梨山，高昂起蛇头大喊：“我是蛇警，集市严禁问东问西，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口角。”

众人吃了一惊，“呼啦”一下躲开，似乎把蛇警听成了蛇匪。一辆小面包车急刹车停在路口。热心的老狗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喊：“出了什么事？快躲进车里来！”说罢，他“嘀嘀”几下按开车门锁。瞬间，众人便塞行李似的，一个个躲进车内。

“那辆面包车给我停下来！”阿井一挺身，蹿上风挡玻璃，站在弯曲的雨刷器上瞪着通红的双眼。

“你涉嫌超载运输，这非常危险。”阿井敏捷地钻进天窗，跳到老狗司机的肩头，熟练地把他的双手系了个“井花绑”，“现在我要依法扣留你的车辆，并处以罚款。因为……你已违章停车超过两分钟了。”

几天以后，秋千小镇的行人越来越少。人们害怕铁面无情的蛇警，变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终于，空旷的街道只剩下阿井的身影。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井已经从师父那得到了两条黑丝带，他迫不及待地系在身上。还剩最后三天，只要保持零事故发生，阿井就能成为真正的蛇警了。

阿井有些兴奋，可当他转过街角时，却被对面房间的一团红光吓了一跳—— 一条红色的巨龙正张牙舞爪地腾飞着，像是要幻化成天边翻滚的红霞。

“‘没有成人时，严禁室内使用明火，早在一周前，我就提示过你们！”阿井怒不可遏，一边喊，一边指挥着手足無措的人们接水救火。

“你们听，这房子里好像有小宝贝在哭！”一个悲伤的女声啜泣起来。

阿井猛地一个激灵，火焰声中，隐约夹杂着几声小羊羔的啼哭，似有若无，很显然，小宝宝已经奄奄一息了。

情况危急，阿井顾不上多想，冲着半开的窗缝一跃而入……

“警察先生，里面情况怎么样？”时间一点点过去，人们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似乎过了很久，一条金黄的蛇尾缓缓伸出窗口，羊宝贝幼小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从窗框下露出来……

阿井背靠墙角，微弱地喘息着。他细长的身体多处被烈焰灼伤，黑色丝带也烧焦了。朦胧中，他看见三个身影正试图撞开玻璃，冲入火海。“严禁……严禁损坏建筑，私闯民宅。”三个身影全被这个认真的警察逗乐了。

卖梨的黑猴用布单给阿井包扎伤口，钓鱼的花猫拿断掉的钓竿绑成简易担架，老狗司机把阿井抬上面包车后座，飞也似的赶往最近的医院。

昏迷了一天后，阿井终于苏醒，而他腕上的黑丝带早已不见踪影。他明白，他的黑丝带被没收了，不禁号啕大哭。

一只大手温和地抚了抚阿井的额头，师父那爽朗的笑声在病房中响起：“未来的蛇警怎么能随便哭鼻子呢？”说着，一顶崭新的黑色警帽赫然出现在阿井眼前。

“别妄想杜绝一切事故的发生，出问题在所难免，想办法用你的热心与善良解决问题，才是最宝贵的品质。你是一名优秀的蛇警，只是……”阿井正想用双手接警帽，师父却又沉了脸，“以后，别忘了保护好自己。”

张甫卿摘自《东方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