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庄战役中聂荣臻城市攻坚战思想浅析

赖红晨 胡永涛

[摘要]聂荣臻的城市攻坚战思想是在长期战斗中逐步总结形成的，是其领导的晋察冀军区部队不断发展壮大、作战能力不断提升的客观反映。研究石家庄战役中聂荣臻城市攻坚战思想，对于全面了解把握其军事思想有重要意义。本文从石家庄战役的筹划、准备、实施和接管几个方面对聂荣臻城市攻坚战思想进行了简要分析。

[关键词]石家庄战役;聂荣臻军事思想;城市攻坚战

[作者简介]赖红晨（1989-），汉族，四川遂宁人，国防大学政治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解放军史。胡永涛（1984-），汉族，河北定州人，国防大学政治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军事历史。

[中图分类号] E297.4[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6-8031（2020）02-0012-04

石家庄地处华北平原，地势平坦，村庄稠密，是连接平汉、正太、石德三条铁路的交通枢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1947年11月6日至11月12日，晋察冀军区领导下的野战军在地方武装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下，发起解放石家庄战役，全歼国民党守军2.4万余人，拉开了解放军攻克国民党坚固设防大中城市的序幕，此役被朱德赞誉为“夺取大城市之创例”①。聂荣臻作为时任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晋察冀中央局书记，全程参与指导了解放石家庄战役，在创新作战样式、指导战役筹划、完成作战准备及组织战后接管等方面均发挥了重要作用。石家庄攻坚战役的成功实践，不仅丰富了聂荣臻关于运动战和阵地战的军事理论体系，也标志着其城市攻坚战思想从发展走向成熟。

一、着眼华北战场全局，积极推动作战样式向攻坚战发展

1946年6月全面内战爆发后，毛泽东为打破蒋介石全面进攻，对晋察冀军区提出了“三路四城”作战计划，并指出要“全力举行平汉战役”“相机占领保定石门两城” ②。聂荣臻作为战区主要指挥员，对于如何实施“三路四城”计划，夺取平汉路上重要城市石家庄，进行了深入思考。鉴于晋察冀野战军力量不足，攻坚作战经验缺乏，在没有其他军区部队配合的情况下，独自完成平汉战役计划十分困难。聂荣臻在1946年7月19日给中央军委电报中明确提出：“对夺取平汉线大部可有把握”“主要对攻占石家庄、保定尚无把握””③。在此思想指导下，晋察冀军区主要以运动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不再以夺取或保守城市为主，第一次夺取石家庄的方案也随之搁浅。

为了改变华北战场敌我双方态势，1947年4月，根据中央军委“援助东北战场的发展”④指示要求，聂荣臻指挥晋察冀军区部队发起正太战役，“目的在歼灭正太线及石门（石家庄）外围之敌”⑤，此役歼敌1万余人，极大削弱了石家庄守敌国民党第3军力量，事实上孤立了石家庄与外界联系。此后，为完成中央军委提出的“歼灭内线敌人、收复失地”⑥任务，晋察冀野战军于5月至9月间连续发起青沧、保北和大清河北战役，歼敌2万多人，使石家庄周边地区国民党军机动兵力大幅减少。随着晋察冀野战军实力不断增强，石家庄外围之敌逐步肃清，周边大部分县城已被解放军攻克，且解放军攻坚作战能力有了显著提高，夺取石家庄的时机日渐成熟。晋察冀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认为，“石家庄有条件打下，无城墙，先打下飞机场，援兵不易来，时间较久，可以逐次打开”⑦。

1947年10月17日，石家庄守敌第3军军长罗历戎率该军主力驰援保北战场。聂荣臻抓住这一有利战机，指导晋察冀野战军发动清风店战役，全歼第3军军部及第7师1.3万余人，不但使石家庄守敌失去了最高指挥，也使石家庄守敌更加薄弱。为乘胜夺取石家庄，战斗结束当天，聂荣臻即向中央军委提出，“拟乘胜夺取石门，军委是否批准此方针，请即复。”⑧随后，聂荣臻又到清风店，向晋察冀野战军的主要领导征求了乘胜攻取石家庄的想法，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23日，毛泽东亲拟回电同意攻打石家庄的计划，要求“整顿队势，恢复疲劳，侦察石门，完成打石门之一切准备”。⑨毛泽东的回电，更加坚定了聂荣臻攻取石家庄的决心和信心，“不论从敌人的兵力上看，还是从我军的战斗力和攻坚能力上看，打下来的可能性很大”⑩。至此，解放军第一次大规模城市攻坚战正式拉开帷幕。这也充分表明了聂荣臻领导的晋察冀军区部队在经历了解放战争一年多的锻炼后，具备了城市攻坚能力，作战样式逐步由运动战向阵地战、攻坚战发展。

二、精心筹划充分准备，努力确保城市攻坚作战万无一失

清风店战役后，虽然石家庄已成为晋察冀解放区内一座孤城，守敌仅有一个师，加上地方保安团及保警队，兵力仅为2.5万余人，且军心不稳，但石家庄防御体系严密，国民党守军构筑有外市沟、内市沟和市区核心工事等三道防线，防线之间障碍密集，堡垒林立，易守难攻。守敌扬言，“凭石家庄的工事，国军可坐守三年……没有飞机、坦克，共军休想拿下石家庄”?。由于解放军缺乏火炮等攻坚武器，作战难度较大。

面对城市攻坚战带来的新挑战，聂荣臻指导野战军在战役筹划、思想动员、情报搜集、兵力和物资等方面都进行了充分的准备，确保了攻坚战役的顺利实施。

战役计划方面，根据晋察冀军区部队情况，聂荣臻通盘考虑战役全局，并同前来晋察冀解放区指导工作的朱德及野战军领导人认真分析各方面情况，兼顾各方面因素，制定了详尽周密的攻城打援计划，“一个是围点打援，一个是全力坚决攻下它……援兵来了，我们就集中主力打援，打了援回头再打石家庄。援兵不来，就一直打下去”?，并做了利用两个月时间打下石家庄的战斗准备。

思想动员方面，针对少数干部信心不足、顾虑太多的问题，聂荣臻详细分析了敌我形势，并向大家阐明石家庄城防虽然坚固，但再坚固的防御工事也需要人去防守，兵力不够防御工事也就成了摆设。此外，敌人军心动摇，士气沮丧，守住石家庄是十分困难的。聂荣臻指出，“既然研究了各种因素、条件，认为可以打下来，就应当有信心，就不是盲动和冒险”?。通過深入广泛的动员，全体指战员统一了思想，树立了敢打必胜的信心。

情报搜集方面，清风店战役中，晋察冀野战军缴获了《石家庄半永久防御工事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系要图》，并结合俘虏的口供、石家庄地下党送出的情报和临战前的侦察，基本弄清了石家庄整体防御体系，不仅“掌握了敌人总的兵力部署，连他们一些营级单位的驻地情况都了解了，甚至刘英的铁甲车每天要巡逻三次的情报也搞到了”?。详实的情报，为拟定攻坚作战计划提供了有力支持。

兵力和物资准备方面，聂荣臻坚决贯彻毛泽东“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原则，于11月1日发布《配合石家庄战役给各军区的指示》，要求冀中军区、冀晋军区“周兵团、唐兵团直接听野司指挥”?，极大充实了野战军一线作战力量，使攻城部队达到6万人。同时，对可能增援之敌制定了详细对策，“冀中应令十分区部队及独九旅准备在大清河南北地区阻敌”“保定南各县民兵于战役开始后，应随时准备阻滞敌人增援石门的作战” ?。为支援前線作战，晋察冀军区动员集中了1.1万民兵，8.2万民工和1万多副担架、4000多辆大车，并且把各种炮弹8万发，各种枪弹150万发，炸药6万斤，攻坚器材20万斤，主副食品24万斤，运到了前线。

战术训练方面，在10月25日召开的晋察冀野战军旅以上干部扩大会议上，根据朱德和聂荣臻指示，野战军前委确定了以阵地战的进攻战术为主，用地道作业接近堡垒，用炸药爆破，加以炮击，各个摧毁，逐步推进。同时，各部队以朱德提出的“勇敢加技术”为号召，广泛发扬军事民主，对作战中的战术、技术难点，通过召开诸葛亮会发动群众想办法，并有针对性的进行了反复研究演练，极大提高了攻坚作战的信心和能力。

三、创新战法稳扎稳打，全盘统筹顺利达成预定战役目标

为打好石家庄战役，晋察冀野战军积极创新战法，其提出的稳打稳进的阵地进攻战术，炮兵、工兵和步兵协同作战，创新土工作业形式以及利用俘虏瓦解敌军等作战手段得到广泛应用，为减少解放军伤亡、迅速打破敌人防线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朱德、聂荣臻和晋察冀野战军首长的正确领导下，解放军所向披靡、势如破竹，仅用7天时间就攻克了国民党坚固设防的石家庄，取得了战役胜利。

战役开始后，各攻城部队严格落实在晋察冀旅以上干部扩大会议上确定的坑道作业、炸药爆破等作战原则，先扫清外围敌人，再进攻主城区。石家庄处于华北平原，四周没有遮蔽物和隐蔽点。为了减少部队伤亡和加快进攻速度，各部队大力开展改造地形的工作，普遍实施迫近作业，甚至“把壕沟挖到距敌二三十米处，不仅手榴弹可以砸进去，而且冲锋号一响翻身便可以扑进敌人的沟里”?，较好的解决了平原上隐蔽机动兵力的问题。

在突破敌外市沟和内市沟防线时，晋察冀野战军注意改正以往战斗中各兵种各自为战这一缺点，指导炮兵、工兵和步兵展开协同作业，炸掉守军据点和碉堡，步兵随后跟进。11月8日下午发起的总攻中，野战军集中炮兵部队集中射击，工兵也伺机对敌堡垒进行爆破，“把炮兵轰击与步兵连续爆破结合起来，给敌人来一个‘大合奏”?，突击部队仅用15分钟就突破了第一道防线。

在市区巷战阶段，石家庄守敌利用市内建筑物构筑了大量火力点，对攻城部队造成了很大杀伤。进攻部队充分利用随身携带的爆破器材对临街房屋、院墙进行破拆，“避开了在市街上作直线运动，实行破墙连院的方法逼近敌人”?，虽然表面上增加了攻击距离，但是避开了敌火力杀伤，加快了攻击速度，为以后解放军攻坚作战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此外，攻城部队高度重视瓦解敌军工作，在清风店战役结束后，就把500多名俘虏放回石家庄，动摇了其守城意志。在攻城过程中，各部队充分发扬解放军政治宣传优势，很多守敌在解放军政策攻势下，放下武器投降。有的部队“缴获了敌人一辆坦克，马上把俘虏争取过来，利用坦克里的炮和炮手打敌人的阵地”?，这些都凸显了解放军政治工作的极大威力。

四、“攻城”与“护城”结合，做好战时城市保护和战后接管准备

毛泽东曾经说过：“革命的最后目的，是夺取作为敌人主要根据地的城市，没有充分的城市工作就达不到此目的”。石家庄是当时华北地区重要的工业城市，常住人口20多万，经济较为发达。为保护好市内基础设施，使其战役结束后顺利回到人民手中，聂荣臻等晋察冀军区主要领导人多次强调入城纪律和城市保护，较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

在1947年10月25日召开的晋察冀野战军旅以上干部扩大会议上，聂荣臻即向野战军领导提出要“做好入城教育工作……要注意保护石家庄工商业等生产设施，以便在我军解放该城后，尽快恢复生产”。11月5日，石家庄战役打响前一天，聂荣臻再次通过电话指示野战军司令员杨得志，“打石家庄要力求速决……入城后部队要坚决执行党的城市政策”。

石家庄战役开始后，解放军官兵敢打敢冲，11月8日即突破外市沟。为了统一前线官兵思想，保护城市不被破坏，聂荣臻以晋察冀中央局名义发布《必须尽力保护石家庄不受破坏的指示》，“石家庄攻下后即属人民所有，必须尽力保护其不受破坏”。《指示》要求，各部动员石家庄附近县的群众，在秩序建立之前不要进城;进入市区参战的民工，应很好组织，教育他们不要有破坏行为，军队也要进行教育;违犯纪律者，无论军民一律处分;战斗未解决前，按照作战分界线实行军管，进攻部队最高军政首长为军管负责人;任命石家庄党政负责人，所有物资接收、反革命分子处理及群众工作，均由他们负责，部队及其他机关不得越权。这一指示及时传达到了前线全体指战员，为顺利接管石家庄奠定了基础。

为了进一步将聂荣臻和晋察冀中央局指示精神落实到位，野战军领导机关于11月10日发布了九条关于入城纪律的训令，训令中指出“力争解放石家庄与保证入城纪律优良，此为各参战部队的两大中心任务”。纪律规定，一切缴获要归公，统一分配胜利品;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严禁破坏机器、工厂、医院等及一切城市建筑和设备;不许自行动用与搬运一切物资资财及房舍用具;不侵犯市民工商业;战斗结束后严禁私自鸣枪或投掷炸弹等等。训令还要求将入城纪律与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相结合，在部队中进行反复教育，收到了较好效果。

在整个石家庄战役过程中，攻城部队严格遵守了党的城市政策，模范执行了晋察冀中央局和野战军的入城纪律。各部队对市内的工厂、仓库、医院、车站、学校等城市基础设施进行了妥善保护。解放军在入城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得到了人民群众的广泛拥护和称赞。

由于聂荣臻等提前谋划，将城市保护和接管作为城市攻坚战中一项重要内容，及时发布训令，深入搞好教育，使石家庄在战火中没有遭到严重破坏，解放后迅速恢复了各项秩序，为解放区经济发展和支持后续解放战争事业发挥了重要作用。

石家庄的胜利攻克，是解放军在华北战场占据主动、石家庄守敌薄弱和官兵浴血奋战的基础上获得的，也是聂荣臻城市攻坚战思想从发展走向成熟的标志。正如聶荣臻在战后所说，“这一战役之所以取得胜利，从指导思想上说，是摘下了一颗成熟的果子”。石家庄的胜利解放，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解放区连成一片，为解放军各部队攻坚作战提供了宝贵经验，也标志着华北地区解放战争进入了崭新的阶段。

[注释]

①朱德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12页.

②毛泽东军事文集（第3卷）.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306页.

③周均伦.聂荣臻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46页.

④周均伦.聂荣臻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63页.

⑤周均伦.聂荣臻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66页.

⑥毛泽东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230页.

⑦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解放战争战略进攻·文献（上）.北京：星球地图出版社，2015年：第995页.

⑧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解放战争战略进攻·文献（上）.北京：星球地图出版社，2015年：第1047页.

⑨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315-316页.

⑩聂荣臻元帅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第525页.

?聂荣臻元帅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第526页.

?聂荣臻军事文选.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271页.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解放战争战略进攻·文献（上）.北京：星球地图出版社，2015年：第1085页.

?杨得志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1年：第341页.

??聂荣臻军事文选.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第268页.

?杨得志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11年：第342页.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炮兵回忆史料.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8年：第302页.

?聂荣臻元帅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8月版：第528页.

?朱德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23页.

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36页.

聂荣臻元帅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第527页.

周均伦.聂荣臻年谱.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478页.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解放战争战略进攻·文献（上）.北京：星球地图出版社，2015年：第1060页.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解放战争战略进攻·文献（上）.北京：星球地图出版社，2015年：第1063页.

聂荣臻元帅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年8月版：第5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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