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夫斯的装饰思想研究

刘昌辉 刘 勇

格雷夫斯早期的作品受到柯布西耶的影响，后期作品强调文脉和空间结构，并追求建筑的隐喻和诗意。本文选择六个具有代表性的格雷夫斯作品，从结构、色彩、符号、文化和材质等方面来分析格雷夫斯装饰风格受到的影响因素和其装饰风格的演变，阐述了格雷夫斯装饰思想内涵和局限性，最后总结了格雷夫斯的装饰和设计语言对后现代主义设计发展的推动作用。

格雷夫斯；隐喻；装饰；演变

20世纪60年代，随着美国建筑师罗伯特·文丘里在其著作《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针对密斯的“少即是多”提出了“少即是烦”的口号后，后现代主义建筑运动开始兴起。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主义尤其是国际主义的“千篇一律”风格，强调装饰性、艺术性、人文性，在高层建筑上表现文化历史特征是后现代主义惯用的手法。迈克尔·格雷夫斯（Michael Graves）是美国著名的后现代主义建筑大师，代表作有波特兰大厦、休曼那大厦、迪士尼系列建筑等。他的作品以古典主义装饰、拼贴性、隐喻性、人文性和新地域主义等特点而闻名。虽然格雷夫斯的作品很多，但是关于其装饰思想和方法研究的文献却很少。本文选取格雷夫斯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分析其作品的风格和装饰，总结出格雷夫斯的装饰思想和装饰方法。

1 从“白派建筑师”到后现在主义

迈克尔·格雷夫斯出生于1934年，从小喜欢画画，曾在辛辛那提大学学习建筑，后又转学到哈佛。大学毕业后，他以客座研究员的身份在罗马呆了两年[1]。正是在这两年时间里，他感悟到建筑不应是一种纯粹的“居住机器”，而是富有人情味并为人类提供各种活动需求的空间。从罗马回来后，他接受了普林斯顿大学的聘请，在大学任教并开始建筑创作。他早期的建筑作品受柯布西耶的影响较大，是“纽约五人组”成员之一（“纽约五人组”以柯布西耶理论为出发点，每个建筑师站在自己选取的角度从现代主义建筑中汲取营养，随着时间的推移，到1980年代末期，每个人都发展出自己独特的风格，也被称为“白派建筑师”）。从格雷夫斯早期设计的汉索曼住宅中可以看出当时其受现代主义的影响深刻（图1）。格雷夫斯早期的作品比较乏味和抽象，有时甚至需要字面的解释，才能让人理解他的建筑寓意，所以他更愿意尝试设计更形象的建筑，例如利用古典建筑的柱子、门、窗等部件来诠释建筑的意义。

1. 汉索曼住宅

2. 波特兰市政厅

2 主要建筑作品

2.1 最有影响力的作品——波特兰市政厅

波特兰市政厅（The Portland Building）是格雷夫斯最有影响力的作品之一，是波特兰市政厅设计竞赛的中标作品。市政厅的设计具有典型的色彩对比和装饰特征，有别于现代主义建筑的枯燥和无聊；借鉴古典主义的装饰元素，但有别于古典建筑的繁琐；在建筑的整体构成和颜色处理上，借鉴了俄国的构成主义手法。

波特兰市政厅总体高15层，底面是三层厚实的基座，其形状可以使人联想到古希腊的万神庙基座。基座上镶嵌着墨绿色的瓷砖，上方是四面张贴米黄色瓷砖的墙面。正立面11到14层中央有一个类似古罗马拱顶的楔形，在楔形的正上方，是一个简化的万神庙，下方是镶着蓝色镜面玻璃的巨大墙面，玻璃幕墙中间有12个棕色线条，类似抽象化的希腊石柱。柱子上方是突出墙面一层楼高的装饰构件，而在两侧的柱头之上则是一横条亮丽的深蓝色装饰。建筑整体采用小型有色玻璃窗户。波特兰市政厅整体建筑的色调运用隐喻手法，对比明显。三层基座为绿色，象征着大地；玻璃幕墙为蓝色，象征着天空。

方案一经公布，便引起广泛争论。有人说这是附庸时尚的努力，是对现代设计的反叛，表示不赞成这种掘墓式地模仿古典主义的建筑形式。但当时菲利普·约翰逊高度赞扬了这栋建筑大胆借鉴古典装饰元素，特别是装饰语音的举措，使建筑脱离了现代主义的影响，走向多元化和装饰化[1]。事实上，波特兰市政厅建成后很受美国人民的欢迎，虽然它外表看起来有点奇异，但是这幢建筑代表了一个文化信念，真正具有量感、气势、热情等魅力。它不是一种简单的构造装饰，而是具有古典根源和深刻寓意，现在已经成为波特兰市的代表性建筑。

2.2 第一个商业大厦——休曼那大厦

1985年建成的位于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的休曼那大厦（The Humana Building）是格雷夫斯另一个代表作品，入选为《时代》评选的20世纪80年代十大建筑系列[2]，是一座高26层的摩天大楼，以后现代建筑而闻名。

3. 休曼那大厦

4. 迪士尼世界度假村天鹅酒店

休曼那大厦是具有文化性的高层建筑的代表作之一，是休曼那专用医护器材公司总部办公楼。建筑面朝俄亥俄河，造型试图与周围原有低层住宅和高层办公楼协调，在形状和色调上比例均匀、温婉，墙面上留有古典主义的柱式元素，屋顶则是玛雅金字塔型的抽象形式。此建筑的每一个立面都不同，覆盖着粉红色花岗岩的四个立面都在顶部和一个金字塔型相遇。北立面的外部画廊与当时的主要街道店面齐平，以向古老的市中心建筑致敬。大楼顶部有一个呈曲线型的大露天平台，可以俯瞰全城景色。建筑中使用的3万多块花岗岩来自包括芬兰（粉红色）、巴西（绿色）、安哥拉（黑色）、印度（红色）和意大利撒丁岛（灰色）等许多国家，所有的石块运到意大利著名的卡拉拉石厂，被切割、定制后再运到路易斯维尔。建筑物挂毯般的颜色白天随着光线的变化而变化，夜间的灯光使建筑物成为路易斯维尔地平线的一个亮点。

休曼那大厦在设计和建造过程中引起了争议，有人嘲笑它像一个超大型老式收银机。但总体而言，这座大厦体现了格雷夫斯的“隐喻建筑”精神。他在20世纪80年代将其提升为一种拟人化的设计，这种设计果断远离了机器和现代建筑的抽象形式。建筑评论家保罗·戈德伯格在1985年于《纽约时报》上对休曼那大厦的评价：“长期以来，人们非常重视的建筑已经变得单调无聊，而那些充满活力的建筑往往有显得轻浮。但休曼那大厦既不无聊也不轻浮，它是一个伟大的、有尊严并且充满活力和激情的建筑。”1987年，美国建筑师协会授予该建筑人类建筑国家荣誉奖。休曼那大厦的建筑造型是后现代主义的，它既表达了古典艺术的抽象精神，又体现了现代技术的形象，是双重译码的典型作品。

2.3 人文主义萌芽——迪士尼世界度假村海豚和天鹅酒店

1987年格雷夫斯设计了迪士尼世界度假村海豚和天鹅酒店（Walt Disney World Swan and Dolphin Resort）。酒店位于美国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中心西南部，海豚和天鹅酒店是一组姊妹工程，海豚酒店有1 500个套房，天鹅酒店有758个套房，两个酒店围绕着一片大的新月形湖水，都拥有大面积的集会、餐饮和零售空间。

在迪士尼度假村酒店的设计过程中，格雷夫斯和他的团队采用“图像建筑”的方法来描述能够表现人类社会神话和人文的建筑[3]，并着眼于古典主义的艺术和建筑以及当地的景观和气候，以设计奥兰多独有的建筑。明亮的外表、大胆的几何体积和动物形状山脚使它们区别于许多奥兰多平凡的度假建筑。海豚酒店由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元素固定在主楼中心，与线性体积相交，顶部略微弯曲。四个机翼楼从主楼向水中伸出，而伸展的会议中心则向后倾斜，墙面的颜色为粉色，墙面的壁画为蓝色植物叶子纹样。四个机翼楼顶部装饰了扇贝样式的构件。主楼的两端是呈对称样式的海豚，海豚身上覆盖着香蕉叶。海豚酒店的整体颜色为黄色和蓝色，这两种颜色正好代表了佛罗里达地区阳光、沙滩和海洋等景观气候颜色，体现了一定的地方性建筑色彩。天鹅酒店（图4）的屋顶动物为天鹅，天鹅身上有抽象的波浪条纹。天鹅酒店整体可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略微拱起的主楼，第二部分是两个机翼楼。两个机翼楼顶部为两个蓝色的扇贝雕塑，寓意佛罗里达潮湿的热带景观。

迪士尼度假村海豚和天鹅酒店是格雷夫斯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设计的作品，这时候格雷夫斯开始关注建筑的地方人文性色彩，他认为建筑的属性应该是由故事的讲述、记忆、憧憬等构成的场景，给人一种归属感，所以迪士尼世界度假酒店里有很多动物、海洋和植物的场景元素，以形成“建筑图像”叙事性感觉。在这类酒店设计中，格雷夫斯较少运用空间的动态与变形，建筑只是体块的简单堆积和组合，但是他善于捕捉地方性装饰元素来丰富建筑，使建筑变得独具特色。

2.4 折中主义作品——中国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馆

中国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馆位于台湾省台东市博物馆路上，由格雷夫斯于1993年设计、1999年竣工的。博物馆占地面积39 110 m2，用到的主要材质有钢筋混凝土、条石、赤陶瓦、琉璃陶瓦等。

博物馆位于卑南市的新石器时代遗址附近，是重要的考古地区。博物馆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群体，其中包括日冕和展览厅、办公楼、研究中心等。博物馆中部是一个庭院，庭院石材贴面的分格处理方式呼应了考古学家们为分析研究而准备地形的方法。其上所刻有的图解及文字说明的每一块方格即讲述台湾地区、祖国大陆或太平洋地区的每一件重要事件。整个博物馆主要建筑的外部材质是当地土产的条石及瓷砖。条石隐喻了考古现场发掘的墓碑及房屋的用料，瓷砖则为当地的典型材料。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构筑物是用钢材和水泥等现代材料来模仿台湾当地土著居民的木屋和竹屋的形式[4]。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馆是格雷夫斯设计后期的作品，从中可以看出他的很多建筑装饰思想（图5）。博物馆总体的色调轻盈明快，颜色对比度较高，这可能和格雷夫斯长期设计迪士尼建筑有关，还可能是受到波普风格的影响。在博物馆入口喷泉处设计了一个日冕，这是吸收了中国传统建筑的设计元素[5]。

5. 中国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馆竞赛方案模型图

2.5 地方性的集中体现——米拉马度假酒店

米拉马度假酒店（图6）是格雷夫斯于1995年在埃及艾尔古纳设计的五星级酒店，主要建筑材料有钢筋混凝土、砖石称重结构、彩色水泥饰面和木材。酒店坐落于红海之滨，周围是水域和海岸，酒店的每个房间都可以观赏到优美的景色。酒店是以埃及传统的结构方式和材料来建造的，客房的屋顶是砖拱顶和圆屋顶，建筑整体粉刷红色和黄色水泥饰面[6]。酒店的体量、材料、外墙和室内外装饰等特征都是对当地建筑传统和古埃及建筑元素的诠释，倒置或者截断的金字塔以及戏剧性的柱子无处不在。格雷夫斯以多变的形式和细部处理，融合了阿拉伯和地中海风格，以独特的手法创造了一个反映艾尔古纳地区沙漠和大海文脉的独特建筑。

3 格雷夫斯装饰思想的内涵

3.1 色彩建筑

格雷夫斯善于将建筑物的不同结构部分装饰不同的颜色，并将这些构件重新组合形成分离的画面，这一装饰手法和俄国构成主义手法很相似。因为这种方法是类似调色盘的色彩变换，所以采用这种装饰方法建成的建筑多具有趣味性和活泼性。

3.2 古典主义拼贴

6. 米拉马度假酒店

从格雷夫斯的很多作品中可以看出古典主义元素拼贴的感觉，他从历史和传统中选取某种或数种典型的建筑形式母题、构件或元素，对其进行发展、变化、错位、移接、重新组合和连接，然后再将不同的外立面设置不同的色彩，如波特兰大厦和休曼那大厦。美国建筑界认为其作品是趣味性和庄重性的结合。

3.3 隐喻主义与人文主义

格雷夫斯还善于撷取古典主义元素和其他风格元素，并将这些元素进行重新设计，使它们呈现出一种“貌合神离”的“隐喻”感觉。当然他也批评现代主义建筑冷漠、无法表达情感的抽象形式，他强调用“图像建筑”手法来表述人类神话、仪式的人文建筑，认为建筑的属性应该是由故事的讲述、记忆、憧憬等构成场景给人一种归属感。

3.4 新地域主义

格雷夫斯后期设计的一些作品（如米拉马度假公寓、艾尔古纳高尔夫度假酒店和台湾史前文化馆）着重强调个体建筑是整体建筑的一部分。他试图从场地、气候、都市文脉和传统习俗等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中探寻出建筑的生成原则，从而使建筑获得归属感与场所感，从中可以体会出他的新地域主义思想。

4 格雷夫斯的贡献和装饰风格的局限性

格雷夫斯的建筑设计风格发源于现代建筑，具有现代建筑的理性和反传统性，但又不完全拒绝传统。他将装饰、传统元素、理性等融为一体，形成自己独特的新风格[7]。他的这种将多种风格融合在一起的手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很难被模仿而成为大众风格。但是其装饰风格和设计思想打破了国际主义个性和空间歧义，其人文主义和地域主义思想隐喻了社会的历史和文脉。如果说菲利普·约翰逊和罗伯特·文丘里是后现代主义的理论指导者，那么格雷夫斯则是后现代主义的有力实践者。在国际主义风格席卷全球的时候，格雷夫斯通过对自然主义、现代主义、古典美术与建筑、立体派绘画、新地域主义和人文主义的融合，促进了建筑设计的蓬勃和多元化发展[8]。他的思想也反映了那个时代设计思想的转变：强调设计的理性、地方性和人文性，并用装饰来增加建筑空间的丰富性和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