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海锚

奇芮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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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这样不认真训练，信不信我天天让你在游泳池里泡着。”教练对我的一再旷课，很不满。

我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我是旱鸭子，怎么也学不会。”

“你是根本不想学不去学，哪里是学不会。”

“真的不行，每次下水我都会呛着。”我继续找着理由。

许教练青筋暴起，眼见着就要暴跳如雷，看着他正往我这边走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教练有个外号叫无影腿，不为别的，就因为每次碰到不听话的学员，他能以雷霆之势把还在游泳池边犹豫的学员踢入泳池中，每次都快准狠，让人一点心理防备都没有。

我第一次来游泳馆，死都不敢下水，就是生生地被暴躁的许教练一脚踢进了浅水区。那天我脚抵着游泳池底，头浮出水面，委屈极了，哭得梨花带雨。

我的心越发颤抖起来，看着他抬起的左腿，我甚至能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

然而，半路来了个程咬金，一个男孩隔在我俩中间，他正说着：“许叔，鱼来了。”男孩身穿湛蓝色T桖的背影刚在我面前晃悠了一秒，就“哗啦”一声，被许教练的无影腿踢进了泳池里。

“啊，踢错人啦，毛毛对不住。”许教练挠了挠头，嘴角却在坏笑。

我一脸蒙圈地看着这个毛毛躺枪被踢进游泳池，非但没有懊恼，还一脸闲适，像鱼儿一般轻盈地游弋着。我看呆了，我觉得这个卖鱼的毛毛有点酷。

“看什么看，还不学着点。”许教练一改笑脸，朝我呵斥道，“还要我踢你下去啊。”

“我……我自己下！”我乖乖下了水。在水中练憋气的时候，我下决心一定要比这卖鱼的混小子还要酷，迟早有一天我要学会游泳的！

可我连漂浮都没学会，假期就来了。我可等不及学会游泳再出去玩，正儿八经上了3堂游泳课，我就请假去看海了。

美其名曰是去看海，其实，我是去海岛看帅哥了。

周远每年暑假都会在海岛，他最喜欢拿着滑板去海里冲浪了，我就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在海边犯花痴，看他耍技。

我想学游泳，也是听说周远进游泳队了。我想等我学会了，我就能离他更近了。

可我搭乘最早的航班到了海岛，却没有如往年一样在周远的小别墅里看到他。周远的爷爷告诉我，周远今年去沙漠看星星去了。

我欲哭无泪。他节前不是说今年有去海岛吗，怎么出尔反尔啊！算了，来都来了，车票钱也贵，我有点郁闷地一个人去海边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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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沙滩上有渔民在晾晒渔网，他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许是今天捕了很多鱼吧。还有情侣在海滩上追逐、嬉笑。

我丝毫笑不出来，赤着足踏进海滩，慢慢地挪向海边。海里的小虾小螃蟹会因为涨潮被推到海滩上，我至少得捉了这些小虾小蟹回去烤着吃才不枉此行。

我低着头观察小鱼时，一阵风拂过，我早上才买的巴拿马帽一下被吹掉。我“哎呀”一声，着急地追过去，这时凉凉的海水迅速漫过我的脚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海浪打到，掉入了海里。

我惊慌极了，求生的本能让我禁不住挣扎起来。我想大声求救，天上的雨适时掉落在我的脸上，我的声音越发的小了，我绝望地想，这雨是专门给我哭泣吧。

我想起我的过往，没想到，我还没告诉周远我喜欢他，我就死了。这真是怪让人难受的。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在天堂了，有个黑黑的天使哥哥的脸庞近在我眼前，他含糊不清地和我说话，我脑子飞速旋转：天使不是应该长得比较白吗？为什么皮肤这么黑呢？

然后天使突然提高了音量：“喂，怎么不说话啊？我说你傻不傻啊，涨潮的时候，还往海里冲……”

咦？这个天使还是话痨？

“你是哑巴啊，说话啊——”男生继续说着。

这人一定不是天使，天使才不会这样不耐烦呢。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高呼“在人间了”。

我瞬间坐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眼睛一酸，止不住開始落泪：“我还活着，我没死……呜呜呜……我居然没死……”

“不方，你活得好好的呢。”男生大笑。

不方？果然是大活人，天使哪里知道网络流行语，这也太亲切了吧。我哭得更凶了。

男生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爱哭鬼啊。”

我正说着：“你认识我吗？”他的手就覆上我的额头，嘀咕了句：“好像没烧了，还以为你烧糊涂醒不来了呢，急死我了……”

我看着额前湿漉漉头发的男孩，继续问：“你认识我吗？”

“你不就是那个游泳课死都不下水的小姑娘吗？”

我想到我为了追周远还勇敢地横跨了几个省，我就摇头：“我不是胆小鬼，我只是有点蠢。”

他大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是啊，我就是蠢蛋，才会为了喜欢的男孩子追到海岛，还差点让自己死掉。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坚持了4年的喜欢有什么意义。

我看向面前的男生，大脑开始正常地旋转起来。这个男生好像是刚才在海滩晾晒渔网的吧，他怎么认识我的？

“你也是游泳课的？”

“不是啊，我叔叔是你的游泳教练，我经常去游泳馆给我叔叔送鱼，上次我去送鱼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啊。”

“哦。”我迟疑起来，想到自己眼里除了周远，我对其他男生的记忆点都太低了，就算他是我游泳课的同班同学，我估计也认不出。自己真是用情之专，令人发指，我又开始在心里嘲讽起自己来。

“要不我教你学游泳吧？”

我摇头。

我看到他脖子前面的项链挂着一个倒钩状的物件，好奇地问：“这是——？”

“海锚啊！”他眼睛一闪一闪的，仿佛我的好奇引起了他极大的虚荣心，“你喜欢？”

我點头。

他就脱下项链，挂在我脖子上了。

我惊讶极了：“你要送我？”

“谁说的。”他笑起来，“我只是借放在你这，你喜欢的话，让你挂几天过过瘾。”

“什么啊！”我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

“要不这样吧，我先借你戴着，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泳了，我就把它送给你，怎么样？”

“这么好啊。”我想了想，这个主意不错，自己也不亏，白捡一根项链。

我回到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掏出那根项链，回忆起关于学游泳送海锚的约定时，已经过了几天了。因为约定的第二天，家人的电话就狂轰乱炸过来，他们从教练那知道我旷课的消息，要求我立刻回家，不然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当晚就坐航班飞回去了。

一时间项链倒成我偷的了，我准备去游泳馆会会许教练，了解他外甥的消息。我没找到徐教练，因为游泳馆在整修了，听说要迁到另一个区。

我捏着海锚，开始思索起来：这是不是说明，这海锚命中注定属于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还给他的，我只是找不到他啊。

然后，我拿着海锚项链开心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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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前一分钟我还和同桌炫耀我暑假的战利品。我赋予了海锚神秘的爱情故事，哄骗我同桌说，我在海岛遇到了一群很帅很帅的兵哥哥，其中一个看我在捡贝壳的时候，可能我捡贝壳的背影实在好看，他休息的时候就过来跟我搭讪，给了我这个定情礼物。所以，周远是何人？我早就不在乎他了，我有我帅气的海军哥哥。

同桌狐疑地听着我的故事：“真的假的，你就为了萍水相逢的海军哥哥，就放弃了你喜欢了4年的周远？”

“那……那当然了。”我才不会说因为我死里逃生，觉得之前爱情至上的想法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我一抬头，我故事里真正的“海军哥哥”——不，原型只是个“捕鱼小子”，居然就站在讲台上。

我瞠目结舌，然后听到他说：“我是新学期从海南过来借读的男生，我叫许海锚。”

海……海锚？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啊！

我说话都哆嗦了，桌上的橡皮擦就哧溜地滑到了右桌脚下。我着急忙慌地捡起来，桌上的圆桌笔又哗啦一声掉到了左边的桌脚。

我笨拙地在地上摸索了一阵，估计动静有点大，讲台上的男生都往我这边看过来。我被对视得心虚，埋下头，隔着桌箱挡着，摘下自己的海锚项链，塞进了书包的最底层，可不能让他发现了啊。

他要是问起我，我就说没了，我才不记得他的海锚项链呢。

可许海锚同学根本没记起海锚这茬，下课后，他走过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苏真心同学，我可找到你了。我就等你报恩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报恩！报什么恩啊？”同学八卦地凑过来。

然后，许海锚就腰板挺直讲述了我是怎么在捡贝壳的时候追吹飞的帽子，接着被海浪无情地打倒掉进海里，以及他如何英雄救美的各种细节。

那天，我和许海锚同学，一时风头无两。

我都要气炸了，我在班上可是默默无闻的中等生，这不是把我放在风口浪尖吗？

可恩人的确是事实，我只能虚与委蛇地回答同学的诸多疑问。

我同桌还问我，你不是说捡贝壳身姿优美吸引了帅气的兵哥哥吗？怎么是吸引了狂风大作，吹飞你的帽子还掉海里了？

我真是有嘴难辩啊，夏天见到的还是和蔼可亲的捕鱼小子，他现在倒成了恶霸了——许海锚同学在放学后，还以报恩名义要求我给他当书童。

我恨得牙痒痒，可是救命恩人是事实，我也只好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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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许海锚要参加运动会，我被他差遣去小卖部买矿泉水。等我蹲在地上观察爬动的蚂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来自周远。周远有好听的嗓音，我曾经就是因为他磁性的嗓音而深深喜欢上他的，我听到他和同伴说他参加了接力，是最后一棒。

哦，估计就是许海锚下午要参加的那场吧。

我看到周远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心情还挺平静的，以前在学校看到周远，我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就会不一样，现在好像正常了。自从我没有刻意像个牛皮糖跟着他以后，我发现我在校园里撞见他的概率为零。

说起来，我应该要感谢许海锚的，如果不是他天天使唤我做这做那的，我估计还会习惯性的一下课就往周远的教室跑。

周远边做热身运动边和同伴说说笑笑，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往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心说，苏真心，你不要自恋了，那个眼高于顶的周远怎么可能是看你啊。

然后，我就看着周远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他的脸庞就在我上方，说：“苏真心，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最近怎么没有找我了？”

我迷茫地看着周远，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苏真心——，你磨蹭什么啊，叫你买瓶水，被绑架到外星球了？”许海锚在不远处朝我喊，我真是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

我连忙站起来，但因为蹲太久，脚有点麻，我差点站不起来，周远就在旁边好心地替我扶了一把。今天什么日子，彗星撞地球了？

我困惑极了，想问周远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之前我天天黏他的时候，从来没有给我好脸色看过。他看向许海锚，说：“苏真心，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我摇了摇头，许海锚就跟少爷似的，我顶多是他丫鬟，专门帮忙端茶送水的。

“哦，那你待会会给我加油吧？像往年一样。”

我想说，周远我已经放弃你了，可鬼使神差地，我还是点了点头。

他就笑着朝我挥手道别。

我好像有点贪恋周远这难得的温柔。

“谁啊？”许海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冷冷地说，“好家伙，才几分钟的功夫，你就要叛变12班，给13班的加油了？”许海锚的语气酸溜溜的，他拉下脸，从我手里抢走矿泉水。

“才没有。”我小声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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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是假的。周远蓄势待发站跑道的时候，我还是小声说了句“周远，加油。”我跟自己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周远好歹是我邻居，我小声给他加油也没什么的。

可我同桌却不干了，她在跑道内圈旁的草坪里，朝我大喊：“苏真心，周远就要上场了，你今年不给周远陪跑，然后呐喊加油吗？”

“哧。”许海锚在我头顶忽然敲了敲我头，说，“苏真心，我今天真是听了你不少新鲜事呢。”

“啥？”我开始装傻。

“你说呢？”许海锚指了指周远，说，“陪跑是怎么回事？”

“我就觉得长跑挺累的，我想我在跑道里圈跟着他跑，他会有更多的力量。所以我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

我曾经赤忱勇敢地喜欢过周远，可现在想起从前，我竟然觉得有点害羞了。看一旁许海锚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忙狗腿表忠心地说：“我今年要陪跑也是陪你，不会叛变给别班的同学加油的！”

“女孩子家家的要对自己好点，在场外好好看着就行，我肯定不会让你陪着我跑的。你就在终点等着我，我会帅气地跑过终点的，懂了吗？”许海锚看着我异常认真地说。

“好的。”

我乖乖拿着毛巾和水在终点等着许海锚。

周远还是像往年一样第一个冲过终点，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雀跃起来，搁我以前我真的能跳起来。很多人围了过去，我看着围着周远的人群，忽然发现自己终于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看着周远，远远地看着他被别人簇拥着，心里还无波无浪。

许海锚过来的时候，还不服输地和我说：“我今天就是没发挥好。”

我觉得许海锚还挺可爱的，他有少年人那种不服输的精神。可我嘴上却忍不住调侃：“哟，海锚同学，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跑倒数第一名呢……算啦，看在你这次跑第二名的份上，我就把东西还给你吧。”

“什么东西？”许海锚凑过来。

“当当当。”我从兜里掏出海锚项链举起说，“抱歉，一直霸占你的海锚项链没有还给你。你来了以后，我就想着要还你的，放我那怪怪的。”

海锚拿过海锚项链，看了看，似在辨别他失而复得的旧物，结果他又轻轻放在我手心，说了句：“呐，我现在郑重告诉你，那是你的海锚了！”

一声发令枪响起，随之而来是我忽然紊乱的心跳的频率。我看向跑道上其他奔跑的运动员，又看了看面前对着我笑意盈盈的许海锚。

“好的，那我就接受你的礼物了，谢谢。”我欲盖弥彰地说完，就拿着海锚项链跑开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差点误以为许海锚同学刚刚是在跟我表白呢。毕竟他那句话挺有歧义的，什么叫那是我的海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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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从炎热的夏天到寒冷的冬天，我的身份也从许海锚的丫鬟变成了许海锚的朋友。我们会在课间里插科打诨和讨论题目，还会帮对方在人满为患的学校小卖部替对方买早餐。我甚至能跟他八卦起自己的爱情，和他一起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和他吐槽：“你知道吗？许海锚，今天周远居然托人给我一张纸条，他说他周日要过生日，问我会不会去他家一起庆祝。”

“那你会去吗？”

“会吧，毕竟我爸爸和他爸爸是朋友，他每年过生日，他家里人都邀请我们左右邻居的。我就是很感动他这次居然这么主动这么正式邀请我。”

“不就塞张纸条吗，有什么好正式的。”许海锚很不屑。

“切！你不懂，要搁以前的周远，才不会那么干。以前我去他家，他爸爸倒是对我热情有加，周远的脸能臭得像大便。”

“苏真心——，你能不能别聊……”许海锚欲言又止。

“嗯？”我看向他。

“你能不能别讲你的八卦了，我不感兴趣。”

我想了想，男生的确不像我们女生这么八卦。可我又不会游戏又不会运动的，我能和我的新朋友许海锚聊什么呢。然后，我就开始和他聊学习，可是聊着聊着，我又绕到周远上。毕竟我4年如一日地围着周远转，想起从前，我依旧记忆犹新。

“我记得以前我还拿着数学卷子去麻烦周远教我呢，可他教得一点也不好。我每次问为什么，他就那种‘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表情，多来几次后，我就不敢造次了。我只敢周一拿那张卷子重新问我们班数学课代表。”

许海锚似乎对我的话痨感到无奈，他脸色苍白地对我说：“你怎么不懂呢？算啦，你好傻的，怎么懂呢。”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这时，许海锚长叹了口气，仰望蔚蓝的天空，说：“我今天想和你说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知道很多人高考都要回自己的生源地考吗？”

我点头。

“我家不是海南的嗎，可现在转到福建来学习了，高考的时候，我可以回自己的城市参加高考，其实也可以不用的。但我爸说我最好还是回自己家乡考，快的话我可能下周就要出发，慢的话我就下个月出发。”

“下周不就是下个月吗？现在已经是12月末最后一个星期了。”我抓住许海锚话里的逻辑漏洞。

许海锚却有点生气：“苏真心，你真的是不会听重点。”

“好，你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觉得我要回生源地参加高考吗？”

“可以啊，如果要求是这样，就回去呗。”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许海锚脸拉得更长了，然后他突然狠狠地捏了下我的手。

我被捏痛了：“你干吗啊！”

“我走了。”许海锚背着我挥挥手。

真奇怪，不就是回生源地高考吗，这不是国家规定吗？有什么好纠结的。以他现在的分数回海南高考可是赚到了！

可周一的时候，我没看到海锚来上学。正想问他同桌许海锚是不是生病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海锚同学回自己的家乡了。”

“这么突然啊，老师，那许海锚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他之后高考也会在家乡考的。”

我听着同学们和老师的对话，心情忽然变得低落。原来周五那天，他的意思是，再也不回来啊。

既然是这样，之前干吗要转学过来啊，多此一举！我们学校教学质量有那么好吗？哪有这样的，做兄弟的走也不说一声，就直接回海南了？还有不是说最快下周吗，怎么两天就走的，连告别都不留给我！许海锚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许海锚走后，我发现我变得恹恹的，但我也说不清具体的原因。

有天我去抽屉里翻书，发现了上周五忘掉带回家的数学卷子原来错夹在了地理书里。上周六做作业发现卷子没带回家，我懒得回学校，就近找周远拿卷子复印了一份做。

我在折叠的数学卷子里，找到了一封信。

苏真心，我家人叫我回海南了，他们说以我现在的成绩回海南考试会更有优势的，而且最好提前半年回去准备，毕竟海南的卷子和福建的卷子不一样。但其实也可以不用回生源地考试的。如果你不想我回去的话，我甚至可以为了你移民的。我想你这个傻子一定没看出来，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其实我特别舍不得离开你。

你想我走吗？如果你说，不想我走，我就不走……

对了，上次周远那小子给你张纸条你就夸他正式了，我今天可是买了你最喜欢的蓝色底的纸给你写信呢，我是不是比他还要正式？傍晚放学回家，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吧。放学见！

许海锚12月23日

12月23日是周五，那天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见呢。笨蛋许海锚，想要我挽留你为什么不当面说，写什么信啊！搞到现在你都走了快两周了，我才看到这封信。我说周远的纸条正式你就当真了！你这信一点也不正式！你知不知道这信贻误了我多大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我会多想你！

你走了，再也没人给我带鸡腿了，再也没有人陪我晚自习回家走长长的巷子了。再也没有人愿意听我五音不全地唱歌，还能在旁边捧场：“苏真心同学，唱歌果然有特色。”

你知道吗？今天我在巷子口，又捧着你的海锚项链打量，开始伤春悲秋，周远出现问我在干什么。

我举起海锚项链炫耀着说：“这是许海锚之前留给我的海锚项链，你要不要看看，我觉得可好看了。”

周远看了一眼，凉凉地说了句：“不就是片铁片吗，有什么好稀罕的。”

我不觉得这仅仅是块铁片。我下次见到你，一定要跟你郑重地说，这个海锚项链的主人在生死的边缘拉过我，也陪伴我度过因为学习焦头烂额漫长又苦难的高二下学期和高三上学期，他是第一个真心待我的男孩，被认真地喜欢过，我才知道我是值得被愛着。他认真地喜欢我这件事，我再笨也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如果我不喜欢他，谁愿意被他欺负了一学期，还要和他做朋友啊。

海锚，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夏天可以穿着裙子和你在海岛的海边走，那高考后，你一定要等我去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