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工业题材影片的“无根性”探求
2020-03-30曹昕煜
曹昕煜
【摘要】21世纪新工业片继承着老工业片的发展模式,沿袭着传统的历史脉络,将工业时代契机解析成两个时代的对比意识。新旧融合下呈现另类的工业片处在一个“回望”与“前行”的徘徊路口,但期间仍不乏存在优秀的电影文本。本文将从无根性的角度切入,探讨新世纪工业题材电影的特性。
【关键词】工业题材;无根性;孤独
工业题材电影(有时简称“工业片”)“是指电影中以当代中国工人(以产业工人为主,也包括某些企业家、工程技术人员)的生活与作为背景的工业建设为主要描写对象的故事影片。由于社会生活的复杂性与不可分割性、某些城市改革的作品,有时也在论述之列。”然而新世纪科技信息时代取缔了工业时代后,工人的主体话语权遗留在以往的工业时代中,在被新时代所改造的形象后,成为“缝合”着两个时代“断层”的代表者。时代与工人共同发起了一出“无根可寻”的传声筒,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工业题材电影。本文将从无根性的内涵(归属感)和外延(去集体化的孤独性)进行分析。
1. 去根化的归属认同
1.1 寻根过程的失败
集体主义是工业时代的属性之一,在1970年到1990年,工人脱离工厂,工人的群体意识强行剥离成个体意识。工人在新旧价值的博弈中,仍然是靠着集体主义观念下的方式不断地尝试。就涂尔干(?mile Durkheim)看来,角色的专业化会增强共同体内部的社会团结。人们通过相互依赖而彼此联系,而不是作为孤立、自足的个体来生活。同时他在社会的发展历程中意识到如果变化太快,社会的团结会发生紊乱。
寻根过程中的时代阻力导致失败。《耳朵大有福》中多处对抗意识,其一是传统文化与快餐文化的博弈。传统的歌曲与快餐文化下的流行音乐、电视媒体播放着长征事件的新闻与网吧里打着cs竞技游戏,两者在本质上都属于集体的行为,前者长征属于精神与品格的高度团结,而cs竞技游戏,是精神的麻醉品,因此这其中的团结也只不过是每人一台电脑的分工。新与旧的时代产物下,时代的过渡,而王抗美作为退休工人阶级的代表人物,他的情感仍然停留在了旧时代里,然而他努力想融入在新时代的社会中,他骑着人力车,伴着消费时代的热门歌曲,他自身的哮喘却让他无法适应,这是一个他怎么也追不上的时代了,从中准确传达出中国社会剧烈转型期“无归属感”的时代底色。其二是伦理道德的颠覆重构。拆迁字样在工业电影中随处可见,高楼大厦的拔地而起,与旧房址的废墟,告诫着受众建设过快所潜在危险的意识。这是对盲目发展的一种批判,映射着丢失灵魂与社会发展过快的步伐。
1.2 归属认同转变
工人分别经历了三次归属蜕变,第一阶段为“追求归属感”,到第二阶段的“期盼归属感”,再到第三阶段的“丧失归属感”。工业电影中男主人公在逐渐退出工业时代的历史舞台时,期盼是由高走低的心理变化,由一开始坚守的工人集体主义,到现代社会对集体主义的质疑,
工人、退休工人、企业管理员、企业家等都是工业片的主要人物,其工业时代下的集体文化中,工人用集体意识唤醒着集体想象,从而达成一致的归属愿望便是属于他们的时代不再逝去,是一种寻根的表现。此外,个体本身的归属愿望是获取一种社会身份。集体与个人的关系,是属于相互维系起到的作用,也是国与家的两者的交替体验,这时“青春中国”的工人念想亦是一种无根性的表述——新的中国融不进,旧的文化回不去。工人们脱离集体的存在,从而虚无的跌入了无底的深渊。
中国一直在经历社会的剧烈变迁,这让不同的生活方式与文化选择相互融合,又剧烈碰撞。变迁下是集体人民对原有的文化与身份认同的一次瓦解,旧身份需要通过新文化重新塑造成新的身份认同。认同的过程是无比艰难的,与此同时集体的认同让一批人在时代的浪潮里迷失了方向,甚至无法逃离旧的集体身份,而新时代的到来,不得不褪去旧的集体文化,这种迷茫与焦虑就油然而生。在工业电影中,集体的身份无法获得认同,旧的文化已经在时代的洪流中退去,这种矛盾的心理让飘忽的集体身份认同成为了矛盾的集合体。
1.3 工业空间的缺失
尼采(Nietzsche)认为只有不断引起疼痛的东西才能让人不会被忘记。因此残垣断壁的工业建筑与摧毁是对工业时代的另一种记忆的方式,人物悲剧化精神载体去揭示时代记忆。在新中国成立时,工业是发展的重点对象,而科技时代的来临,替换下的不仅仅是一个时代,更多体现工业存在的意象的表达之后的抽离。
一方面是空间摧毁性表达。首先表现在工业物件上,电影《钢的琴》中的烟囱,贯穿了老工业城市工人的生活。在新时代的进程中,它是淘汰的历史产物,而在工人眼里,它是一座金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甚至是时代的价值体现。工人们为保留下烟囱,千奇百怪的烟囱改造,设计成长颈鹿、火箭的造型,以及供人寻求刺激的蹦极娱乐,这滑稽的意象改造,成为了对工业历史的戏剧性解构,其以失败来告知工业时代消逝下记忆无处安放的迷失状态。
另一方面是空间疏离性表达。在张猛导演的《耳朵大有福》与《钢的琴》中,约定俗成的运用了同一个空间载体——烟囱似的鱼缸。这狭长的鱼缸造型设计,透明材质的时代隔阂,将人物与两个时代共同隔离开来,隔离了工业时代,亦隔离了新时代。生在这狭长的夹缝中的鱼,正是工人们的时代地位,在时代之中却被隔离在外。透明属性下的渴望意识,看着世界万物的变化,却被封闭在鱼缸之中,面对时代境遇和走向却丝毫操控不了人生的方向盤。而每一只鱼都被隔离在不同的狭长鱼缸之内,上下漂浮流动,抽象地将集体与个人关系的互换,从工业时代的集体主义到现代社会的个人主义过渡,这种上下物体运动的方式,形容其个体在适应新时代社会中的迷茫、忐忑心理。
2. 去集体化的的孤独性
工业传统的规则被新时代所打破,集体生活、集体工作、集体荣誉等等都变成了新工业片中的缺席对象。呈现的大多是去集体化的艺术表达,集体的归属感在一定的情况下可视为对家的需求。家这一存在在工业电影中倾向于“支离破碎”的状态,每部工业片中各有各的“分裂”方式:《钢的琴》中精神的家园以离婚的形式破灭、《打工老板》则以工厂的倒闭,变卖房子来完成对家的摧残。除了对的家破坏,电影《耳朵大有福》中一位擦皮鞋的老妇人,宣称的“连锁店”竟是自己老伴在街对面所设的店铺。他们本可共同经营,但因老妇人遭到无赖的欺负而不可实现。这是一种个体意识的弱势体现,更是集体主义的一种崩塌表现。然而这里的工业时代成为了一种想象,空间意象的摧残代表着工业时代无根可寻,工人们游离于社会之外,成为了没有根的人,记录了梦里“根”的真实存在。
2.1 时代情怀的孤独
社会学家认为现代世界与之前的世界截然不同。社会变迁很难定义,因为在某种意义上,社会一直在改变或一直处在“进程中”。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曾指出,一个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第二次踏入时,河流已经不同了;水是流动的,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3]然而这种革新的力量却不能泯灭传统价值观与行为的需求。曾经辉煌的工业时代,在早期中国电影史中,工业电影所描绘的是一幅幅光彩夺目的繁华景象,而在新世纪的工业片中,冷蓝色调下工业废墟残骸折射了时代阴影,曾经阳光灿烂如今阴影密布的画面替换。那段历史是孤独的,可是工业空间里的工人形象们对这段历史的坚守,同时也是孤独无援的。
孤独源于被遗忘,新世纪的工业题材电影是对文化的一种记忆形式,也是对逝去的工业时代精神的呼唤和呐喊。每个经历了集体生活的工人们,他们对工业时代带来的“倍有面,特骄傲”无限向往。
2.2 理想的孤独
有良知的工人品格是孤独的。在经济时代里金钱是人心的试金石,个人的私欲扩大成社会现象问题。人群被划分为两大类,年轻的与年长的。新时代的掌控者是新一代的年轻人。许多多的父亲与母亲是传统工人的代表者,他们对工作的状态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在玩具厂有危机时,只有他一人坚持上工。他对工作的理解是纯粹的,不求索取,只求得到相应的回报即可,懂得满足是老一辈工人难得的品格。然而时代的交替,新一代工人形象的崛起,由集体意识过渡到个人主义,话语权落在新时代年轻的工人身上,形成了老工人们孤独的理想释怀。
2.3 工人的孤独
孤独在于“放逐”与“脱节”,钱理群言说孤独“先驱者已经自觉意识到历史变革的要求,与现实这一要求的历史条件不成熟之间的‘脱节,先驱者的思想所达到的历史高度与国民思想平均数之间的‘脱节”。[4]新世纪工业题材电影中的工人们在与时代中脱节的孤独中,失业成为了工人被社会“放逐”的命运。时代所隔离的个体形象,让工人们在新时代的环境下疏远开来。
《耳朵大有福》中的王抗美,他的妻子在医院卧床不起,其经济压力全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妻子与朋友总在耳边提起姑爷些许能帮得上忙,他也试图用家庭聚会的形式展开一次请求,他刚说起“岁月无情,时光流逝”,就被电视的新闻联播主题曲打断,接着两次被姑爺新闻联播的手机铃声打断,属于他这个年代的话语权已经消失了。他的儿子为此也没有出过力,之后他靠着他坚实的体格四处寻职,一个人承担起了家庭的所有支出。一路从工业时代走来的的工人是孤独的。家庭的缺失与疾病的来临都成为了年老的一种身体与心理双重羁绊,本身孤独而又再一次面对时代的“疏离”。他们面临的孤独有社会与时代的隔离,犹如透明的玻璃,身陷其中,渴望关注与交流,却被透明器皿所限制。
3. 结语
工业片在新世纪的发展道路上缓慢前行,但其价值仍然能从真实的生活中挖掘出中国特色,放出灵魂与质感的光芒。值得关注的是,工业题材电影在中国电影史上的发展道路并不顺利,尽管工业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式,但其内在的工业精神和工人对工业本身依旧向往。这是一场心灵的旅程,不该止步于此。
参考文献:
[1]孟犁野.在艰难曲折的道路上跋涉前进——工业题材影片的历史回顾[J].电影艺术,1991(2).
[2][3]吉斯登,社会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5.
[4]张晓征.孤独,过客——鲁迅小说《孤独者》的“孤独”[J].华章,20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