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大刘说今年樱花肯定特别美
2020-03-25郑重
郑重
2019年12月31日晚上下班后,我躺在床上刷着视频,早已销声匿迹的宿舍群突然滴滴不断,“我们这里好像又发现了SARS携带者”,身在武汉的大学室友大刘连发了数条消息。2003年的SARS对于我们这批90后来说印象还不是很深刻,所以大刘的刷屏丝毫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冷处理
大学时,大刘常穿宽松大裤衩在球场上溜达,伺机寻觅有缘人,成功脱单后的他每年一束给女朋友的樱花表白也是羡煞众人。毕业后,他本想和女朋友“沪漂”,父母强烈反对,于是他回了老家武汉。
1月1号早上8点,大刘在群里发了一段视频,药店门口排起了长队,画外音是大刘给我们解说这是在抢购口罩,说很多药店口罩都断货了。
我艾特了大刘。并附上:大刘,你放心,妻儿老小我们照顾!
我不怕死
1月20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公告,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纳入乙类传染病,并采取甲类传染病的预防、控制措施。
晚上新闻中钟南山说:会人传人。
舆论迅速发酵升级,几乎满屏疫情的讯息。大刘说这次病毒有些厉害。 大刘爸倒是很淡定,口罩不戴,就一句话:我不怕死。毕业时大刘沪漂,刘爸刘妈剧烈反对,彼此隔阂了一年,大刘知道爸爸的强势和固执,所以没有再絮叨。
23日凌晨1点,大刘在宿舍群里突然发起了语音通话,说发小给他打电话,早上10点武汉会封城。不让任何人员车辆进出,我们问大刘的打算,大刘说想赶紧跑,随后耳机里听到大刘爸爸说:“这么大了还瞎胡闹。”他只好作罢。这夜大刘听了整晚楼下人群嘈杂声和车辆鸣笛声。
很美的护士
刘爸虽有一股子精神,但是终究没有敌过天气或者说是病毒,开始发烧、咳嗽,昏睡。一早大刘开车从汉口花园小区到武汉协和医院送爸爸看病,医院楼道满是戴着口罩的人,他排了一上午,也没见人群往前挪几步。面面相觑,惶恐写在脸上,每个人的眼角都被恐惧织满了蛛网,医院本来就是病菌聚集区,大刘不想在这儿多呆。前几天一个不错的高中同学告诉他医院肺炎人数增多,但是没有官方报道,大刘打个哈哈也就没当回事儿,想到这,他猛拍脑门,高中同学的媳妇就是这的护士啊,大刘赶紧联系,到了下午3点钟,检查结果出来,大刘爸爸为病毒性感冒,护士给大刘拿了药让他注意预防,她是四川绵阳人,身材高挑,眼睛大,眉毛长挑,很美。虽然一直戴着口罩,可是看得出姑娘因为疲累眼睛浑浊,像吹落在地上的干枯樱花。大刘问一些情况时,她言语中透着一些尽力而为的无奈。姑娘小声告诉大刘,尽量少来医院,如果出现如乏力、头晕、咳嗽,及时给她打电话。
大刘开车带父亲回去,在马场路与唐家墩路交叉口拐了个弯,想要去加油站给车加点油,没想到加油站也排起了长龙,加完油已近5点。一路上,大刘和爸爸没有过多的交谈,他安心开车,爸爸一直看着窗外,可能也是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说再也不外出了,老实在家蹲着,等疫情过去。从这之后,他谢绝来往,进出戴口罩,洗手。
年年多庆,月月无灾
24日,是期待已久的除夕,但是今年却没有以往的那么欢快。
大刘想偷偷在楼下放一挂鞭炮,说是要把晦气都炸走,最终也没敢出门。爸爸的病情没有加重,但还是吃不下去饭,脸上的胡子乱糟糟的冒出一圈,整个人看得出的憔悴。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喂了爸爸几口大刘做的排骨藕汤,嘴里还念叨着打算回山东看看老舅,他看到妈妈黑头发下的白头发似乎压不住要张牙舞爪地冒出来,不一会儿,眼泪就把口罩浸透了,妈妈想要摘掉,大刘拦住。除夕夜,大刘说他戴着口罩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的烟花,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他希望火神山医院尽快建好,也希望这1000张床里不会有老刘一家子。
初一
25日早上八点(初一),大刘说他凌晨四点就看完了徐峥执导的电影《囧妈》,他很喜欢那句:“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个体都应该是完整的。爱不是控制和索取,爱是接纳和尊重。”
上午,大刘的妈妈也开始出现了发热的症状,体温37.5度,发烧并咳嗽。大刘成了家里的主力,他给护士发微信,说清了症状。护士交代大刘,最好在家自己隔离,没有高烧过38度,且没有出现乏力症状,就应该没事,极力劝阻大刘不要去医院。就这样,一家人每天吃饭要分开,三个人三碗菜,每天定时消毒两次,大刘爸妈也是分开卧室睡。
疫情舆情此时格外严峻,一个好消息是沪研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通过检验,用来检测疑似患者样本中是否含有新型冠状病毒。大刘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爸妈。爸爸说:“这不才几天,疫苗就出来了,跑个啥嘛!”爸爸的状态明显好了一些,大刘知道他听错了,但是也随声附和。
1月26日,给家里消完毒后,恐慌之中大刘倒是给我们说了一个开心的事,他妈妈的烧退了:“昨晚妈妈用自己的土办法,临睡前喝了两大碗水,把自己埋在棉被里捂汗,但还是有些咳嗽,嗓子疼,爸爸也有了好转。”我们说要他多吃大蒜多喝醋。大刘坦言,以前都觉得有时间好好睡一觉是多么奢侈,而现在晚上却是他最难熬的时候,不敢闭上眼睛,生怕第二天睁开眼睛后乏力,困顿,发烧。毕竟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即使闭上了眼睛,脑中就会浮现起医院布满人群长长的走廊。不过,看着爸爸妈妈的病情逐渐好转,今晚应该能睡着,因为今天算是有好消息的一天。
4号就立春了
从妈妈病倒后,大刘一直在家里忙上忙下,给爸爸妈妈做饭、消毒,安抚他们的情绪,和父母一直平淡如水的关系,也逐渐加入香喷喷的佐料。
27日,全国新增疑似病例首次出现下降,大刘没有太多的感慨。晚上,爸爸执意要和大刘喝两口,大刘做菜,妈妈做帮手,酒过三巡,爸爸说他和妈妈就一个孩子,还是想把大刘留在身边,大刘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一直都是不抵抗政策。爸爸又说,他们老了,和妈妈想回山东养老,下个月4号就立春了,樱花不久也要开了,想和大刘一起去看看。
大刘跟我们说,回來武汉之后,再也没看过樱花。不过,他想今年樱花一定会特别美,那时候的武汉也一定很漂亮!
大刘跟我们说,回来武汉之后,再也没看过樱花。不过,他想今年樱花一定会特别美,那时候的武汉也一定很漂亮!
也就一两天的事情,疫情图上的红色迅速蔓延到全国,原本属于八卦明星的微博热搜开始每天都被疫情的消息占据。我内心的不安和焦虑也开始快速膨胀,出现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周边有没有存在携带病毒的人?我的家人周边有没有存在携带病毒的人?好像怎么都很难预防啊,因为人总是要和别人接触的,都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我怎么知道周围的人是不是携带病毒呢?如果他人携带病毒而不自知岂不是更可怕?就算待在家里,还是有家人出去买菜、工作,那就算我做好了一切的预防工作,自觉在家隔离,但是家人一旦感染上了,我又该怎么办呢?一系列的担心像打开闸的水不停涌现,怎么也没办法安静下来。不过很巧的是,有老师向我推荐了清华大学心理学教授的免费课程,就是针对在疫情爆发的时候,如何缓解紧张焦虑的情绪,我听完后确实颇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