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说鼠画
2020-04-04
《老鼠娶亲》年画
子鼠呈瑞。可有趣的是,从《诗经》里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到苏轼《黠鼠赋》“异哉,是鼠之黠也”的兴叹中,我们不难发现,老鼠给人们留下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在著名的昆剧《十五贯》中,头号反派人物“娄阿鼠”不仅以“鼠”为名,就连其扮相也要在眉目正中画上一只白鼠才显“般配”。事实上,在古人的艺术世界里,老鼠所承载的含义与情感远非令人反感那么简单。
在山东沂南北寨汉墓的画像石中,我们可以看到穿梭于古人日常生活中的老鼠形象。画面中,一只花猫正警觉地匍匐于摆满佳肴的几案下,盯着不远处一只相向而来的老鼠。整个画面以静写动,令人遐想连篇。这种充满写实趣味的画面和主题,在其他汉墓中也时有发现,共同传递出人们对猫鼠关系的兴趣。猫和老鼠的主题在民间美术中有着更多表现,例如江南地区流行的泥塑“蚕猫”,是现实中深受蚕农信赖的驱鼠神器;而著名的“老鼠娶亲”故事,也有大量的年画或剪纸作品传世。
《食荔图》明·朱瞻基 28.2cm×38.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专门描绘老鼠的画作,在美术史中并不多见。据北宋《宣和画谱》记载,五代、北宋时期不仅已出现了专门的鼠画,还逐渐形成了将老鼠与猫以外的其他动植物相组合的构图模式。这种模式对后世的鼠画产生了深远影响。
元代画家钱选不仅长于淡雅的青绿山水,对花鸟画也颇为擅长。据传他有一幅《瓜鼠图》,取“瓜瓞绵绵”之意,将带着藤蔓的瓜与老鼠们组合在一起,表达对子孙绵延的祝福。需要指出的是,老鼠之所以成为子孙昌盛的标志,一方面由于其繁衍能力强大,另一方面则与它在干支中处于“子”位密不可分,而这也正是老鼠在传统绘画中所具备的另一种重要寓意。
真正以画鼠闻名的,恐怕非明宣宗朱瞻基莫属。他曾画有一幅《食荔图》,描绘一只白鼠正在啃食荔枝。白鼠在传统文化中具有独特的含义。晋代葛洪在《抱朴子》中记载:“鼠寿三百岁,满百岁则色白。”据此,朱瞻基笔下的白鼠或许具有祝寿一类的寓意。事实上,魏晋史书中将“白鼠现世”作为祥瑞的记载也颇为常见,这不仅反映出彼时人们对白鼠的敬仰与崇拜,也是老鼠逐渐被神化的例证。在敦煌榆林窟第25窟的佛教经变画中,中唐时期的画家在画面中极不起眼的位置以简率的笔触勾勒出一只白鼠。这也是目前敦煌壁画中仅见的老鼠形象。
21世纪初,考古队在陕西定边郝滩乡东汉墓葬中发现了一幅描绘西王母宴乐题材的壁画。画面下部一只拖着长尾巴的人形老鼠正在手舞足蹈地击打编钟,为墓主灵魂升仙而伴奏,全然不似沂南汉墓画像石中所看到的动物形态的老鼠。可见,老鼠在东汉时代人们的生死观里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除此之外,老鼠还扮演着守护神的角色: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了古代于阗地区瞿萨旦那国王祈请鼠王显灵,带领众多巨鼠相助战胜匈奴的故事。20世纪初,世界著名考古学家斯坦因在位于我国新疆地区的丹丹乌里克唐代遗址发现了一块木板彩画,直观地展示了时人所信仰的鼠王形象。画面中的鼠王头戴宝冠,身着蓝色圆领红袍,画家将鼠王的眉眼进行了精心的人形化处理,其目光如炬,传递出坚毅与睿智的神情。
近代以来,画坛巨匠齐白石堪称画鼠名家。相较前人,齐白石画中的老鼠无论从技法还是内容上都更为简单率真,雅俗共赏。他擅长用变化丰富的墨团来表现老鼠的躯体,利用水墨晕染的层次来营造肌肉结构和毛皮质感,显示出深厚的造型功力。他笔下的老鼠大都在偷油、偷食、啃书、吃蜡烛,这些形象皆来源于画家真实的生活体验。可以说,白石老人将老鼠贪吃又可爱、狡猾又机灵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而这种看似矛盾的画面背后,所传递出的正是千百年来人们对老鼠简单而又复杂的感情。
老鼠,这个看似不起眼甚至并不讨喜的小动物,在我们的艺术传统中却占据了一席之地。它们跃然于纸面、壁上,寄托了人们对安定富足的希望。庚子鼠年,启福启新!
《许君双寿》齐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