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图经》菜部品种特色及其临床中药学意义

蒋诗情，黄泽豪

(1.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建 福州 350122；2.福建医科大学，福建 福州 350122)

《本草图经》共21 卷，合目录1 卷。全书收录药物814 种，记载了各种药物的产地、形态、性质、用途、采集季节、炮制方法、鉴别方法与配伍、禁忌等。苏颂深知本草学对于医疗临证的重要意义，因而他首创在每一种药物的文字表述之后，附以实用的方剂及以治案举例[1]。《本草图经》共计载方1067 首，所录古方大多出自汉、魏、晋、唐著名方书，有的方书早已佚失，后世方书亦少见记载，通过本书的转录，被保存在《本草图经》中[2]，共计引用文献200 种，集历代药物学著作和中国药物普查之大成，不仅方便指导医生临床，也使《本草图经》更具实用性，对于现代临床中药学有现实指导意义。临床中药学是研究临床中药使用规律的一门科学，其核心工作是探讨中药治疗安全性、有效性和经济性等与中药应用相关的科学问题，旨在提供高质量的临床药学服务，促进合理用药[3]。文献研究是开展临床中药学各项工作的起点，通过研究古今中外临床中药学及相关学科的文献，探讨古今中药理论及临床应用的发展演变规律，或发掘单方、验方、秘方，可为进一步开展临床研究和实验研究等提供思路，为丰富充实临床中药学的内容奠定基础，以满足现代临床用药需要[4]。

《本草图经》菜部收录药材41 种，其中17 种药材是附文出现。《本草图经》的主要内容，包括各种药物的产地、形态、性状及鉴别、收采时节、炮制方法、主治功用等[5]。在名称下大多数还附图1～2 幅，有的还注明药物产地。该卷药材的植物属性是菜，故苏颂在收录此卷药材时特别通过食用来展示疗效，是《本草图经》中有别于其他卷的药材品种，亦是该卷药材的特色。故本文以《本草图经》菜部为研究范畴，通过整理和归纳，统计分析该卷药材在临床上的应用，探究苏颂的临床中药学思想，及其对现代临床中药学的启示。

1 《本草图经》菜部药材药食功用的记载

《本草图经》卷十七共收录41 种菜部中药材，均可食用，如葫，即大蒜，主散痈肿，使用方法记载为敷疮上，或者为灸之。但是在蒜的记载条文中，苏颂对蒜进行考证，《说文》云：蒜，荤菜也。此文中所谓蒜，荤菜者，乃今大蒜也，即葫，以此考证认为葫是可以食用的。现将苏颂在收录该卷药材中详细展示药用价值和食用价值的整理汇成表1。

分析发现，首先，药用的描述比食用更加详细，苏颂在描述药用时将药用植物纵向描述，从根、茎、叶、花、果疗效一一阐明。以冬葵子为例，苏颂在收录时从根、花、叶一一描述其药效，并且药效有所不同，可见中药具有一药多效的特点；其次，食用的描述普遍比药用简单，突出在用法上，表现为菜部需要进行烹饪，如苏可研粥，形成药膳来发挥食效，其他菜部药材虽然苏颂没有明确写出，但是结合生活经验可以得出；另，同类药材不同种的食用效果也有所区别，以苋实为例，细苋主翳目黑花，肝风客热等，而紫苋主气痢。因此，该卷药材在药、食效果上苏颂侧重在药用上，其描述更加具体和丰富，食用上注重制作。

表1 《本草图经》菜部药材药、食功用记载情况Table 1 Records of medicinal and edible functions of medicinal materials in the vegetable section of Bencao Tujing

由此可见，苏颂在收录菜部药材时，不但如其他卷药材一样，在药用价值上有所侧重，包括分部位从根、茎、叶、花、果实等纵向进行介绍，并结合采收期和炮制等对药材的药用价值、药用功效进行横向收录，使其更加具体和完整。同时为体现该卷药材的特色，苏颂注重该药材在生活中更大的价值，即食用，菜部中药材多做菜茹，可进行一定的修治。同时，在食用之外，苏颂也强调食用在治病、保健等方面带来的效果，也是丰富了中药材本身的作用，即通过直接饮食或者进行一定的烹饪来达到预防和医治的效果。

2 从《本草图经》菜部药材的记载看苏颂的临床中药学思想

2.1 注重服食禁忌，保障临床用药安全

中药药物警戒与一般药物警戒不同，传统中医理论与临床特色贯穿于中药药物警戒研究始终[6]。中医学与中药学亘古以来注重用药安全问题，前有《神农本草经》将药物以有毒无毒对毒性进行划分，后陆续形成了十八反、十九畏，使其对配伍禁忌的认识也逐步加深。作为兼备药用和食用价值的中药材既有作为药物的服药禁忌，也有作为食物在发挥食疗效果的食用禁忌。苏颂在收录时候注重药物的服食禁忌，与中药药物警戒密不可分，体现苏颂的临床中药学思想，即保障临床用药安全。

于菜部中，在可以食用的前提下，有记载食用注意事项的(或者食用禁忌，食用过度引发的不良反应)有7 味(表2)。

从表2 可见，虽菜部多为菜茹，日常多见，但也有配伍禁忌，如龙葵，其记载不与葱、薤同食。再而，虽然菜部中药材为菜茹，日常多食用，但对病人而言也是有禁忌和冲突，如冬葵子不宜临产孕妇食用，蕺菜对于脚弱病人应忌之。作为兼备药用和食用的药材，作药用时，其药效强，用药正确则效果突出，用药不当则不良反应和副作用明显；而作食用时，其治疗效果不及中药明显和快速，配食不当或者食用过度，其不良后果也较小。但是不可忽略的是，作为中药材，人们对其保持着认真、谨慎的态度，不会误食，使用不当或者服用不当出现的频率小，但是作为食物，人们往往对其降低警惕，而且食物是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因此苏颂很是注意该类药材作食用时引发的不良反应，对服食方法和禁忌等进行了大量论述，体现中药材无论是通过入药还是通过食用，要达到治病的作用，其注意事项、服用禁忌都是十分重要的。由此反映了古人对药食两用物品的安全性和功能性的重视，给当今的食疗和保健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参考[7]。

2.2 注重医方、验方收录，保证用药有据

《本草图经》在编辑体例上的一个重要发展，就是将药物与方剂有机地结合起来，对常用药物均列出重要配方[5]。在《本草图经》中，援引文献除去重复的，计有225 种，包括医经、医方、养生、经、史、小学、诸子、诗赋、山经地志、杂记等。除了医经、医方等是记载其临床用药，其他多为本草考证。除此之外，《本草图经》在某些方后还附有验方，以说明其疗效。书中常有“土人云”“今医家”“彼胡人云”“方书鲜用”等词语，说明是来自民间的医疗经验[8]。医方收录既赋予了《本草图经》重要的文献价值，在临床中药学学科建设中，对古书医书文献的研究，是探索临床中药学历史，促进临床中药学可持续发展的重点，也是起点，同时其与验方又确保了《本草图经》所载品种在临床上用药有据。

表2 《本草图经》菜部药材的食用禁忌Table 2 Edible taboos of medicinal materials in the vegetable section of Bencao Tujing

在《本草图经》菜部品种中，苏颂于10 味药材的药效上引用文献(医方)来指导临床用药，引用的文献有《海上方》《独行方》《传信方》等(表3)。除了有根有据的医方外，苏颂也在多处引用民间验方来补充其临床价值(表4)。

可以看出，于前文药用价值上苏颂体现出一药多效的特点，而苏颂同样也收录多处医方、验方来说明同一中药材的药效，与之相得益彰，如葱实，苏颂一共引用3 处医方来丰富葱实的药效，包括《独行方》主水病两足肿者；《传信方》煨葱治打扑损；《海上方》治脾心痛，痛则腹胀，如锥刀刺者。同样如此还有葫、薤、繁缕、马齿苋、苋实。医方、验方所收录的大多数为口服用药，但是苏颂也很是重视非口服来达到治疗效果，如蒸、淋、涂抹、敷等方法，治疗的疾病多数为疮、虫蛇咬伤等，例如在《肘后方》中用灸背来消肿，冬葵子治疗金疮用敷等。苏颂记载其药方时，不仅说明其药方出处，有时也记载其作者，同时将药方完完整整收录进来，包括制法、用法、用量，该处记载方法在验方上也展示得淋漓尽致，例如芜菁的药方，出处是《海上方》，用以治疗瞳子不坏者的青盲病人，入药制法、使用方法详细。可以看出无论是苏颂还是历代医学家、药学家都很重视中药在临床上的使用，重视中药药理基础，在乎中药炮制，同时探索其服药禁忌，并且予以保留，以此来促进中药材临床的治疗。一方面体现了《本草图经》巨大的文献价值，是既集历代先贤之大成，又博采当代药物发展而成，不但是一部“探颐索隐”巨著，而且是一部综合性多学科的文献[9]；二是开创了我国本草学上以药带方的体例，为后代所继承和发展，如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每一种药物就专列“附方”一项；再者，使那些现今已经失传的药方借助《本草图经》一书得以传承，使得古代的中医技术、中药使用保存下来，同时这些医书上详细的医方使得这些中药在临床上应用源远流长，进一步确保临床用药的安全有效。

表3 《本草图经》菜部引用医书古方情况Table 3 The situation of ancient prescriptions quoted from medical books in vegetable section of Bencao Tujing

表4 《本草图经》菜部药材的验方记载情况Table 4 The situation of folk prescription in vegetable section of Bencao Tujing

2.3 收录名人医案，增加《本草图经》权威性

《本草图经》注重临床使用，不仅仅是体现在收录历代的医方、民间的验方，同时也有较多经典医案，这些医案体现苏颂编辑该书并不只是一部药物大全，更重要的是希望对当时的中医有所贡献，能够使中药正确发挥药用价值，能够在临床诊疗中发挥最大功效，同时确保临床用药的安全、合理。如书中记载：南齐褚澄善医，为吴郡太守，百姓李道念，以公事到郡，澄见谓曰：汝有重病。答曰：旧有冷病，至今五年，众医不差。澄为诊曰：汝病非冷非热，当是食白渝鸡子过多所致，令取苏一升，煮服仍吐一物如升，涎裹之，能动，开看是鸡雏，羽翅、爪距具，足能行走。澄曰：此未尽，更服所余药，又吐得如向者鸡十三头，而病都差，当时称妙。一说乃是用蒜，煮服之。又另载用葱实治疗打扑损，除表3 记载的医方外，下文苏颂详细记录用该法治疗李相方的过程，言明李相方以球杖按球子，其军将以杖相格，便乘势不能止，因伤李相拇指并爪甲檗裂，逮索金创药裹之，强坐，频索酒饮，至数盏已过量，而面色愈青，忍痛不止。有军吏言此方，遂用之。三易，面色却赤，斯须云已不痛。凡十数度，用热葱并涕缠裴其指，遂毕席笑语。另有在《兵部手集方》中用葫治疗毒疮肿，后附医案道：顷年卢坦侍郎任东畿尉，肩上疮作，连心痛闷，用此便差。后李仆射患脑痈，久不差，卢与此方便愈。绛得此方，传救数人，无不神效。又有马齿苋疗多年恶疮，出于武元衡相国，其文为：武在西川，自苦胫疮鍁痒不可堪，百医无效。及到京城，呼供奉石檬等数人，疗治无益，有厅吏上此方，用之便差。由此，我们不难推测到很多的临床效果可以通过这些名人的成功案例来推广，亦可看出苏颂在编辑《本草图经》时不但注重其外观性状、临床药效，并且大量收集临床医案来丰富中药材的作用，体现出苏颂的临床中药学思想。再者，苏颂用不同词语来表达一种药物或者一个药方的疗效，在《本草图经》中，“甚效、佳、神良、差止、甚良、立定、大效、大佳、甚善、神验”，这些表示不同程度的词语，看出这些药方是真正经过临床验证的，是具有科学性和实践性的。同时，临床医案都详细记载其治病、用量和制法、用法，有的还会附上医嘱(注意事项)等，体现出《本草图经》的权威性，以及苏颂的治学严谨之态度，在编辑时，多方求证，说明苏颂在临床上很是注重中药的正确合理应用。

3 结论

文中以《本草图经》菜部收录的药材为研究对象，因其区别于其他卷药材的特点之一是可为食用，且苏颂也花了较多的篇幅突出该特点，故笔者首先对其药用、食用进行数据分析，强调应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应用，其食用作用有局限性、特定性，不能在食品中任意添加药食两用中药材，食用形式不能代替药用[10]；其次，苏颂在收录该卷品种时，强调其入药的制法、用法、用量，这是保证临床用药的正确；再次，苏颂对兼备药用和食用的药材品种不管是药用禁忌还是食用的注意事项都高度重视，即临床使用药材要注意安全性；最后，苏颂大量记载医方和临床医案，除了有文献承载作用，也通过历代中药的疗效和临床用药的历史来强调中药在临床上的合理用药；保证在临床上用药的安全性、合理性、正确性，这就是临床中药学的学科目的。研古是为益今，苏颂在《本草图经》中体现出药学家、医者共同的职责，启示后世医药不分家，要以临床中药学架起沟通中药和中医的桥梁。苏颂的《本草图经》对临床中药学不仅仅有文献研究的价值，更是对当今临床中药学的发展有着启示和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