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可以为己所用

长泽雅美

早樱初绽的3月，第43届日本电影学院奖迎来了颁奖典礼。自1978年创立至今，日本电影学院奖的历届获奖名单见证了诸多日本电影人一路走来的轨迹，许多中国影迷熟悉的名字闪耀其中。今年，根据人气漫画改编的电影《王者天下》获得9项提名，并且最终摘得5个奖项，其中就包括长泽雅美拿下的最佳女配角奖。2020年，再战事业高峰的长泽雅美，注定仍是明亮的星辰。

文/邱骊吉

少女与变色龙

长泽雅美参演了原本会在春节档与中国观众见面的电影《唐人街探案3》，电影预告片里的她微笑着说：“我在拍摄中感受到了很有中国风格的创作氛围，相信观众们能从这部电影中得到超出预想的乐趣。”8年前，她曾来过中国台湾拍戏，拍摄期间每天把自己关在酒店里苦练3小时普通话，整句整句地模仿中文老师的发音，把角色的大段中文台词背了下来。这段经历后来成了长泽雅美演员生涯中意义重大的一个片段，她在电视节目中回忆说：“独自在国外，在出门都分不清东西南北的陌生环境下，我不由得想起了刚出道时每件事都要从零学起的那种状态，对自己说‘鼓起干劲吧’，感觉找回了当演员的初心。”

话虽如此，长泽雅美刚出道的时候对演戏并不怎么感兴趣。日本东宝电影公司主办的新人选秀试镜活动“东宝灰姑娘”每隔5年左右举行一次，她在12岁时获得了这个选拔活动的第五届冠军。随着聚光灯骤然亮起，从3万多人里脱颖而出获胜的女孩当即在喜悦和惊吓中掉下眼泪，未曾想到自己会在多年后成为演艺圈后辈憧憬的榜样。作为万众瞩目的“东宝灰姑娘”，长泽雅美迅速踏上了演员路，但对少女时期的她而言，要想真正理解这份工作还需跨越一个艰难的阶段。“刚开始拍戏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干劲，还被前辈用开玩笑的口吻告诫过，‘不想干的话也可以不干哦，演员的世界可是很可怕的’。”她在自己成为演艺圈前辈之后笑谈当年，“年轻的时候我的脾气真的有点急躁，总想拼命地做完眼前的事。随着年龄增长，感觉自己能做到的事增加了，演出的时候也觉得很开心。”

电影《在世界中心呼唤爱》里的广濑亚纪是长泽雅美少女时期最广为人知的银幕形象之一，勇敢坚强却患有白血病的少女留步于美丽而哀伤的青春回忆，长泽雅美凭借这个角色获得了第28届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女配角奖。那年在领奖台上，17岁的她就像12岁时那样激动地抹起了眼泪。然而“初恋系美少女”的标签有着太过短暂的期限，当同龄的朋友们大学毕业踏上工作岗位，长泽雅美却开始经历演员的瓶颈期。只是，她说自己并没有为年龄困扰：“20岁之后，有了更多能演的角色。自从进入演员世界以来，我觉得周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2011年上映的爱情喜剧电影《桃花期》里，她的形象从观众印象里的“纯真初恋少女”骤然变为“性感迷人的坏女人”，如今看来，这只是长泽雅美在漫长转型过程中走出的一步。就像《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约20年前的老电影，新一批观众更熟悉的是现在的长泽雅美。近年，日本电视节目做过街头调查，她在路人印象里是“变色龙一样的演员”。长泽雅美经历的挑战，像是一趟至今还未达到终点的长跑。

3月，有“日本电影奥斯卡”之称的日本电影学院奖将举行第43届颁奖典礼，这次最佳女配角奖的入围名单上又出现了长泽雅美的名字。“我经常会想，自己的表演有做到能获奖的程度吗？高兴的心情当然是有的，不过也有很多时候是虽然收到了大家的好评，自己却觉得没有演到理想的程度，在心中默默地反驳‘不是那样的哦’。”33岁的长泽雅美看待表演奖项的心态很平和，她说：“尽管每次拍摄收获的经验和感情都是不可替代的，但过去只能是过去。我想尽可能客观地看待自己，因为演员是一份不可思议的工作，一方面需要忘我地投入到角色中去，另一方面却必须保持冷静。”

紫式部之言

长泽雅美在近年的一次采访中透露，现在她参演的作品基本上都是自己选择的。“以前和三谷幸喜导演一起工作的时候，我听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短暂，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比较好’，受益匪浅。这句话并非是为了强调‘我们必须是拥有选择权的那一方’，重要的是，我们的作品是不是自己主动想去创作的，以及自己能否对作品倾注感情。”

2014年，三谷幸喜编剧并导演了一部全程只有两位演员的舞台剧《紫式部日记》，让日本平安时代不曾谋面的两大才女—清少纳言和紫式部相遇于现代都市的酒吧，在两位著名女作家醉意渐深的对谈中引出创作者想说的话。三谷幸喜按照角色设定想象了一下演员，为长泽雅美饰演的紫式部写出一句台词—“尔等平庸之辈无法体会作为美人而生的悲剧”。“长泽小姐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能洒脱地说出这样的台词的女演员并不多。漂亮的女演员是很多，但能说出这种台词的人……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长泽小姐。”

“到底有多少人是在认真地看我的作品啊，‘不过是长得还算是个美女，有时也会写几本正经作品’，大家对我的认知最多也就是这样而已了。文笔不好了，没有人会说半句话；要是我的肌肤状态不好，倒是马上会有一堆闲言碎语。我总觉得人们不会一直对我感兴趣，我会渐渐变老，老到连化妆都无法掩盖的程度，而年轻的后辈会出现，到时候我会在哪里呢？”舞台上的紫式部说出这些乍听之下十分气人但细想一下确实情真意切的台词，向清少纳言倾诉自己的痛苦。三谷幸喜导演写给紫式部的自白，连长泽雅美自己都觉得与其说属于“紫式部”这个角色，不如说更像是自己这个女演员给大家的印象。“两者刚好吻合了，不过，‘尔等无法体会美人的悲剧’，能流畅地说出这种台词可能是因为……我比较适合这种有点傻乎乎的台词吧。”

长泽雅美来到“女演员所面对的世界”已有20余年。“我觉得这是一个严苛的世界，但绝非是个冷酷的世界，因为未来的一切都取决于自己努力的程度，努力是可以为己所用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必须呈上有自信能够被人推荐的作品。”她的话语时而流露出对于自身的严苛，“其实我没有太遥远的理想，因为如果现在做不好那就没有未来了。” 她在不同的表演舞台探索自己的未来，走出国门尝试各种类型的作品。

“年轻的时候演戏还有些吃力，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发挥出最好的状态。现在能更多地考虑能在角色上投入到何种程度，在正式表演中发挥出多少力量了。”近期的某次采访中，她滔滔不绝地阐述表演的心得，“喜剧片的难点是演过几次之后才逐渐感受到的，演得让人笑不出来当然是不行的，但不去刻意地狙击笑点也是喜剧表演的要素。我认为通过踏实地演绎带来的笑声是存在的，如果认真而细致地去创作，就是能抓住人心的作品吧。我想，‘细致’不只是针对特定的某一部作品，也是我现在想要努力达成的目标吧。”

从遥远的童星时期走来，现在的长泽雅美对“努力”一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努力。”她说，“现在遇到高难度的戏时，我会带上‘为了让观众得到乐趣’‘为了让剧组工作人员早点回家睡觉’的劲头去工作。我会在脑海中想象出正在大喊‘我好想早点回家啊’的工作人员来给自己压力，实际上没有工作人员真的这样对我说过，但这样的话，在戏拍完的时候我能品尝到额外的成就感，‘我做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