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雷斯同名个展重返绘画精神
2020-04-13鞠白玉
鞠白玉
The HdM Gallery held a solo exhibition for French artist Martial Raysse on Jan. 11th, 2020, in Beijing. The exhibition displayed more than 20 paper artworks made by Martial Raysse in a span of 30 years from the 1980s to 2019. “The world is a farce full of grief and joy”, according to Martial Raysse. The former vanguard in French modern pop art dropped the fame at his prime time and returned to a pure form of art - painting. The selfrestrained recluse chose to isolate himself from the world, and therefore dug deep into the inner world of human kind. With merely some sketches of simple objects, Martial Raysse made the audience able to peer into a vast and complex world with their imagination. One can sense his spirit of defense- defending painting against stupidity.
HdM画廊北京空间于2020年1月11日举办法国艺术家马歇尔·雷斯(Martial Raysse)的同名个展,展出艺术家自上世纪80年代至2019年横跨30年的20余件纸本作品。展览将持续至2020年3月7日。
“世界,就是一场悲喜交加的闹剧。”马歇尔·雷斯如是说。在法国西南部Begerac的隐秘乡间,在密林深处的晨钟暮鼓,马歇尔·雷斯仍然能瞭望世界。2014年法国蓬皮杜现代艺术中心为时年78岁的马歇尔·雷斯举办了45周年艺术回顾展,法国《世界报》撰文赞誉,“这是继毕加索之后最会绘画的艺术家”。然而马歇尔·雷斯在1954年入读的是尼斯文学院的文学系,1955年他开始创作大量的诗歌。1960年,作为新现实主义运动的重要成员,他和伊夫·克莱因(Yves Klein)、阿尔曼(Arman)等人,在一张100cm×66cm的稿纸上,写下了《新现实主义宪章宣言》,也由此开辟了法国当代艺术的革命性的篇章。两年后,装置作品《雷斯海滩》(Raysse Beach)成为法国波普艺术最为经典的作品。日后,他的作品大量涉及装置、拼贴、雕塑、戏剧、公共艺术、实验电影,他在纽约搏得一席之地,却在盛名之时放弃了波普艺术。他决心回到法国但并非巴黎,他将寻找一块乡间土地栖息隐居,他将回到纯粹的绘画中去。“我希望人们忘记我之前的一切,即日起,我是个新人,一个贫穷的新艺术家。”当他去和另一位马歇尔道别,告诉对方自己回到法国的目的,马歇尔·杜尚(Marcel Duchamp)拉开工作室的抽屉,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秘密工作——绘画。
马歇尔·雷斯选择在巨大声望中隐居一隅,在石头结构的工作室里,当风穿越森林,掠过院落的草地与雏菊,直至冬雪降临,在密室中是一个人对自己所处的世界参照后的私语,大观世界缩小至这样一个幽闭之下的中心点,而从中心点不断发散的是他转译了的内心语言,在此地的思考与工作正如僧人在庙堂。画布即是内心的剧场,这些剧场里的人物摆脱了绘画史或是艺术史所定义的存在。无论是他的大型油画还是眼前这些小型素描,都使我们超越时间维度去观看它,他创造人物的面孔、表情、身姿,不断地深化和丰富它,她(他)们数十年来总是飘浮在他的绘画当中,如永不落幕的戏剧,戏剧人物轮番登场,演绎喧闹的世界,一个充满暴力与动荡不安以至于产生荒谬感的世界。而在素描这个更为微观的小剧场中,我们能看到不同于绘画大师的另一个呈现,他在素描中追求朴拙,同时也在追求卓越,在这样的图像中怎样判断古典或现代的风格呢,他既然抛弃掉了波普艺术的那套说辞,也就拒绝了一切形式主义的修辞;他既然在这个充满神话故事的地区安扎下来,早上听着教堂的钟声,夜晚可以坐在树林的边缘观赏晚霞,他可以按心中所愿随意处理任何事物,重新建立秩序。这些素描更像是一个中世纪隐士的秘密的生活碎片,他利用周围一切的细小事物——陶土瓦罐、藤叶、公鸡、小剑、泳衣——凡是手边的,目光所及的事物,它们都是重要的道具,发挥着自己的特殊属性,这个剧场里发生的一切是生动的、有机的,所有不协调的事物都会在这里配搭得和谐,就好像它们在一个神秘的规则里运转。
这些小型素描也和他的大尺幅油画内容相关联,和那些青铜、钢铁、石膏的大小雕塑相关,人物会再次登场,就像在即兴的solo过后,她们将去参演更重要的大型戏剧,去作为神话中的一个名角儿或是自得其乐的小角色。这些小人儿的形象常常作为雕塑在他的生活中包围,在他石头工作室的墙缝某处,在神龛上,在古老的壁炉边上,受到小心翼翼的保护,它们和时间完成彼此间的祭祀,经年来它们也变成这个地区神话的一部分,而他就是塑造这个神话的人。
如果绘画就是为了唤起那些不在场的事物的在场,马歇尔·雷斯仅仅是这些小型素描就已经做到了,从一张脸、一个身体、一个器物,这些背后你会联想到一些庞大复杂的事物,去想象一个虚无或实际的世界,那些想象折射的就是个人对世界的看法。观看绘画是瞬时的,但之后的联想是延时的,观察马歇尔·雷斯如何给他的画中人皮肤赋以颜色,是动物肉体的质感,还是年久塑像的质感,又是如何给他们的衣物和周边以色彩,那种绚烂透着反智。要知道,马歇尔·雷斯,一个纳粹时代的幸存者,和家人深夜翻越阿尔卑斯山逃命的男孩,对世界的绝望,永存心间。所以同样选择隐居的艺术史学家约翰·伯格(Jonh Berger)曾说,创造,不管多么美丽,毕竟始于苦难。
我们在这些绘画中的肖像和静物中总会察觉到一丝隐隐的戏谑,可能是你无法明确判断这些面孔的出处,无法归纳这些身姿体态透露出的社会性语言,在这样的绘画中,你在时间和历史上的经验会被压缩和折叠,你不是非得了解16世纪的欧洲艺术史,也不必在当代艺術史中索引图释,这些图像是艺术家对周遭事物的表态,是复杂的凝结,绘画于他而言,当然无可避免地,是对时代的转译和感知,但又不是贴得过近。
在马歇尔·雷斯的绘画历程中,你能看到的是捍卫的精神,当他时隔近半世纪,在纽约重新举办展览时,他意在捍卫绘画——使绘画远离愚蠢。而这些在遥远隐居地完成的素描,此次陈列在中国,在北京,面对中国观众,艺术家会相信绘画呈现是精神与品质,这些会超越国别,超越时间,超越历史经验,它们只是作品,是绘画,是线条色彩技术和意识的凝结,是某人在某个时刻完成它,而如今它们直面你内心的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