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与“遇见”
2020-04-07纪君
纪君
摘 要:电视剧《遇见幸福》作为2019年广电总局开展“优秀电视剧百日展播活动”的首轮播出剧,表现了当代中年人在家庭责任、社会压力下对于友情、爱情、亲情的追求与抉择,展现出一代人笑对挫折、勇逐幸福的积极态度。本文以此剧为例,从叙事学视角出发,结合剧中人物的塑造、情节的铺展、意涵的延伸三个维度,探究此剧独到的叙事特征与策略,提出电视剧对于中国梦个体化微观呈现的重要意义,为中国电视剧更好地实现时代正能量的弘扬探寻经验启示。
关键词:《遇见幸福》;现实题材;叙事特征
中图分类号:I207.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3-0118-03
电视剧《遇见幸福》是2019年国家广电总局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遴选播出的86部优秀剧目之一,由蒋欣、郭京飞、李光洁等实力演员联袂领衔,作为首批播出剧在湖南卫视和爱奇艺、腾讯视频台网同步播出。全剧聚焦中年人的情感和家庭生活,鲜活地勾勒出年龄、身份、个性不同的三代人、三组家庭,面对梦想、生活、感情时一致而共通的热情与追寻。《遇见幸福》全景化、立体化地展现了大时代中国梦下的微观中国式幸福,以共情化、生活化的叙事方式关照当下、聚焦现实,进行细致深刻的角色刻画、时空交错的剧情铺展以及精神价值的追索升华,反映了新时代中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乐观奋斗的生动实践。
一、形象雕刻——身份的抽离与重塑
电视剧的讲述和情节的推进都需围绕人物进行,思想主旨的体现更是以由人物展开的故事为基础。如果说《小欢喜》聚焦的是青少年的成长教育问题,那么《遇见幸福》则将矛头对准当下社会又一热门话题——“中年危机”,故事主人公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群体,故事缘起于他们生活、工作重压下的恐慌、焦虑和彷徨处境。步入中年,本该是迈向人生正轨的稳定阶段,所谓四十不惑,即人到中年,在经历了一定生活磨砺后,年少轻狂的锐气逐渐退却,越发能想通和理解家庭生活、工作社会的挑战与责任,面对现实跌宕变得更加沉稳和从容,或曰“不惑”。然而该剧却反其道而行之,给本应“不惑”的中年期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电视剧里,那份固有印象中属于中年的沉稳被依次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对在家庭、事业等多重压力下不堪重负的“中年焦虑”的揭露和表达。
(一)人物的抽离
剧中主人公甄开放、欧阳严严和萧晴三位“80后”发小,在生活的困境和压力下,被迫跳脱原有稳定安逸的舒适圈,进行不同层面的身体抽离。电视台编导甄开放因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对家庭的关照,丈夫出轨后毅然选择离婚成为单亲妈妈,这是其婚姻身份的抽离;医疗器械推销员欧阳严严虽名利双收却为了工作身心俱疲,最终在获知同事得了肝癌后决定放弃工作,这是其事业身份的抽离;航空公司乘务长萧晴的丈夫常驻剧组拍戏,两人极少见面,女儿萧春泥跟随姥姥姥爷过着“留守儿童”式的生活,“丧偶式”婚姻以及由于家庭成员疏离所带来的种种问题如女儿退学叛逆、丈夫疑似出轨等让萧晴几度崩溃,这是其家庭身份的抽离。电视剧以这三位主人公的身份抽离甚至是退场为始,以退为进,将中年的幸福图景全盘解构,以冲突和碎片为开端,重新进行人物形象和身份的组合拼接。
(二)情感的重塑
首先,是人物友情的重塑。三人在童年时期本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挚友,却在经历了30年的分离后变得陌生而隔阂,甚至在久违相遇时不愿多将一分时间花于彼此间的聚餐叙旧。但同时,他们也正在不约而同地经历着各自的中年变故:甄开放婚姻破裂,不得不放弃电视台工作照顾女儿;欧阳严严辞去工作,因得不到家人理解而郁郁寡欢;萧晴不支持女儿擅自退学去酒吧唱歌,面对叛逆期的女儿束手无策。在“中年危机”的同病相怜中,他们再度相遇,感同身受地抚慰彼此的无措恐慌,给予帮助支持,30年间冰冻抽离的友情被重新找回。
其次,是人物亲情和爱情的重塑。包括甄开放与父亲的父女情,欧阳严严与妻子的夫妻情,萧晴与女儿的母女情等,虽然在故事的开头,这三组家庭经历着各自的分裂和破碎,但在家庭成员的共同包容和努力下,家的概念被重新找回,人物间亲情得以重塑。
最后,是人物事业观的重塑。甄开放从电视台编导到专车司机,再到成立自己的视频工作室;欧阳严严从辞去高薪工作到求职无门再到自己创业开火锅店;萧晴从卖保险、炒股票,一心挣钱到申请地勤,回归生活。三人对于事业的退场、入场,看似反复循环,却暗含对于事业、家庭的重新认知以及个人事业观的重塑。他们不再为了地位、名誉而放弃自我,从事着“拿命换钱”式的工作,而是更多关注自我理想,将事业与自我价值的实现有机融合。
《遇见幸福》通过对于人物角色的身份抽离和情感重塑,在退与进、破碎与凝和之间编织起整部剧的戏剧冲突和剧情波折,展现了三代中国人不同价值观和精神生活的转变历程。
二、剧情铺展——时空的交错与推移
电视剧中,旧时光(童年记忆)、老地方(古城老家)的展现与当下的都市生活记录交错进行,剧中人物的友情线以及心理的对比变化在时空的交叉叙事中紧密粘合,表达了中年群体内心期待与现实境况冲撞下的反思与叩问——“如果你知道,成年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愿不愿意长大?”。
(一)时间穿插——“回忆”与“当下”
三位主人公童年的回忆叙事与当下的现状叙述交叉开展,童年片段为角色成年后的性格刻画埋下伏笔,也对角色的某些心理状态、内心抉择进行了合理化阐释。首先,剧中时间的穿插展示着时光迁移中的感情弥散、世事变迁。三人本是童年挚友,多年后相遇竟彼此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童年的亲近和当下的冷漠对比明显;其次,回忆与现状的交叉叙事也揭示出了斑斓璀璨的童年幻梦和一地鸡毛的现实人生之间的悬殊差距。小时候怀揣主持人梦想的甄开放长大后虽进入了电视台,却只得做编导的职位。从小爱美,常偷偷化妆的萧晴没能实现模特梦而是当上了空姐。从小看重金钱,将卖废品的钱偷偷藏在砖头下的欧阳严严成年后虽成为业界精英欧阳总,却在应酬辗转中早已疲惫不堪;最后,回忆与当下的交叠是对三人重拾友情的呼应。三位发小共同面对生活困境,感同身受,在相互支持和鼓励下追忆并找回旧时一同游戏、闯祸、彼此相伴的最简单纯粹的友谊。由此,情節推展中的友情线在穿插的时间叙事中得到完形和闭环。
(二) 空间交错——“故乡”与“他乡”
三位主人公虽然都离开了古城老家,在首都成家立业,但童年的成长记忆却悉数留在了古城里。电视剧叙事中,古城和北京两个空间不断交错变化,古城代表成长印记、时光记忆,是有父母相伴的“安逸空间”;北京则代表家庭重任、社会压力,是不得不独自坚强生存的“焦虑世界”[1]。这一对比,在萧晴、欧阳严严陪甄开放回老家的情节中展现地淋漓尽致,三人时隔多年相聚于家乡,严严父母悉心料理一桌温暖家宴,一向节俭的萧晴父亲花几百元请三个孩子足疗,以及三人重回儿时的学校、玩耍地等,空间的转换,让情节和叙事更为饱满。在北京,他们被无数身份压的透不过气,他们要为了家庭而奋斗,要努力跟上社会的步伐;而在古城,他们却可以暂时忘却一切被迫承担的社会标签,成为父母眼中并未长大的孩童,去直面自我,无所忌惮地纾解内心悲欢。对比充斥紧张焦虑的他乡空间,故乡是一份情绪的释压,这不仅表现在地理空间层面,更体现于人物心理空间之中。虽身居他乡,故乡空间却永远是人物心灵喘息的“避风港”之所在,是三人友情故事线的重要连接点,人物性格、情感故事的缘起,皆成形于那早已远去但心灵中从未离开的故乡空间[2]。
三、意涵延伸——价值的探索与追思
《遇见幸福》表达了对时代和时代中奋斗个人的致敬,以“向阳而生,遇见幸福”为核心理念,展现着当代人乐观生活的积极态度。
(一)生活本真的展现
生活从来就不是诗和远方,而是沉浸在柴米油盐之间的细碎日常。中年人半生打拼后迎来的看似儿女双全、事业有成、家庭和满的幸福表象背后,其实是一个个交织繁杂的生活纠葛。甄开放是工作中的女强人,但在家庭生活中却显得手足无措,不会用洗衣机、煎糊牛排甚至不懂女儿的饮食偏好;欧阳严严虽为业界精英,却是成日应酬加班甚至患上脂肪肝;高冷的“傲娇公主”萧晴与家人长期分居,在生病高烧时无人依靠只得自己硬撑……《遇见幸福》从“你我生活”出发,全面、立体甚至略显残酷地展现了当代中年群体所面临的婚姻危机、教育难题、事业危机、养老问题等多重困境。剧中三个角色本是传统定义下的成功者,然而在抛开财富、地位之后,他们负担着最重的家庭责任与精神压力,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实际囊括了当下中年人生活的“主要矛盾”。由此便打通了观众观剧体验中的情感共鸣,让观众在剧中人物的情感、生活经历的替代式体验中审视自我,发觉生活本真和爱情、友情、亲情的真谛。
(二)自我价值的追索
在当下高压高速、充斥竞争的涡轮式社会生活中,中年群体正在无数标签和附属物中逐渐失去“自身”,喜怒哀乐也多半和孩子的教育、生活捆绑在一起。这一缺少对中年人生存困境关注的趋势,在电视剧中可见一斑。在《小欢喜》《带着爸爸去留学》中,中年人作为父母长辈存在,为子女的成长前途殚精竭虑;在《都挺好》《嘿老头》中,中年群体作为儿女存在,为老人的赡养和陪伴问题忧心;在《我的前半生》中,中年男女以事业为主线,在激烈工作竞争中拼搏与沉浮。我们发现,不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在影视作品中,中年人的角色大多被简化为了孩子的家长、老人的子女、老板的员工……他们因正值劳动力的顶峰期而不受社会关照,其自我价值的探寻也渐渐衰弱。这种自我意识的迷失所带来的,正是中年人的集体焦虑,他们佯装强大保护家中的老小“弱勢群体”,自身却无以为靠。《遇见幸福》聚焦的是中年群体本身,它宣扬的是对中年群体自我意识“赎回”的鼓励,哪怕身兼数职,哪怕在多重生活和社会角色中辗转,中年人依旧可以去追逐自己的人生和幸福。正如导演梦继所言,此剧直击中年危机,但并不是贩卖焦虑,而是希望中年人的生活甜蜜一点。
(三)幸福感的探寻
电视剧以“遇见幸福”为名,英文名为“When We Are Together”,可译为“相聚之刻”。进一步理解全剧所想传达的主旨意涵,既为“遇见幸福”,即人性本真的观察醒发,人对于自我幸福感的把握和追寻;又为“遇见彼此”,即在亲人、爱人、友人的彼此遇见相聚中凝练感情,正所谓“我们在一起,就是了不起”,实现集体幸福感的找回和重塑。电视剧所描绘的充满困境挫折的现实主义硬壳下,铺垫着柔软而温情的人文主义内核[3],它展现的既是三代人、三个家庭对待生活乐观热情的生活态度,也是宏大中国梦植根于中国式家庭而生发出的幸福日常,情节丝缕间将家国情怀娓娓于家庭情怀之中,润物细无声中显露着时代大梦想中的小欢喜。
四、结 语
电视剧《遇见幸福》以被当下影视作品广泛忽略的中年群体为叙事对象,展现三个家庭在生活焦虑和社会压力下从迷失、反思到探寻幸福的过程。三段微缩的中国式幸福生活片段,辐射了苦甜参半的人间篇章,渗透着整个民族、时代对于生活本真、幸福本义的探索和追问,表达了中国人对时代正能量和中国式梦想的不懈奋斗和追求。
参考文献:
[1] 代小艳.略论电视剧《生逢灿烂的日子》开启的年代剧空间[J].电影评介,2018(5).
[2] 周春霞.京味电视剧的回忆空间与文化乡愁[J].当代电视,2019(8).
[3] 何玮.论当代现实题材电视剧叙事的美学匠心[J].汉字文化,2019(8).
[责任编辑: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