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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损失

2020-04-08李雪松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劳动力要素价格

张 政,李雪松,王 冲

(1.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业与信息化部 国际经济技术合作中心,北京 100846;2.武汉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武汉 430072;3.江西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南昌 330045)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保持了长期的持续高速增长,取得了举世瞩目的重大成就,同时也面临着工业化进程中所出现的各种环境问题。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模式在带来地区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付出了巨大的能源和环境代价,“高消耗、高排放、高污染和低附加值”的产业结构仍然是制约中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巨大障碍。2015年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了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其中,绿色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作为衡量绿色发展的重要指标,绿色经济效率(Green Economic Efficiency,简称GEE)有别于传统的忽略资源消耗与环境污染的经济增长绩效指标,其通过增加能源投入和非期望产出,综合考虑经济增长、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是一种全面考虑资源环境约束的综合经济效率指标(钱争鸣和刘晓晨,2013[1];胡安军等,2018[2])。在中国面临的资源约束和环境污染日趋加大的背景下,探究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因素及其提升路径对于贯彻绿色发展理念具有重要意义。

目前已有大量文献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测度及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在测度绿色经济效率的指标选择方面,投入指标的选取较为一致,主要为劳动力、资本和能源消费量,期望产出一般为地区实际生产总值,而非期望产出指标的选取则较为多样化,涉及的指标主要有废水、废气和固体废弃物(Kaneko & Managi,2004[3])、二氧化硫(Watanabe & Tanaka,2007[4])、二氧化硫和化学需氧量(王兵等,2010[5])。在测算模型的选择方面主要有基于数据包络分析方法(DEA)的SBM模型(Tone,2001[6])、超效率SBM模型(Li H et al.,2013[7])、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BM超效率模型(成刚,2014[8])、非参数条件效率模型(钱争鸣和刘晓晨,2015[9])和非投入产出导向的SBM模型(Tao X P et al.,2016[10])。在探究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因素方面,钱争鸣和刘晓晨(2015)[9]研究发现环境管制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具有“非线性”和“时滞性”,即随着环境管制的加强,绿色经济效率呈现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且长期对提升绿色经济效率具有促进作用。然而相反的研究表明环境规制水平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呈现一个先促进后抑制的倒“U”型过程(张英浩等,2018[11])。李斌等(2016)[12]的研究表明财政分权程度的提高在促进绿色技术进步的同时又在较大程度上恶化了绿色技术效率,从而总体上不利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FDI不利于绿色技术进步和绿色技术效率提升,但与财政分权的良性互动则显著提升了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胡安军等(2018)[2]的研究发现高新技术产业专业化集聚对绿色经济效率有显著抑制作用,而多样化集聚显著提升了绿色经济效率。林伯强和谭睿鹏(2019)[13]的研究显示当经济集聚度大小合理时可以促进绿色经济效率的提高,而当经济集聚程度大于临界值时影响转为抑制。

综上所述,对绿色经济效率影响因素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环境规制、财政分权、FDI、产业集聚和经济集聚等方面。虽然已有学者注意到要素市场扭曲对我国能源效率的提升有显著负面效应,造成了极大的能源浪费和效率损失(林伯强和杜克锐,2013[14];周杰琦等,2018[15])。同时要素市场扭曲将引发资源错配进而降低环境福利绩效和加剧环境污染(宋马林和金培振,2016[16];周芳丽,2019[17])。并且白俊红等(2019)[18]聚焦于资本市场扭曲,研究其对环境污染的影响。但是鲜有研究关注到由于中国要素市场改革滞后所导致的要素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基于此,本文试图从另一重要细分要素市场——劳动力市场出发,研究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并基于反事实计量方法估算出绿色经济效率的损失值,拓展绿色经济效率影响因素研究的视角。

二、影响机制分析

在信息完全对称的市场竞争环境中,要素价格和其他商品的价格一样,由市场的供给和需求共同决定。新古典经济学认为企业为谋求利润最大化将会在要素的边际成本等于边际收益的位置进行生产。新结构经济学认为良好运行的市场机制可以提供正确的价格信号、透明的决策制定过程和良好的外在激励(林毅夫,2012[19])。然而在中国要素市场改革相对滞后,政府控制关键生产要素资源的分配权和定价权,要素价格存在扭曲的环境中,失真的价格信号会导致劳动力和资本等生产要素的实际使用价格与均衡价格存在偏差,企业等市场主体对于要素的配置无法达到帕累托最优,从而降低资源使用效率(李雪松和王冲,2019[20])。下文将着重从劳动力市场这一重要的要素市场出发,分析劳动力价格扭曲如何影响绿色经济效率。

第一,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粗放式经济发展模式的低端锁定效应。地方政府和官员在争夺财税来源与政治晋升的激励下,将有足够的动机通过强化要素市场分割、压低劳动力价格等方式降低企业生产成本吸引厂商进入。一方面,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有助于解决当地的就业问题,提升就业率;另一方面,高投入、高消耗的资本密集型产业又能为地方政府带来更多的税收收入,促进地区经济增长。因此,地方政府可能忽视环保要求,降低对能源消耗大和环境污染较为严重的产业的准入门槛,并强化对通过增加有形要素投入的粗放式发展模式的路径依赖,严重阻碍地区经济发展结构的转型升级。同时价格和政策扭曲破坏了将劳动力要素资源配置给效率最高企业的市场化原则,进而影响到生产中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此外,劳动力要素实际价格低于其边际产出的程度越大,即负向扭曲越严重,那么企业使用更多的劳动力要素将获得更多收益,进而导致技术进步偏向劳动力要素(罗知等,2018[21]),从而加剧落后产能过剩,导致地方经济增长、能源消耗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更加突出。

第二,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技术创新活动的挤出效应。如果劳动力价格存在负向扭曲,对企业而言,劳动力要素变得相对低廉,加上传统的生产方式风险较低,导致企业会增加对原有落后生产工艺和生产设备的依赖程度,并密集使用非熟练和低技能劳动力进行粗放式生产(李爽,2018[22])。对劳动者而言,压低的劳动者报酬一方面导致高技能群体因得不到与自身能力相匹配的报酬而不愿发挥出所有的创造才能,另一方面挤压低收入群体进行自身人力资本积累和教育培训的费用,进而阻碍企业的技术创新升级。如果劳动力价格存在正向扭曲,这种情形一般只有在享有制度优势的部分国有企业才有可能出现。一方面制度政策的倾斜使得此类企业的工资福利待遇优厚于普通企业,弱化了部分有意愿跳槽至效率更高企业的员工发挥所长的动机,导致劳动力资源出现错配,进而抑制了整个社会的技术创新动力(戚建梅等,2016[23]);另一方面支付给员工超过其边际产出的劳动者报酬将增加企业经营成本,降低企业利润从而减少对绿色技术革新和污染处理的资金投入,导致生产技术落后进而增加对环境的污染。

第三,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环保产品的需求抑制效应。根据《经济蓝皮书春季号:2014年中国经济前景分析》报告的数据,1985—2012年间中国劳动者平均工资上涨仅为25.85倍,而人均GDP上涨高达31.1倍,劳动者平均工资的涨幅远低于人均GDP的增速,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重不断下降(白雪洁和李爽,2017[24])。作为家庭收入和消费支出的重要来源,过低的劳动者报酬降低了居民的消费水平,特别是对低收入群体来说,由于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在消费支出中占据了较大比例,可用于高端消费产品的支出将受到挤压,进而阻碍了消费结构的优化升级,导致价格相对较高的绿色节能等环保产品的需求下降。在有效需求不足的情况下,企业进行工艺流程改进和绿色环保产品生产的积极性也将下降,从而不利于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此外,消费能力低下促使居民特别是广大农村地区的农民更偏好使用价格较为低廉但污染较大的能源,而减少成本相对较高的清洁能源消费。同时收入水平不足将降低居民对于改善环境质量的意愿,从而加剧各类污染物的排放(马本等,2017[25])

综上所述,劳动力价格扭曲抑制了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并导致绿色经济效率出现损失。

三、研究设计与数据来源

(一)劳动力价格扭曲的测度

由于生产函数法可以直接计算出某一种生产要素的边际收益,从而更加真实地刻画出不同要素市场的扭曲情况。因此,本文将采用生产函数法来测度中国30个省份(不包含西藏和港澳台地区)2000—2016年的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并运用超越对数生产函数模型形式,其公式如下:

lnYit=α0+α1lnLit+α2lnKit+α3ln2Lit+α4ln2Kit+α5lnLitlnKit+εit

(1)

公式(1)中,Yit为各地区历年的实际生产总值;Kit为各地区历年的资本投入,首先将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总额采用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折算成2000年的不变价,并使用永续盘存法将其核算为资本存量的形式,其中增长率为各省份2000—2016年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几何平均增长率,折旧率借鉴已有研究取9.60%;Lit为劳动力投入,其核算指标为各地区总的就业人口数;α0为常数项,α1、α2、α3、α4和α5分别表示劳动力、资本等变量的回归系数;εit为随机扰动项。由于公式中加入了劳动力和资本的二次项及交互项,变量之间存在多重共线性的问题,为消除严重多重共线性对参数估计的影响,基于SPSS 24.0软件采用霍尔提出的岭回归方法对相应的系数进行估计。根据岭迹图将K值设定为0.8,具体的参数估计值见表1。

表1 超越对数生产函数模型中的参数估计值

公式(1)两边同时对L求导,即可得出劳动力的边际收益:

MPL=(α1+2α3lnL+α5lnK)Y/L

(2)

公式(2)中,MPL代表劳动力的边际收益。根据要素价格扭曲的定义,劳动力要素价格的绝对扭曲可以表示为劳动力的边际收益与其实际价格的比值(1)当比值大于1时,说明要素应得大于要素实际所得,要素价格被负向扭曲,而小于1则为正向扭曲。,在要素可自由流动和完全竞争市场环境的理想状态下,要素的实际使用价格应与其边际收益相等,因此劳动力要素价格的相对扭曲表示为劳动力的边际收益除以劳动力价格与均衡值1的偏离程度,即:

(3)

公式(3)中,DISTL代表劳动力要素价格的相对扭曲程度。对于劳动力价格w,使用各地区劳动者报酬总额除以就业人数得到的人均劳动报酬来代替,并以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进行消胀处理。相关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及中国国家统计局网站。根据以上测算劳动力价格扭曲的方法,图1描述了2000—2016年劳动力绝对价格扭曲与相对价格扭曲程度均值的变化趋势。

图1 2000—2016年劳动力价格扭曲的时间变化趋势

从图1来看,总体上,劳动力绝对和相对扭曲程度的变化趋势一致。具体来说,劳动力价格的绝对扭曲程度均值在2000—2002年期间呈上升趋势,但均小于1,表明劳动力资源的实际使用价格高于边际产出,劳动力市场为正向扭曲。而相对扭曲程度均值在此期间呈下降趋势,劳动力价格扭曲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在2003—2007年间,劳动力价格的绝对扭曲程度呈缓慢上升趋势且均值都大于1,劳动力价格开始转为负向扭曲,但是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下,2008年劳动力边际收益有较小幅度的下降,因而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均值也出现了下降。在此后的2009—2016年,劳动力的价格扭曲程度出现较大幅度的上升。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先进技术的引入和管理水平的提高大幅地提升了劳动生产率,而实际工作时间的延长也增加了劳动力的边际产出;另一方面,劳动工资的上涨速度却跟不上劳动力边际产出的增长速度,造成实际劳动力报酬与边际产出的缺口越拉越大,劳动力价格相对扭曲程度不断加剧。

(二)绿色经济效率的测度

鉴于数据包络分析方法(DEA)在处理多投入多产出方面的优势,研究拟采用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uper-SBM模型测度各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连续性,并结合现有的研究,选取就业人口数、资本存量和能源消费总量作为绿色经济活动的投入指标,选取地区生产总值作为期望产出,选取化学需氧量、二氧化硫排放量和工业固体产生量作为非期望产出,具体的投入产出指标体系见表2。相关数据来源于历年各省份的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以及国家统计局网站公布的数据。

表2 绿色经济效率投入产出指标体系

由于Tone(2001)[6]并未给出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BM超效率模型,因此参考成刚(2014)[8]推导出的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BM超效率模型,其具体形式如下:

s.t.

(4)

根据上文给出的测度方法及投入和产出指标,应用MAXDEA 7.0软件,核算出各省份的绿色经济效率。从图2来看,绿色经济效率均值超过1的地区有北京、上海和广东,其中上海的绿色经济效率均值最高,为1.219,其他绿色经济效率较高的地区还有天津、黑龙江、江苏、浙江、福建和海南,其效率均值都超过0.7。上述省份大多位于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发达的经济水平和较高的市场化程度使各地区能较好协调经济增长和环境保护的矛盾。绿色经济效率均值低于0.5的有山西、云南、陕西、甘肃和新疆等地区,而贵州、青海和宁夏的效率均值甚至不足0.4,是绿色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这些省份均地处我国的中西部,经济水平的落后制约了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地区的经济发展仍然过于依赖资源投入。同时,中西部地区承接的东部地区转移的产业中有不少属于高污染、高能耗、低附加值的产业,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模式使中西部地区面临的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矛盾依然十分突出。

(三)模型构建与变量选取

本文将绿色经济效率作为被解释变量,劳动力价格扭曲作为核心解释变量,同时选取外商直接投资、公共交通基础设施、产业结构、国有企业占比和对外开放程度作为控制变量。考虑到经济活动的连续性,设定如下动态面板数据模型:

图2 2000—2016年各地区绿色经济效率的均值

GEEi,t=γ0+γ1GEEi,t-1+γ2DISTLi,t+γ3Xi,t+μi+εi,t

(5)

公式(5)中,i和t分别表示地区和年份,GEEi,t代表绿色经济效率,DISTLi,t代表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Xi,t为控制变量集,μi为不可观测的地区异质性,εi,t为随机误差项。

以上计量模型中控制变量的衡量方法如下:公共交通基础设施(TRAN)用每万人所拥有公共交通台数表示;外商直接投资(FDI)用各地区实际利用的外商直接投资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百分比来衡量,并根据当年美元兑人民币的平均汇率将其单位转化为人民币;对外开放程度(OPEN)使用各地区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替代;产业结构(STR)用高技术产业主营业务收入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国有企业比重(SOE)以国有企业工业产销值占地区总的工业产销值的比重来衡量。以上指标测算的原始数据均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网站、中经网统计数据库及各省份历年统计年鉴。表3给出了上述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讨论

(一)面板数据平稳性检验

由于面板数据中同时包含了截面和时间序列数据,并且考虑到研究时间跨度较长,为了避免出现伪回归问题,在进行回归前有必要对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首先,研究将分别采用LLC 检验、IPS 检验和ADF-Fisher 检验三种方法对所有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见表4),结果发现部分变量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而经过一阶差分后,所有变量均通过显著性检验。进一步,同时采用Kao检验、Westerlund检验和Pedroni检验三种方法进行面板数据协整检验(见表5),发现P值分别在1%、10%和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表明所选变量之间存在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可以使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回归分析。

表4 面板单位根检验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

表5 面板数据协整检验

(二)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分析

由于在对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之间的关系进行验证时设置的为动态面板模型,为了克服不可观测的省份效应和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研究将采用广义矩估计(GMM)对计量模型进行实证分析。GMM估计常用的方法有系统GMM和差分GMM。系统GMM使用时需满足两个前提:一是随机扰动项不存在自相关;二是{Δgeei,t-1,Δgeei,t-2,……}与地区固定效应不相关。目前,第二个假设前提尚无法进行严格的统计检验,只能根据经济学常识进行判断各经济变量是否在稳态附近。考虑到中国是一个处于转型时期的新兴经济体,且本文研究期间内发生了国际金融危机等重大外部事件,这些国际环境变化带来的冲击可能使经济发展偏离稳态较远(李健和盘宇章,2017[26])。此外,两步法估计在解决异方差及截面相关问题方面有较强的稳健性,通常情况下优于一步估计。因此,本文选取两步差分GMM对计量模型进行回归分析,并且将劳动力价格扭曲视为潜在内生变量,将其高阶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其余控制变量视为弱外生变量。

从表6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的回归结果来看,二阶序列相关检验的P值均大于10%,接受随机扰动项无自相关的原假设;Sargan检验的P值均大于10%,接受所有工具变量均有效的原假设;同时绿色经济效率一阶滞后项前的回归系数为正,且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研究设置的动态面板计量模型是合理的。在不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模型1的估计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劳动力价格扭曲(DISTL)前的回归系数为-0.0016,在5%的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依次加入控制变量后,劳动力价格扭曲前的回归系数仍然为负,并且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了检验,表明劳动力价格扭曲显著抑制了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控制变量中,公共交通基础设施(TRAN)前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正,良好的公共交通基础设施所带来的规模经济不仅有助于减少能源的消耗,同时还可以降低污染排放。外商直接投资(FDI)显著促进了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这一结论并不支持“污染天堂”假说。可能的原因是:研究期间外商直接投资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对本土企业仍具有示范效应,可以刺激地方企业进行节能减排和绿色技术革新。对外开放程度(OPEN)前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并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总体上,我国仍然处于全球价值链的底端,因此在经济开放程度较高的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更加集聚,进出口贸易中比重较高的大多数属于一些附加值较低而环境污染较大的产品。产业结构(STR)前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一方面高新技术产业自身具有科技创新程度高、经济效益好等特征,另一方面高新技术产业集聚促进了知识和技术溢出,可以满足区域内企业多元化的需求,为提高期望产出、降低非期望产出创造条件,因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对绿色经济效率有正向促进作用。这与胡安军等(2018)[2]的研究结论较为一致。国有企业比重(SOE)的提升有助于促进绿色经济效率的提高。可能的原因是生产技术升级改造和污染处理设备建设的前期投入较大,并非所有企业都可以承担,而国有工业企业的规模通常较大,从而有利于实现节能减排的规模效应(杜雯翠等,2017[27])。

表6 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的回归结果

注:***表示p<0.01,**表示p<0.05; 括号中的数值为标准差;AR(2)检验的原假设为“H0:随机扰动项{εit}无自相关”;Sargan检验的原假设为“H0:所有工具变量均有效”。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检验研究的可靠性,本文基于投入导向的SBM传统效率测度模型重新计算各个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由于测算的效率值均位于0和1之间,被认为是截尾数据,如果仍使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回归可能导致估计结果产生偏差。因此,本文采用面板Tobit随机效应模型重新估计(见表7)。结果显示,核心解释变量劳动力价格扭曲前的系数符号和显著性水平均与前文估计的结果一致,表明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

表7 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的稳健性检验结果

注:***表示p<0.01,*表示p<0.1;括号中的数值为标准差;为缓解内生性,所有解释变量放入的都是滞后一期的变量;Wald检验的原假设为“H0:各解释变量的系数均为零”。

(四)反事实计量检验

从上文的实证结果与分析中可知,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有显著的负面效应,即劳动力价格扭曲会造成一定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进一步,借鉴白俊红和卞元超(2016)[28]的反事实检验方法测度劳动力价格扭曲造成绿色经济效率损失的具体数值。具体计算步骤如下:首先利用模型6估计的系数值乘以相应变量的均值得到基准绿色经济效率(忽略误差项的影响),接着将劳动力价格扭曲变量删除,对模型重新进行回归,估计的系数值乘以相应变量的均值得到不包含劳动力价格扭曲的绿色经济效率值。因此,劳动力价格扭曲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量为消除劳动力要素价格扭曲的绿色经济效率值减去基准绿色经济效率值,损失率为损失量与基准量的比值。表8报告了各地区绿色经济效率损失量的均值和损失率,图3报告了2000—2016年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均值的时间变化趋势。

表8 各地区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均值和损失率

结合表8和图3的计算结果(2)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所得。分析。分地区来看,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均值超过0.05的地区有北京、黑龙江、上海、云南、甘肃、青海和新疆,而损失均值低于0.03的为天津、江苏、福建、河南、湖南和四川少数地区,其他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均值均介于0.03至0.05之间。而损失率超过10%的有山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地区,损失率低于5%的地区有天津、江苏、福建、广东和海南,其余省份的损失率均介于5%至10%之间。进一步通过计算可以发现,全国范围内由于劳动力价格扭曲导致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率为7.12%,即通过消除劳动力价格扭曲可使绿色经济效率总体上提升约7.12%,而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率分别为5.30%、7.00%和9.02%。从时间变化趋势来看,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值在2000—2009年间整体呈现波动下降趋势,其中2001年损失值最高为0.0548,2009年损失值达到最低为0.0375。在后金融危机时期的历年间,绿色经济效率的损失均值在波动中缓慢上升,这可能与劳动力价格扭曲不断恶化密切相关。

(五)进一步讨论

从上文中图1的描述性结果来看,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前,劳动力价格扭曲均值在波动中缓慢上升,而金融危机之后,劳动力价格扭曲呈现不断恶化趋势。从图3来看,绿色经济效率的损失值在2009年之前呈下降趋势,而之后损失值又开始逐渐增大。为此,研究将样本分为两个时段2000—2008年和2009—2016年,同时采用面板Tobit、固定效应和差分GMM估计以检验国际金融危机前后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抑制效应是否有所变化,实证结果见表9。2000—2008年的回归结果显示,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系数虽然为负,但是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而2009—2016年的回归结果显示,采用差分GMM缓解内生性问题后,劳动力价格扭曲前的回归系数在5%的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抑制效应变得显著。说明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各级政府为稳定经济增长加强了对劳动力要素市场的干预,并忽视了对生态环境的保护,从而导致绿色经济效率损失增加。

表9 劳动力价格扭曲与绿色经济效率分时段回归结果

注:***表示p<0.01,**表示p<0.05,*表示p<0.1。

五、结论及建议

基于中国30个省份2000—2016年的平衡面板数据,分别采用超越对数生产函数模型和包含非期望产出的SBM超效率模型测度各地区的劳动力价格扭曲和绿色经济效率,在此基础上构建动态面板数据模型,使用两步差分GMM实证检验劳动力价格扭曲对绿色经济效率的影响,并使用反事实计量检验评估劳动力价格扭曲的绿色经济效率损失效应。主要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总体上劳动力价格在2002年后由正向扭曲转为负向扭曲,相对扭曲与绝对扭曲程度的均值变化趋势大体一致,并且劳动力价格扭曲程度不断加剧。第二,各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存在较大差异,总体而言东部地区的绿色经济效率要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第三,2000—2016年以及2009—2016年劳动力价格扭曲均显著抑制了绿色经济效率的提升,但这种抑制效应在2000—2008年表现并不显著,通过消除劳动力价格扭曲可使全国和东、中、西部的绿色经济效率分别提升约7.12%、5.30%、7.00%和9.02%。此外,公共交通基础设施、外商直接投资、产业结构和国有企业比重的提升对绿色经济效率有显著促进作用,而对外开放程度则显著降低了绿色经济效率。根据上述研究结论,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进一步推动劳动力要素市场改革,消除劳动力跨区域、跨部门和跨体制的流动障碍,促进各类人才在全国范围内合理优化配置。政府应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体制,特别是通过加强职业技能教育和培训、保护劳动者合法权益等途径着力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劳动报酬,增强居民消费能力,从需求侧消化过剩产能。同时中央政府应改革现有考核晋升机制,从制度层面消除地方政府对劳动力要素市场的干预,推动劳动力要素定价市场化,使广大工作人员获得与其贡献相匹配的劳动报酬。

第二,通过矫正劳动力要素价格负向扭曲,改变以往地方政府过于依赖要素能源投入的粗放式经济发展模式,降低进出口贸易中低附加值和高污染排放商品的比例,推动经济发展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实现经济增长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以此降低能源消耗强度和污染物排放,通过提升产业附加值和降低非期望产出来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绿色转型。

第三,各级政府应因地制宜构建完善的公共交通设施网络,为居民的日常出行提供便利,倡导大家选择绿色节能的交通方式,尽量减少私人车辆的使用,通过缓解交通拥堵来减少能源浪费和空气污染。各地区应根据自身比较优势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激励企业在掌握核心关键技术上下功夫,避免区域之间在低端生产环节的重复竞争。同时应鼓励国企和外商投资于节能环保、高端装备制造、生物医药等产能不足的高新技术产业,通过设立更多先进技术型项目,为高新技术企业的创办创造有利条件,充分发挥国企和外资企业在节能减排和工艺绿色革新方面的示范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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