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轻狂，幸好有你拐弯

●张亚凌

我的任性与叛逆，用母亲的话说都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她对我遇到的任何事从不上心，都懒得瞅一眼，一律盖上“吃饱了撑的”的这枚专属印章。哪怕我内心是翻江倒海要炸裂自己的难受，哪怕我比窦娥还憋屈会雪飘整个六月天。

青春的奇特在于浑身都是无处宣泄的力，明知铜墙铁壁也会踹几脚。青春的可爱在于做事不计后果没逻辑可言，言不由衷便言行不一。青春的飞扬在于只求肆意而无畏无惧，竟把刻意造成的拧巴当人生的磨炼。

昨天跟红芳闹了别扭，碍于面子还在僵持，今天又冲润莲开了火，发射的还是散弹，伤及更多的无辜，随随便便就将自己整成了众矢之的。自习时请教同桌一道题，是自己心烦意乱不专注没有全部吸纳，就有不大明白的地方，便不顾及同桌也忙着赶作业，强人所难要他再讲一遍。同桌笑道，不认真听，讲八遍都是对牛弹琴。一句玩笑，我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蝎子，立马气势汹汹地蛰过去。

真是神奇，年少的我有种特异功能，一开言动语总可以四面树敌。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终是别人不痛快自己不舒服。

送我上学接我回家的一直是父亲，他总是引着逗着我说学校里班级上的事。那天见我不情不愿，就很夸张地问：“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闺女，爹给你收拾去！”“你闺女厉害得像蝎子，见人就蛰，谁敢惹？”我更想说的是，我咋像只可怜的疯狗，逮着谁咬谁，咬得自己都没朋友了。父亲揽着我的肩说：“没人欺负就好，要是大家都喜欢更好。”似乎怕我不懂，又说，“大家都喜欢，自家心里就亮堂堂地舒展开了。”

父亲说这话时，我心里正结满疙瘩，以至于磕磕绊绊寸步难行。郁结在心里的不快总要发泄，在当事人的表述里，压根做不到还原真相，都带着浓郁的个人情绪。像我，恨恨地发泄着对同伴的各种不满，哪里会想到每次矛盾都是自己先恶语伤人挑起的事端？

父亲一直笑得那么灿烂，宛如听闺女的丰功伟绩，看闺女的大侠风范。

“你厉害，可以同时跟那么多人对抗。肯定累坏了，单枪匹马作战。”这话一下戳中了我的泪点，委屈得要流下泪。他又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难的战斗，不是鱼死网破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化敌为友’。你要是能和尽可能多的同学成为好朋友，那就更厉害。”爱看武侠小说的父亲顺便又扯到功夫：什么大侠修炼好了自己武功，最后移花接木，吸纳别人武功与真气，轻易就能化腐朽为神奇，成为绝世高手……

临了，他说：“傻闺女，与整个世界为敌都很容易，破罐子破摔，光迸溅出去的碎片，就能刺伤很多人，难的是跟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

那天，父亲跟我聊了很多。红芳一直那么朴实那么信赖我，一块糖跟我一起吃才觉得甜，润莲是最了解我的人，能一眼看出连我自己都不愿意直面的问题，她们只是在我很虚荣的那一刻，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我的问题。大忙小忙同桌是随叫随到绝无半句怨言，偶然一句玩笑我就承受不了，能问心无愧地享受他所有的好，却不愿陪他玩一次，如此自私。

想想自己的问题，脸蛋就像猴屁股了。

“化敌为友”是最温柔的战斗，我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