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日本跨境群体的多语政策研究

2020-04-07王璐

日本问题研究 2020年1期

王璐

摘 要:对于跨境群体而言,迁出国与迁入国的政策影响十分深刻。跨境行为发生前,迁出国的政策影响大于迁入国;跨境行为发生后,迁入国的政策影响大于迁出国。迁入国良好的政策拉力,有助于跨境群体跨境行为的实现。迁入国政策拉力越大,跨境群体跨境迁入行为动力越强。迁入国以跨境群体迁入行为能为本国创造国家红利为基本前提。随着少子老龄化的持续加剧,日本迫于人口压力,不断促使跨境群体迁入政策宽松化。跨境群体的迁入,为日本带来国家红利的同时,也造成潜在的社会问题危机。日本政府通过多语政策,缓解跨境群体的负面冲击,稳定整合、层级递进,减少跨境群体与本国群体间的相互排斥。

关键词:跨境群体;多语政策;多语服务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458-(2020)01-0064-09

DOI:10.14156/j.cnki.rbwtyj.2020.01.008

引 言

迁移行为自人类先祖时期就已不断发生。公元前150万年至公元前5 000年间,直立人与智人从东非大裂谷迁移至欧洲及其他大陆[1]。迁移包括境内迁移与跨境迁移,迁移过程包括迁入与迁出,迁移时限包括长期与短期。本文所指的“跨境群体”,主要为中长期跨境迁入日本的外籍人士。

全球化时代中,群体流动性愈发强劲。2017年,2.58亿人口生活在出生地以外的其他国家,约占世界总人口的3.4%[2]。同年,日本跨境群体数量近256.2万人,约占全国总人口的2.02%[3]。跨境群体的迁入,冲击着日本传统社会模式,改变着日本单一社会结构。日本政府借以多语政策,实施多语服务,助力协调国内群体间的和谐共生。

目前学界对于日本跨境群体的研究,多以社会学或管理学视角为主,如梅秀庭(2014)、张慧婧(2019)、王伟(2019)。涉及到日本跨境群体的语言问题研究,多以教育学视角为主,如萧然(2016)、黄宁宁(2018)。此外,田中慎也(2009)、陈林俊(2018)对日本跨境群体的多语政策问题有所涉及。总体观之,学术研究成果并不丰硕。本文试图通过解读日本多语政策文本,分析多语政策建设历程与机制作用,探究多语服务表现与制约影响。以期为国内外学者提供相关借鉴,为积累更加丰富的多语政策经验、建立更加有序的多语服务实践提供积极参考。

一、跨境群体迁入的历史与现状

(一) 二战前跨境群体迁入的历史

公元1世纪左右,日本有100余国,4世纪中叶,逐步统一为大和国,“大和”国号改称“日

本”。660年,初代天皇“神武天皇”即位,这之前,日本境内已出现部分跨境群体,常称之“渡来人”。至16世纪中叶,日本跨境群体主要为少量源自中国和朝鲜的“渡来人”。

1543年,葡萄牙人登陆日本,日本首次接触欧系人。西班牙人、英国人紧随其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国人进入日本,主要从事传教和贸易活动。16世纪末,日本基督教信徒达30万人[4]。幕府深感统治危机,便采取镇压驱逐手段,开始闭关锁国,期间仅设置了“松前”“对马”“萨摩”“长崎”四所“对外窗口”。至1853年开国,日本跨境群体主要为少量的中国人、朝鲜人、荷兰人等。

明治伊始,外交、贸易诸事务勃兴,日本跨境群体数量出现增长。文明开化,为向西方学习先进技术,日本政府雇佣外国专家进行指导;1880年代初,开始招收外国留学生;为培育“大东亚共荣圈”建设人才,实施“南方特别留学生制度”。至二战前,日本跨境群体数量与源流国出现了双项迭进,但仍十分局限。

二战期间,战时急需迅速增长,日本国内劳动力极度贫乏,为弥补国内劳动力不足,政府开始征用大批殖民劳工。这些跨境迁入的殖民劳工主要来自朝鲜和中国大陆和中国台湾地区,其中来自朝鲜和中国台湾地区的劳工约200余万人[5],来自中国大陆的劳工近30万人[6]。

(二)二战后跨境群体迁入的现状

1947年,日本政府在《外國人登录令》中,将战时强征的50万~60万名继留日本的殖民劳工身份认定为“外国人”。1952年,实施的《外国人登录法》中,将此群体排除在日本国籍群体范围外,仅给予“特别永住许可”。

1950年代至1970年代,日本经济高速增长,劳动力缺乏显现,产业界人士呼吁通过接受跨境群体以弥补国内劳动力空缺。但是,1967年、1973年、1976年三次修订《雇佣对策基本计划》,均予以拒绝。这主要是因为:(1)伴随经济快速推进,日本农村劳动力发生规模化城市补位;(2)依靠科技进步助力,机械自动化技术发挥力量;(3)1947—1949年“第一次婴儿潮”群体,成长为强劲的劳动力。诸种因素合力,日本国内劳动力市场供给与需求间尚可维持均衡发展,能够较好适应经济前进步伐。对外国劳动力的依赖并不迫切。至1980年代前,雇佣政策排斥方针作用下,日本跨境群体未出现明显增长。

1960年代中期,日本产业结构比重出现倾向第三产业的走势。1980年,第一、第二、第三产业比重分别为10.9%、33.6%、55.4%[7]。同年,高中入学率达到94%[8]。1980年代,第一产业的劳动力供给,已无法满足第二三产业的需求。加之,民众学历层次提升,就业观念发生更迭,3D(危险dangerous、困难difficult、肮脏dirty)二级劳动力市场缺口明显。日本经济持续增长与劳动力短缺间出现显性失调。

国内劳动力市场的匮乏与国际劳动力市场的丰厚,促使日本逐渐放松外国劳工的接受幅度与范围。1981年,导入技术研修生实习制度。1989年,许可日裔三代群体在日工作。1993年,实施外国人技能实习生制度。2012年,制定高级外国人才积分制度。2018年,修正《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专项设置“特定技能”,引进紧缺领域劳动力;增设优待款项,吸引外国高级人才。2019年,将紧缺领域扩充至14个。截止2018年10月,日本企业外国劳工数量近146.1万人[9]。此外,留学生、外籍配偶、难民的群体数量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增长。

1983年,中曾根康弘内閣发表“21世纪留学生政策提言”,计划21世纪初,实现接受10万留学生的目标。2008年,文部科学省等六省联合发表“30万留学生计划”,提出2020年,实现接受30万留学生的目标。截止到2018年5月,日本留学生数量已近29.9万人[10]。

1980年代前,日本跨境群体数量较少,国际婚姻数量也较低。受国家劳动力市场柔性开放政策影响,日本跨境群体数量突飞猛进,国际婚姻数量也随之上升。顶峰时期的2006年,国际婚姻数量近4.5万件,是1965年的10倍左右。目前,日本国际婚姻数量,保持在年均2万余件的水平。

1975年越南戰争后,部分中南半岛难民乘船抵达日本,但日本政府表示拒绝接受。面对国际舆论压力,1978年,政府决定给予入境难民在日迁居许可。1978—2017年,日本约有1.5万名难民及寻求庇护者[11]。

日本的跨境群体引进政策改革始于1980年代。在国家半开放型劳动力引进政策作用下,1990年代,跨境群体数量出现快速增长。当下,跨境群体已成为推进日本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之一。为充分发挥跨境群体的建设能力,日本政府调适跨境群体工作生活的社会环境,表现在语言方面,就是实施多语政策与服务。

二、跨境群体多语政策的建构与效用

(一)跨境群体多语政策的沿革概貌

至2005年,日本引进了18万专业技术人才、8.5万技能实习生、24万日裔劳工[12]。但在全球化3.0时代,日本少子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剧,已有的外国劳动力资源依旧不能良好满足社会发展需求。

2000年,小渊惠三首相私人咨询机构“21世纪日本构想恳谈会”提交的报告书指出,“‘移民政策对积极应对全球化、维持日本发展活力十分必要。”[13]2005年,法务省颁布的《第3次出入国管理基本计划》表示,“需要进一步加大外国劳动力引进强度,进行创造适合外国人工作生活的社会环境。”[14]

2006年,总务省提交的《多元文化共生推进研究会报告书》指出,“在日外籍人士首先面对的是语言问题。”[15]以此为契机,法务省、厚生省等多省厅协力下组建“外国劳工问题关联省厅联络会议”,针对“作为生活者的外国人”问题展开讨论,制定《“作为生活者的外国人”问题综合对策》,这是首部关于外国人综合问题的行政性政策,是明确各省厅、自治体等建设适合外国人学习、工作、生活环境的对策性文件。具体内容包括:(1)创建外国人宜居地区社会;(2)充实外国人儿童教育;(3)改善外国人劳动环境、鼓励参与社会保险;(4)重新审视外国人在留管理制度。

“创建外国人宜居地区社会”中,提出了行政·生活信息多语化对策,指出“提供各类行政服务时,以地区外国人实态为基础,努力提供外语信息、充实翻译服务、普及简易日语。同时,总结2006年关于行政·生活信息多语化现实事例,并予以普及。促进公共交通业者充实指南标识外语化,向外国人提供交通信息。”[16]

2007年8月,世界金融危机开始浮现,翌年9月,危机出现失控。日本失业率急速上升,由2008年1月的3.8%,上升至次年5月的5.2%。经济不景气,促使许多公司实施裁员措施,日语能力不足的外国劳工成为裁员的重点对象。失去工作后,外国劳工生活处于不稳定状态,易于引发社会问题。此外,因语言能力不足,再就业也存在一定困难,部分外国劳工被迫返回母国,日裔劳工数量由2007年的24.1万人,减少至2009年的20.2万人[17]。非常态的经济危机,致使日本国家劳动力资源储备严重流失。

为规避以上不利事项,2009年,内阁府设立“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会议”,2010年,制定《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基本方针》。以此为基础,2011年出台《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行动计划》,具体内容包括:(1)能够进行日语语言生活;(2)重视儿童教育;(3)实现工作安定;(4)解决社会生活困难;(5)尊重彼此文化。

“解决社会生活困难”中,提出了信息多语化对策,指出“内阁府定居外国人施策网页提供国家政策信息多语化服务;制作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等多语版《就学指南手册》,配发至全国,且刊载于文化厅主页;制作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等多语版国民养老保险制度宣传册,配发至全国,且刊载于养老保险机构主页;制作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等多语版孕妇健康检查制度宣传册,且刊载于厚生劳动省主页;推进驾照考试多语化;向跨境前的外国人提供日语学习、医疗·保险、教育等多语化信息,且刊载于外务省和驻外使馆主页;制作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等多语版《日语学习·生活指南手册》,配发至全国,且刊载于文化厅主页;实施税收申报指南多语化服务。”[18]

同时,还提出了防灾、安全教育、整备咨询体制与人才培育对策,指出“消防厅主页中的灾害信息普及、宣传工作多语化。充实交通安全教育教材多语化。推进法务省的外国人在留综合信息中心、外国人综合支援一站式中心,以及厚生劳动省的Hello Work关于翻译咨询配置工作。完善市町村协力下的一站式服务中心、日裔定居外国人专业咨询·援助中心咨询体制多语化。支援日裔定居外国人医疗事业建设,培育医疗语言人才。”[18]

截止2013年,61%的日裔巴西人获得了“永住许可”[19],且这一趋势持续扩大。身份的更迭,使其成为“更加重要”的日本社会构成群体。东日本大地震的爆发和灾害突袭,促使政府加强提升包括日裔定居外国人在内的所有地区民众的防灾、减灾意识。

2014年,《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行动计划》实施修订,制定《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方案》。该方案在坚持《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行动计划》既定方针基础上,扩充了“‘永住许可群体数量增长态势下,日裔定居外国人不仅作为接受支援群体,同样作为地区社会一员。特别需要考虑灾害发生时,支援日裔定居外国人的方式方法。”[19]具体内容包括:(1)能够进行日语语言生活;(2)重视儿童教育;(3)实现工作安定;(4)实现安全、安心生活;(5)成为地区社会一员;(6)尊重彼此文化。

“实现安全、安心生活”中,补充了“积极推进灾害关联制度·施策多语化。整备医疗翻译配置模范试点。”[19]“成为地区社会一员”中,补充了“讨论开发行政文书转译成简易日语的可行性问题。”[19]

2015年,法务省《第5次出入国管理基本计划》表示,“伴随少子老龄化的进一步加剧,为增添国家经济社会活力,需积极实施外国人引进政策。”[20]2016年,内阁决议《第5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首次提出“社会5.0”概念,其两大主要特征是:战略性与前瞻性;开放性与包容性[21]。2017年,内阁决议《未来投资战略2017》指出,“在‘Open for Professionals口号下,持续改善外国人工作生活环境,以开放之态引进外国高级人才。促进本国国际企业接受外国劳工。”[22]

为充分引进外国人才,发挥其积极创造价值,2018年,法务省协同相关省厅以在日外国人安心、安全共生为目的,制定《外国人才接受·共生综合对策》。其中“作为生活者的外国人”支援行动具体内容包括:(1)创建外国人宜居地区社会;(2)改善生活服务环境;(3)实现交际顺畅;(4)充实外国人儿童教育;(5)支援留学生就业;(6)确保良好的劳动环境;(7)鼓励参与社会保险。

“创建外国人宜居地区社会”中,提出了行政·生活信息多语化、整备咨询体制对策,指出“在外国人聚居的约100所市町村中,设置提供多语服务的‘多元文化共生综合咨询一站式中心(暂)咨询窗口”;制作、普及多语版《生活·就业指南手册(暂)》;构建多语语音翻译平台,提升多语语音翻译系统的普及使用与服务。”[23]

“改善生活服务环境”中,在整备医疗·保健·福祉服务环境建设对策方面,指出“整备实现外国人安心就诊体制,支援地区主要医疗机构医疗翻译、医疗协助员配置工作,以及医院指南多语化建设,促进医疗翻译人才培育。”[23]在扩充灾害时信息发送·支援对策方面,指出“充实防灾·气象信息《多语辞典》、紧急地震速报、提供紧急信息的APP‘Safety tips多语化服务;完善紧急事故或事件处理时的三者同声传译多语服务;培育灾害时的外国人信息支援协助员建设。”[23]此外,还指出应当在消费·法律纠纷、房屋租赁协议、金融机构开户和手机协议业务等方面,不断推进多语化服务。

纵览日本跨境群体的多语政策可知,《“作为生活者的外国人”问题综合对策》与《外国人才接受·共生综合对策》,是在国内劳动力不足条件下制定的应对之策。后者较前者在吸收外国劳动力方面力度更强,支援对策更广。《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行动计划》与《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方案》,是在日裔群体受社会或自然因素的制约,迫使该群体数量减少的背景下制定的行动规划。多语政策虽都是以积累劳动力资源为主要目的,但多语支援的对象并不仅限于外国劳工群体,而应是所有获得正规许可的跨境群体均可享受的社会福祉。

(二)跨境群体多语政策的“社会支持”

1976年,卡斯尔(Cassel)和科布(Cobb)在精神病学领域提出专业概念的“社会支持”。科布将“社会支持”定义为一种信息,具体包括三个层次:(1)使个体相信自身被关心与爱护的信息;(2)使个体相信自身有尊严与价值的信息;(3)使个体相信自身属于团体成员的信息[24]。多语政策便是一种“社会支持”在语言层面的体现。

少子老龄化问题长期困扰着日本国家建设发展。造成少子老龄化问题的两大重要因素是:(1)人口自然增长率持续低下;(2)平均寿命持续延长。1947—2017年,日本人口自然增长率由19.7‰降至负3.2‰,人均寿命由52岁增至84岁。根据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日本未来人口推算”研究,2030年,预计65岁以上的人口将增至31.6%,15岁~64岁的人口将减至58.1%,0岁~14岁的人口将减至10.3%[21]。

人口变动和人口内部的比例关系,是影响社会再生产的最主要因素之一[25]。在其他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日本人口老龄化每增加1%,经济增长质量降低0.634 6%[26]。为解决人口内部不均衡的比例关系,日本政府针对少子化对策的相关预算,由2003年的1.48兆日元,增加至2018年的4.6兆日元。少子老龄化问题造成的人力资源短缺不良影响,远超引进外国劳动力所需的社会费用。以2005年外国劳动力引进政策计算,2015年,在追加131万单身外国劳工的情况下,外国劳工创造的社会效益与社会消耗之比約为1.25[27],即外国劳工创造的社会效益高于社会消耗。

国家红利是日本接受包括外国劳工在内的跨境群体的主要根本目的。但跨境群体为日本带来国家红利的同时,也造成潜在的社会危机。国家红利最大化与社会冲突最小化,是日本政府一直不断努力追求的目标。

语言隔阂造成信息不对称,产生信息鸿沟。依据“丛林法则”,跨境群体往往是跨境迁入国的信息资源弱势群体,此部分群体既是语言信息资源的弱势群体,又是语言承载信息资源的弱势群体,较易被信息资源强势群体排挤和压迫。为缓解信息资源弱势群体的不利处境,日本政府实施“多语社会支持”。

《“作为生活者的外国人”问题综合对策》指出,“外国人与地区社会间,因语言、习惯等差异而产生不少摩擦。国家应对在日工作生活的外国人,肩负起关心及生活环境创建等相关责任,使其能够与日本人同为社会一员,享受公共生活服务。(略)依据地区外国人实际情况,提供多语行政信息,充实(特别是医疗、教育领域)翻译服务。”[16]

《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基本方针》指出,“(日裔定居外国人)支持着地区经济发展,为地区经济带来活力,为国家经济发展做出贡献。”[28]《外国人才接受·共生综合对策》指出,“接受者一侧的日本人,需要努力理解、协作,建设共生社会。被接受者一侧的外国人,也需要努力理解共生理念,理解日本风俗文化。(略)支援自动语音翻译技术发展,创建任何人都可以享用的良好语言环境。”[23]

多语政策展现出为跨境群体创造优良工作生活环境的指向。政府、地方团体、个人提供的多语信息共享,促使跨境群体感受到迁入国对自身的关心与爱护。肯定彼此文化差异及国家贡献,促使跨境群体感受到迁入国认可自身的尊严与价值。将跨境群体纳入日本社会集合,促使跨境群体生成自身归属迁入国的情感。

日本试图将“原子化”的跨境群体,逐步融合为“社会化”的跨境群体,实现跨境群体与本国群体的和谐共生。“共生(symbiosis)”本是生物科学领域的概念,指不同种的生物互惠互利、共同生活的一种相处模式[29]。《关于多元文化共生推进研究会报告书》将“地区多元文化共生”定义为,“不同国籍、民族群体,互相认可彼此的文化差异,共筑平等关系,皆作为地区社会组成一员,共同生活。”[15]和谐共生是实现国家红利最大化和社会冲突最小化的基本保障。

日本政府投入财力,为跨境群体提供物质与精神的“多语政策支持”,换取跨境群体的和谐共生,这种支持并非单向。帮助跨境群体获取信息资源,尽快提升其社会调适能力,逃脱自身所处困局。同时,跨境群体在迁入国迅速适应与发展,也能有效推进迁入国社会进步。调查显示,87.4%的日本企业认为,高级外国人才的语言能力能够有效推进企业发展;84.6%的日本企业认为,高级外国人才能够有效助力企业拓展海外市场[30]。因此,多语政策创建的良好语言环境,既有助于外国劳动力的引进,激发其巨大价值潜能,又有助于国家社会的推进,规避矛盾发生。

三、跨境群体多语服务的路径与分析

(一)跨境群体多语服务的领域实践

语言服务就是利用语言(包括文字)、语言知识、语言艺术、语言技术、语言标准、语言数据、语言产品等语言的所有衍生品,来满足政府、社会及家庭、个人的需求[31]。多语服务,就是借由不同语种进行语言服务。

2018年内阁府实施的日裔定居外国人生活状况调查结果显示,位居高位的多语服务需求是医疗翻译服务,占比35.4%;驾照考试多语服务,占比26.9%;职业咨询多语服务,占比25.7%;灾害信息多语服务,占比20.1%[32]。

1.医疗翻译服务方面。2016年,内阁决议《日本再兴战略2016》提出,2020年前完成100所接受外国患者医疗机构建设的目标。翌年,《未来投资战略2017》将此目标提前至本年度内完成。接受外国患者的医疗机构是由各都道府县评估判断,这些医疗机构的具体名单,可以在厚生劳动省网页查看。需要说明的是,接受外国患者医疗机构建设规划,是以提升患者的便利性与医疗机构服务质量为目的,并非仅限于只有这些医疗机构可以接受外国患者。

厚生劳动省实施的“接受外国患者环境整备推进事业”,支援招募外国人医疗协助员,主要负责与医疗机构内部或外部(保险公司等)进行协调。此外,还支援招募外国人医疗翻译,主要负责诊断期间医务人员与患者及其家属间的沟通交流。

截止2019年3月,接受外国患者的医疗机构中,32.0%的医疗机构配置有外国人医疗协助员;30.9%的医疗机构配置有外国人医疗翻译;56.4%的医疗机构借助电话提供翻译服务;还有部分医疗机构借助电子设备提供翻译服务[33]。

一般财团法人日本医疗教育集团实施“接受外国患者医疗机构认证制度”,对提供外国患者服务的医疗机构进行认证。截止2020年1月,对70所医疗机构进行了认证。所有认证的医疗机构都提供英语服务,48所医疗机构提供汉语服务,其中除提供汉语普通话服务外,3所医疗机构提供上海话服务,2所医疗机构提供广东话服务。其他多语服务配置,如图1所示[34],“接受外国患者环境整备推进事业”的对象为访日外国游客和在日外国人;“接受外国患者医疗机构认证制度”的对象,包括如医疗、商务、留学等任何目的访日的外国人及在日外国人。

2.驾照考试多语服务方面。截止2018年4月,警察厅已完成了部分外语驾照考试实践。全部都道府县均可采用英语考试,37省份可采用汉语考试,21省份可采用葡萄牙语考试,1省份可采用尼泊尔语考试,1省份可采用塔加洛语考试。随着跨境群体的不断增长,使用外语进行驾照考试的群体持续扩展,由2009年的2万余人,增长至2018年的4.2万人[35]。为帮助跨境群体熟知日本交通安全规则,警察厅还制作了英语、汉语、葡萄牙语的交通安全手册,以及韩语、葡萄牙语的交通安全教育影像资料。

3.職业咨询多语服务方面。厚生劳动省设置配备有多语翻译的就业支援机构“Hello Work(公共职业介绍所)”。截止2018年4月,面向留学生的Hello Work共计18所,面向定居外国人的Hello Work共计128所[36]。此外,还设置了“外籍劳工咨询服务专线”,提供有关就业等相关问题的多语法律咨询,以及相关部门的多语信息共享。都道府县劳动局或劳动基准监督署开设“外籍劳工咨询窗口”,提供有关就业问题的多语咨询。截止2019年5月,“外籍劳工咨询窗口”的多语服务配置,如图2所示[37]。

4.灾害信息多语服务方面。为使外国人能够迅速了解灾害信息,做出及时避难行动,气象厅与内阁府、观光厅协力制作《紧急地震速报多语辞典》。2017年,修订完成《紧急地震速报·海啸警报多语辞典》,通过英语、汉语、韩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简易日语的多语对译,介绍包括专业灾害词汇、灾害信息使用实例、应对灾害信息的行动内容。总务省下设“多元文化共生推进研究会”,讨论灾害发生时的多语信息提供问题,提出培育信息协助员,负责向日语能力不足的外国受灾群体,提供灾害信息多语翻译,同时,掌握受灾群体实际需求,并将其转达至自治体。

此外,如文部科学省制作的《就学指南》、文化厅制作的《日语学习生活手册》、厚生劳动省制作的《优生优孕健康检查宣传册》,以及外国人在留综合信息、国民养老保险体系信息等,也提供了多语服务帮助。国家层面提供多语服务实践的同时,地方团体或与政府合作或独自实践着多语服务,如,公益财团法人日本房屋租赁管理协会与国土交通省协力,制作多语版《房屋选取手册》;一般财团法人自治体国际化协会制作《多语生活指南》等。

[10]日本学生支援机构.平成30年度外国人留学生在籍状況調査結果[EB/OL].[2019-06-15].https://www.jasso.go.jp/about/statistics/intl_student_e/2018/__icsFiles/afieldfile/2019/01/16/datah30z1.pdf.

[11]日本外务省.平成30年版「出入国管理」[EB/OL].[2019-06-07].http://www.moj.go.jp/content/001276977.pdf.

[12]桥本择摩.高まる外国人労働者受け入れ論議[J].第一生命経済研レポート,2007(11):11.

[13]国立国会图书馆调查与立法考查局.人口減少社会の外国人問題:総合調査報告書[EB/OL].[2019-05-14].http://dl.ndl.go.jp/view/download/digidepo_999336_po_20080105.pdf?contentNo=5&alternativeNo=.

[14]法务省.第3次出入国管理基本計画[EB/OL].[2018-12-20].http://www.moj.go.jp/content/000001935.pdf.

[15]总务省.多文化共生の推進に関する研究会報告書[EB/OL].[2018-12-20].http://www.soumu.go.jp/kokusai/pdf/sonota_b5.pdf.

[16]外国劳工问题相关省厅联络会议.「生活者としての外国人」に関する総合的対応策[EB/OL].[2018-12-20].http://www.cas.go.jp/jp/seisaku/gaikokujin/honbun2.pdf.

[17]井口泰.経済危機後の東アジアと日本の外国人労働者政策[EB/OL].[2019-01-13].https://www.jil.go.jp/event/ro_forum/20101204/resume/iguchi.pdf.

[18]日裔定居外國人政策推进会议.日系定住外国人施策に関する行動計画[EB/OL].[2018-12-20].http://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125722/www8.cao.go.jp/teiju/guideline/pdf/fulltext-koudo.pdf.

[19]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会议.日系定住外国人施策の推進について[EB/OL].[2018-10-22].http://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125722/www8.cao.go.jp/teiju/suisin/sesaku/pdf/suishin.pdf.

[20]法务省.第5次出入国管理基本計画[EB/OL].[2018-10-22].http://www.moj.go.jp/content/001166991.pdf.

[21]丁曼.“社会5.0”:日本超智慧社会的实现路径[J].现代日本经济,2018(3):2.

[22]内阁府.未来投资战略2017[EB/OL].[2018-10-22].https://www.kantei.go.jp/jp/singi/keizaisaisei/pdf/miraitousi2017_t.pdf.

[23]法务省.外国人材の受入れ·共生のための総合的対応策[EB/OL].[2019-07-17].http://www.moj.go.jp/content/001280353.pdf.

[24]姚云云,李精华,周晓焱.社会工作基础理论与实务[M].哈尔滨:哈尔滨工程大学出版社,2016:76-77.

[25]张广柱.劳动力经济学[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286.

[26]张季风,邓美薇.人口老龄化、技术创新对经济增长质量的影响——基于中日两国的比较分析[J].日本问题研究,2019(1):25.

[27]井上静香,北古贺真希,丸木隼一郎,等.外国人労働者受け入れによる日本経済の発展——受け入れの新制度の導入[EB/OL].[2019-07-17].https://www.west-univ.com/library/2006/06_syakai_04.pdf.

[28]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会议.日系定住外国人施策に関する基本指針[EB/OL].[2018-12-20].http://www8.cao.go.jp/teiju/guideline/pdf/fulltext.pdf.

[29]王青.当代日本“共生”哲学理念解析——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出发[J].日本学刊,2016(4):127.

[30]株式会社富士通总研.高度外国人材活用のための実践マニュアル[EB/OL].[2019-07-17].https://www.mhlw.go.jp/bunya/koyou/oshirase/dl/110224aa.pdf.

[31]李宇明.中国语言规划三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405.

[32]内阁府.日本での生活に関する日系定住外国人の意識調査報告書[EB/OL].[2019-07-17].http://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125722/www8.cao.go.jp/teiju/research/h30/teiju_ishiki/pdf/2-4.pdf.

[33]厚生勞动省.医療機関における外国人患者の受入に係る実態調査[EB/OL].[2019-07-20].https://www.kyoto.med.or.jp/info/wp-content/uploads/2019/04/28c58c29cb089c6461b2dbaa8685f240.pdf.

[34]认证医疗机构检索[EB/OL].[2019-07-20].http://jmip.jme.or.jp/search.php.

[35]日裔定居外国人政策推进会议.「日系定住外国人施策の推進について」実施状況[EB/OL].[2019-07-20].http://warp.da.ndl.go.jp/info:ndljp/pid/11125722/www8.cao.go.jp/teiju/kaigi/h30/0612/pdf/h300612_meeting.pdf.

[36]厚生劳动省.公共職業安定所(ハローワーク)の主な取組と実績[EB/OL].[2019-08-28].https://www.mhlw.go.jp/content/000466373.pdf.

[37]厚生劳动省.外国人労働者相談コナ[EB/OL].[2019-08-28].https://www.check-roudou.mhlw.go.jp/soudan/foreigner_chl.html.

[38]李宇明.李宇明语言传播与规划文集[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8:275.

[39]株式会社DISCO.外国人留学生/高度外国人材の採用に関する企業調査[EB/OL].[2019-08-28].https://www.disc.co.jp/wp/wp-content/uploads/2017/12/2017kigyou-gaikoku-report.pdf.

[责任编辑 孙 丽]

Abstract: For crossborder groups, the policies of emigration and immigration have a profound impact. Before crossborder behaviors occur, the impact of the policies of the country of emigration is greater than those of the country of immigration. After crossborder behaviors occur, the opposite is true.The sound policies of the immigrant countries help crossborder groups to realize crossborder behavior. The more attractive the policies of the immigrant country, the stronger the motive for crossborder immigration behaviors. The basic premise of an immigrant country is that the immigration behavior of crossborder groups will bring benefits to the country. With the continuous intensification of the aging problem, Japan has been forced by population pressure to ease the immigration policy of crossborder groups. The immigration of crossborder groups not only brings national benefits to Japan, but also causes potential social crisis.The Japanese government has adopted a multilingual policy to alleviate the negative impact of crossborder groups, stabilize integration, and reduce the mutual exclusion between crossborder groups and their own groups.

Key words:crossborder groups; multilingual policy; multilingual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