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亚文化视角下的 90后“丧文化”研究
2020-04-07许可心王彦丰
许可心 王彦丰
摘 要:“丧文化”是一种由新媒体平台承载传播,在当代 “90后”青年中盛行的带有颓废、悲伤、绝望等情绪色彩的青年网络亚文化,它反映出一种青年人所共有的精神特质。其广泛流行的背后既隐藏着一系列现实因素,又存在着多种心理诱因。如何理性审视“丧文化”的快速生长,探求社会飞速发展下青年人心态变化的根源,积极寻找“丧文化”与社会主义主流文化的结合点,以主流引支流,对于转型期的中国来说,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
关键词:“丧文化”;青年亚文化;“90后”青年;社会心态
中圖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3-0080-03
一、“丧文化”的起源与传播
2016年,“葛优瘫”以其“颓废”的形象迅速引发网友共鸣,以“葛优瘫”为起始,一种以边缘性、自嘲性、娱乐性、平民化为主要特征的青年网络亚文化——“丧文化”在“90后”青年中迅速流行开来。
悲伤蛙、马男波杰克、懒蛋蛋等动画形象以及《濑户内海》《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等“致郁系”影片,给“丧”提供了艺术化的表达。网友创造出 “我太南了”“我想开了”之类的表情包,为自己贴上“娱乐”“戏谑”标签的同时,在“丧”的语境下,也找到了群体认同。
如此,当“丧文化”段子、表情包和视频等在青年群体的互动中不断出现时,类似阶层的受众被“丧文化”所感染,使得“丧文化”的涵化作用得以体现,从而强化了消极因素的自我感受。
二、 “丧文化”存在的社会土壤
(一)“90后”青年个性化发展的选择与阵痛
在传统乡土社会,个体基本延续着承担与其年龄相应的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的轨迹,生存压力具有可预期性,青年人只需服从家族规划,趋同于家族赖以生存的营生。而在改革开放以来,生产力的发展促进了主体意识的觉醒,中国社会向“个体化社会”变迁,青年人“为自己而活”的意愿日益强烈,随之带来的是巨大的社会压力和选择困难的迷茫。根据调查数据显示,近70%的已毕业大学生,在初入职场甚至深入职场多年后,仍无法适应职场生态,被社会近乎严苛的要求和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困扰着。
当“90后”青年感知到“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存在着较大的差距且短期内难以跨越时,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策略,他们往往采用“防御性悲观”的态度,即大幅度降低期望值,回避因为可能失败或无法达成目标而产生的对自我价值的怀疑和否定。
(二)漫长的青春期带来的价值不适应
根据美国著名精神分析专家埃里克森的“八阶段”理论,当前“90后”正处于“青春期”和“成年期”的过渡,而“不完善的青春期发展”会导致角色混乱,在面临一系列社会选择时产生问题。
当“90后”匮乏的社会阅历与片面的自我认知受到复杂社会的冲击时,会产生不适和困惑,只能以“不争不抢、不求输赢、看淡一切”的无奈的生活态度去面对生活。“尚未佩妥剑,转眼便江湖”的他们,既没有办法坦然面对遭遇的失败挫折,也没有办法成熟处理,只能安慰自己“别灰心,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青年人在社会搏击洪流,“丧文化”扮演着他们可以暂时喘息的“歇息地”的角色,让他们不至于陷入对生活真正的绝望中。
(三)疏离的“现代孤岛”是“丧文化”的温床
日本学者中野牧将现代人比作“容器人”,用来指代依存于媒介生活的人,他们内心像一个封闭的罐状结构,渴望与他人接触,但仅仅止于外壁的碰撞,无法深入内心,于是人与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
在这个由陌生人构成的社会中,青年人越来越体会到现代社会的疏离性、复杂性与不确定性,人与人之间的精神纽带日趋疏散。而网络社会是另一种形式的“陌生人社会”,人们处在一张亲密性与陌生性相交织的关系网之中。在一个个孤立的“小格子”空间里,传统意义上的面对面社交衰落,大量青年人选择通过媒介平台来寻求一种归属感与认同感,以满足其人际关系的需求。久而久之,“丧文化”成为青年宣泄情绪、获得群体认同的重要载体。
在“众生平等”的线上社交中,对这类“丧”式亚文化有共鸣的青年,通过手中的自媒体中介,将这种文化符号广泛传播,“丧文化”由“小众”走向“普泛”。
(四)阶层流动性减弱引起“90后”青年集体焦虑
社会结构中最重要的是阶层结构,伯明翰学派认为,阶级构建了未成年人的难题体验。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时期,社会各阶层贫富差距和利益差距逐渐拉大,阶层壁垒难以打破。“90后”青年在深刻的社会转型期中成长,面临着更大的社会压力,从而产生了巨大的焦虑与挫败感。
在社会转型与变革的过程中,作为社会中流砥柱的中产阶级成为当代中国社会最焦虑的一群人。他们虽然拥有可观的经济收入与较高的社会地位,但“不上不下”的现实状况和“可下可上”的未来预期,让“中产阶级”在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作为“中产阶级”的正式军或预备军的“90后”青年,在普遍的中产焦虑的影响下,以“丧文化”来宣泄自己的情绪。他们用“佛系青年”定义自己,看似乐观洒脱的背后,是一种“被迫”的消极逃避。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努力而不得的“惨状”,转而用一种自嘲的方式来掩饰梦想受挫的失落感。
三、“丧文化”背后的青年社会心态失衡
(一)浮躁焦虑
英国学者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指出:“身份的焦虑是我们对自己在世界中地位的担忧……现今,身份的焦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因为每个人获取成功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要想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我们必须期望更多”。
当今社会,青年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水平较父辈们有了极大的提高,与此同时,他们也承担着比父辈们更为沉重的社会压力。在迷失状态的催化下,通过朋友圈、微博等社交平台,借助表情、图画、文字、视频等形式,在嬉笑怒骂之间传达自己的颓废、悲伤、无力感等负面情绪。“丧文化”的流行,契合了青年人排解焦虑和不安情绪的现实需要。
(二)弱势心态加强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社会为青年人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与机遇,同时也给中国的传统观念与心态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与改变。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们不再仅仅追求生理需求的满足,还会追求稳定感、归属感、被尊重和自我实现的价值。是否拥有高质量的生活状态与充实丰满的精神世界成为青年人判断成功与否的公认法则。
那些在社会中拥有一定的地位,能够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非弱势群体”青年,将社会中“强势群体”作为参考对象时,不公平感会越来越强,对生活的满意度越来越低,受挫情绪也就愈为强烈。前路漫漫,希望渺茫,从而会产生强烈的自卑感和相对剥夺感。
(三)自我效能感增强
2015年4月,复旦大学发布的《互联网与当代大学生系列研究报告》显示,“90后大学生仍然注重个人奋斗,表现出很强的发展效能感。发展效能感指个体对梦想和希望的看法,以及对自身未来发展状况的预期。34.0% 的被调查学生具有强烈的发展效能感,56.0%的学生有一点充满信心,认为有志者事竟成,努力就能成功”。
尽管“丧文化”表面上充满了颓废与消极的色彩,但是“丧”不等同于“负能量”,也不意味着绝望。在“丧”的背后,其实也蕴含着“不自我抛弃,不自我放弃”的精神。对于大多数青年人来说,“丧”不过是忙碌的生活结束后的小插曲,真正的践行者少之又少。
“咸鱼”是自嘲的方式而不是自我的畫像,“丧”只是用来开解生活中的小郁闷,而不是自我放弃的借口。一定程度上,短暂的“丧”是繁忙紧张的工作生活的侧面反映。
四、“丧文化”的应对措施
(一)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以客观理性的态度看待“丧文化”
事实上,“丧文化”并非主流媒体所称的“洪水猛兽”,它反映了青年世界与成人世界的矛盾冲突,体现了青年人对世俗社会的微弱反抗。而在新媒体环境中,青年人与社会对立的激烈情绪更是在“丧文化”的狂欢中逐渐弱化,娱乐性则大大增强。
一方面,青年人要正确认识现实社会,学会调节与纠正自己对现实社会中不同事物的认知偏差,理性表达利益诉求,用积极向上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与挫折;另一方面,如何用合理有效的方法调节情绪,同样是年轻人走向社会过程中的一堂必修课,要将自己的“丧情绪”倒进“情绪垃圾桶”,不使负面情绪影响自己的正常工作生活与公共利益。
(二)营造良好的网络文化环境,及时给新媒体平台“打打针”
互联网的发展使受众从被动接收信息变为主动发布传播信息,发布信息的门槛逐渐降低,各种媒体平台层出不穷。看似蓬勃发展的新媒体市场,实则良莠不齐,这为信息的筛选与过滤增加了新的挑战。
一方面,要优化媒体生态环境,建立规范可靠的行业标准,增大信息监督审核力度,创造健康良好的网络空间是治愈净化网络空间的良药;另一方面,“丧文化”的兴起也反映了主流文化对青年人所面临的困顿与焦虑的忽视。因此,要从青年人出发,重视青年人在网络传播过程中的重要地位,生产更多能够满足青年人精神需求的优质网络文化,营造积极的媒介生态环境。
青年人作为网络信息传播的主力,也要学会甄别信息,理性判断,在舆论和热议中保持独立的思考能力,共同促进良好的网络环境。
五、小 结
基于研究,本文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显著提高的生活水平、不确定的阶级定位,以及新媒体技术的发展,是“丧文化”产生的重要背景。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丧文化”作为一种有着独特呈现方式与传播渠道的青年亚文化,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
第二,“丧文化”实际上是对先前早有的“小确幸”的反叛,是对“成功学”“毒鸡汤”的重新解构,是青年人对主流文化温和的反抗。
第三,“丧文化”的产生,主要源于青年人对社会的不适应。“现实自我”与“理想自我”的差距,“争抢好胜”与“能力不足”的矛盾以及陌生人社会里的“孤岛心态”,使这种文化符号在青年群体中蔓延开来。
第四,“丧文化”是青年心态的一面镜子,浮躁焦虑、弱势心态都在这面镜子中毕露无疑。
社会的发展为青年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空间,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抉择和迷茫。在不同阶层的壁垒日渐加固的今天,“丧”并不是彻彻底底的自我放弃,而是大部分“90后”人生中必然经历的生存状态,在挣扎中追逐,在沮丧中渴求进步。
弗洛姆认为,“一个社会要维持它的正常运转,就会培养人们适应这种社会需要的特定的性格结构”。因此,辩证地看待“丧文化”,充分解读“丧文化”的社会根源,合理收编亚文化,促使青年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主流价值观的正确引导,端正社会心态,努力将自己培养成为德才兼备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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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复旦发布调查报告:“90 后”是理性务实的一代[EB/OL].新华网.http://news.sina.com.cn/c/2015-05-02/203031786758.shtml.
[责任编辑: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