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者
2020-03-25
这是北大荒的春天。
雪线渐退渐远,太阳开始燃烧起来,大山在漫长的雪梦里醒来,猛然抖动一下筋骨,挂在柞树上的枯叶便哗哗直落;十里河扭动银蛇般的躯体,厚厚的冰痂随即崩裂脱蜕,向着黑龙江蜿蜒而去。北大荒的春天虽然总是姗姗来迟,可一旦到来,便一定是破门而入,绿色从小兴安岭的山巅上瀑布般倾泻而下,从山谷里洪水般奔涌而出,几乎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就被淹没在一片绿的汪洋里。
然而,这个春天的到来,对于皮子来说,并没有多少的欣喜,倒有些失落和沮丧。从前,春天一到,什么夹子拍子的通通刀枪入库,再等下个冬天。可是,这个春天的到来,却是他狩猎黄鼠狼的终结啊!这样想着,眼前仿佛有一片雪野重又铺展开来,一个小小的金黄的影子,一跃一跃优美地奔跑着,身后拖曳着一条长长的缀满蹄花的洁白的藤蔓……
皮子姓皮,人们便叫他皮子,时间久了,竟很少有人叫得上他的大名。那时,他还没有成家,吃住就在晒场的打更房里,在这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连队,他是守夜人。夜深了,连队里的灯火渐次熄灭了,晒场那盏高挂在线杆上的电灯却始终亮着,瞪着无眠的眼。他四处逡巡,形影相吊,像个梦游者。转一圈回屋,一会儿修理修理打黄鼠狼的夹子或拍子,一会儿坐回炕沿上,什么也不想,看着窗外发呆。其实,目光有一半被窗玻璃挡住了,这不仅让他看到了晒场及麦棚、粮囤和仓库,还看到了坐在窗口里的另一个自己,也正看着他发呆。他想,是晒场做了他的背景还是他做了晒场的背景?他是生存在这个连队边缘的人。即使白天,不是睡觉,就是去抓黄鼠狼,几乎游离在人们的生活之外。他的捉拿技能可谓炉火纯青,无论多么狡猾的黄鼠狼,只要被他码到踪影,必定束手就擒。黄鼠狼是学名,蔑称黄皮子,尊称黄二爷或黄大仙,由于民间的种种诡异传说,捕猎黄皮子者甚少。皮子却不以为然,且多年乐此不疲。一张毛皮那时能卖十来块钱,对于工资只有几十块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春节前,他背着几张上好的皮子回老家过年,本想敬给老爹做件皮袄,可老爹就像见了妖魔,两手推挡着,脸差点儿扭到脖子后边:“罢、罢、罢! ”原来,前几日他家邻居刚刚叫黄皮子附体,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老爹苦口婆心叮嘱说:“儿啊,赶紧收手吧,黄鼠狼是有灵性的家伙,咱招惹不起呀! ”其实,皮子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熊不怕狼,更不信神不信鬼,他知道再凶猛的野兽也躲着人,要说世间有鬼神,那最大的神就是人,最大的鬼也是人。但老爹的叮嘱必须遵守,再说这打黄皮子扒皮子营生,细想想也的确有点与己犯忌、犯冲,他便答应老爹,这个冬天一过,就把夹子、拍子等所有家什全都处理掉,就此罢手。眼下,他要把这些家什打理好,明天去县城卖个好价钱。
生活往往就是一出悲喜剧。皮子的狩猎生涯不但没就此终结,反而峰回路转。从县城回家途中,他偶然结识了一位专出红围的老猎手,便从此拜他为师,不仅学会了打枪、给子弹压底火、装药及学狍叫、观地形、测风向风速等各种技能,还掌握了许多野兽的生活习性,以及应对它们的基本策略和要领。其中,师傅的学狍叫堪称拿手绝技。那天,师傅带他上山狩猎,现场教学。当来到狍子经常出没的一面山坡时,师傅抽刀在白桦树上剥下一片薄如蝉翼的树皮,先用剪刀将桦皮剪出齐边,并将齐边折起一厘米向里压倒,用双手拇指和食指分上下捏住中间往两侧一捋,然后左手捏住这双层桦皮,右手操剪刀在双层右端垂直剪进去,剪到齐边时剪口向左掉转 90°,接着沿直边再剪过四五厘米,再向外转 45°剪到中线位置,又向外向下转 90°斜着直接剪掉,剩在手中的就像一柄小小梭镖,将其展开,变成了两个连体梭镖,分别在两镖尖上沿中线用指甲垂直划至镖底,之后重新将其扣合起来,一枚口哨便做成了。师傅神秘地说:“你等着看! ”他有意对着皮子张大嘴伸出舌头,将哨底朝里尖朝外地贴在舌头上,双唇微闭轻轻一吹,“吱吱”的哨声便传向树林深处,与幼狍鸣叫几无二致。不一会儿,林子里就传来稀里哗啦的声响。师傅举起了猎枪。那狍子从远处急匆匆赶来,发现有人,扭头就跑,可枪已经响了。他兴奋地跑上前去,发现这狍子的乳房正鼓胀胀的。就这样,师傅利用动物的母性,圆满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示范性猎杀。
皮子狩猎,先是师傅借给了他一杆单管猎枪。后来,他终于凑齐了 220元枪款和路费,去齐齐哈尔以出厂价买回了一杆鹰牌双筒猎枪。就这样,生活为皮子刚要关上一扇小窗,命运却立马给他开启了一扇大门。这时候他才忽然觉得,从前自己就是在跟黄皮子过家家,怎配得上猎手称谓?出小围还须打飞枪呢,别说出红围(红:见血)猎熊猎猪了,那些下夹子下拍子掏窝子把戏,简直就是小儿科呀。如今,一个华丽转身,他俨然成为了一个职业猎手,一个名副其实的真正的猎者。从此,他更是索隐形怪,少与人聚。他只属于山野,属于猎枪,其他的一概索然寡味,包括女人。无论到哪儿,这杆鹰牌猎枪就再没离开他左右,就连晚上睡觉,也总是搂在身边。但有个原则他始终坚守着:无论打到什么猎物,绝不剥皮。
第一次打熊的那天晚上,他一边安装子弹,一边琢磨着:端午节就要到了,若能打头野猪,不仅能让自己过上一个快乐美味的节日,猪肉也好出手,还能挣点儿外快。子弹共三种,鸡砂、狍砂和独弹。鸡砂是用来打野鸡、飞龙和野兔等野禽或小动物的,也就是出小围用的;狍砂是用来打狍子、野鹿、野猪等大兽的,也就是出红围用的;独弹则专门用来猎杀黑熊和孤猪,因为熊和孤猪身上有松脂形成的铠甲,一般子弹打不透它。尤其是壮年孤猪,它们用獠牙将松树皮豁开一道口子,待松脂溢出,就把身子贴上去来回剐蹭,不仅解痒,身子还涂抹了一层松脂,躺在沙地晒太阳,再粘上些沙子,久而久之,一层坚硬的厚甲便形成了。这层甲主要披在背部及其侧下,在与敌人对决时,就像穿了一件厚厚的防弹背心。一头五六百斤的 孤猪,其甲會达到四五厘米厚,再锋利的獠牙或匕首也休想刺透它;即使独弹打在上面,也休想一枪毙命,真可谓刀枪不入。皮子这时只装了狍砂和独弹。他先用压炮器给弹壳压上底火,再用小勺把枪药倒入。这小勺是个锯断的弹壳,既是容器,也是量具,底部系一根铁丝,拧成麻花状勺柄。然后,他又捏三片纸垫塞进弹壳,盖住火药,再用压炮器手柄的圆头顺入捶紧,这才放入铅弹,最后把两片纸垫塞入,只用来挡住铅弹,并不捶紧,这子弹也就安装完毕了。狍砂的铅弹大小如高粱米般,一枚子弹共装三层,每层三粒;独弹的铅弹大小如玻璃球儿,当然一弹只装一粒。弹药备足,装入弹袋,又在炕沿上把猎刀蘸着水磨了又磨。他停下来,用右手拇指肚在刀刃上荡了荡,接着又磨了一阵子,扯过抹布,把刀擦干,撸起裤腿,将刀刃贴在小腿壁上,轻轻向上移动,见汗毛一根根断掉,这才放心地将其插入了刀鞘,搂着他的鹰牌猎枪睡觉去了。
下了一夜绵绵细雨,脚下非常湿滑,草叶上托着露珠儿,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耀眼的光。裤腿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贴在腿上又凉又腻。白雾像烟又像水,堆积在山谷里,弥漫着、涌动着。他沿着山鼻子右侧的北山坡走出好几公里,又翻过三道山梁,连根猪毛也没见到。奇怪的是连鸟鸣也没了,好像被夜雨淋湿全都粘挂在了树枝上。他开始感到这大山太空了,空得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一种孤独感在心里隐隐升起。抬头看天,日头已在当顶,他找了一棵横木坐下来,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合计着:休息一会儿就开始往回绕吧,今天很可能空手而归了。向南走,跨过一条小溪,再往东翻两道山梁,便会到达山鼻子的最西端,再往前,就会有一条拖拉机进山伐木的山道,这样往家走起来会轻便许多。
到达那条山路时,太阳已落到山尖上。他双手端枪,枪口对着左下前方,机警地朝前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咯吧、咯吧”的声音,由于山路时有弯曲,路侧枝叶又逸出遮蔽,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但可断定这是一头大兽,便枪托上肩,右手食指搭扣在扳机上,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间则夹着两枚独弹。他悄悄往前移动着,并左右躲闪,生怕碰到一根树枝或踩到一块乱石,确保不发出任何声响。拐过一个小弯,只见六七十米开外,竟是一头黑熊!原来,道边有许多被拖拉机压倒的柞树,它正顺着枯木舔食木耳。从它衣盆大
的肥臀来看,至少有六百多斤,它皮毛黝黑,油光发亮,像裹着一层黑色绸缎。此刻,它只顾享受美食,竟丝毫没有预感到黑洞洞的枪口正朝它逼近。皮子停了下来,不再靠近,也不开枪。再近些,他怕开枪后遭到黑熊的反击来不及躲避;现在开枪,枪口却正对着它的屁股。常言说,迎头不打猪,背后不打熊。因为枪响后,野猪总是迎着向前冲,黑熊则掉头往后跑。与熊摆开阵仗,这还是第一次,心跳明显加快,握枪的手似有些微颤抖,后背凉凉的有汗珠滚过。直到事后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兴奋激动的,还是害怕吓的,或者二者兼有。
等了一会儿,那熊并无异样,好像他的到来与它无干,或者,木耳的浓酽气息遮蔽了他的气味,仍慢条斯理地吃木耳。他甚至觉得它那副憨态很温驯、很可爱起来,紧绷绷的神经舒缓许多。“呕 ——”他喊了一声,黑熊猛地掉过头来,只见它支棱着两只耳朵,嘴巴比碗口还粗,两只眼睛迎着落日,像两枚金珠子放射着金光。—砰 —两颗独弹相继射了出去。他“砰 ——”两眼紧盯黑熊,右手迅即退出弹壳,备在指间的两枚独弹随之推进了枪膛。但还未来得及补枪,那熊却一转身钻进了树林,向山坡下逃去。它显然受伤了,行走有些缓慢。他跟上它,但决不靠近。这是一片次生林,树木茂密,不易操枪,也没有大树可以避身。他只好尾随着,寻找开枪的时机。出了这片树林,地势开始平缓,一大片以榛柴棵子为主的灌木丛呈现眼前,一眼望去,像一潭嫩绿湖水。黑熊则像一艘袖珍潜艇,一头潜入湖底,湮没了踪影。他更不敢贸然跟进。灌木虽不高,只到人肩部,可里面榛棵和荆条与藤蔓交杂,非常茂密,这对黑熊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猎手,却举步维艰,先不说看不到黑熊,更重要的是很难躲避黑熊的攻击,就这点,黑熊比人更清楚,凡遇危险,总是往林深丛密处钻。灌木丛那端不远处就是十里河,它也许会奔着水源去。他迅速从一侧迂回到灌木丛下端,一番查看,未发现熊走过的迹象,便端着枪候在那里。不一会儿,从灌木丛的摇颤处传来了“咯吧、咯吧”的声响,且越来越近。突然,它又不动了。按理说,灌木丛枝繁叶茂,它绝无可能看到他;这个距离再加上它是上风头,也不会嗅到他的气息,可它怎就不动了呢?过了一会儿,它又慢腾腾地往回走,灌木丛上,一条颤动着的标识性波线,慢慢向对面划去。皮子想,它既然忍着疼痛逃到这里,就没理由再
折返回去,会不会是调虎离山呢?但不绕回去堵截,一旦它真的是闻到了气味一去不回,岂不是守株待兔吗?正犹豫着,黑熊果真来了个回马枪,全速向回奔来,所遇灌木,倏然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向他豁裂而来。这黑熊虚实相济,有无相生,伎俩还真可谓高妙!绝不能与它短兵相接,他要给自己留足补枪和撤退的余地。那深沟开裂到离他只有四五十米远时,他
“哦”地大喊一声,那熊果真就立马停步站立起来,但只露出了黢黑的脑袋和右手掌,就像浮出湖面的水怪在行古里古怪的军礼。这一刻,他才知道黑熊是伤到了左前腿。“砰 ——”只一枪,黑熊便在一声凄惨的叫声里倒了下去。他等了几分钟,捡起一根木棍尽力扔过去,里面没有反应,再扔一根还没有。他不能再等了,因为黑熊死后,胆汁会快速回渗,通过胆管返回肝脏,这颗熊胆的价格就大打折扣了。他小心翼翼,试探着腾挪到黑熊身边,见是头部中弹,虽然圆睁着眼睛,但确已毙命。他赶紧抽出猎刀,对准熊胆位置扎了进去。等他再取熊掌时,无意间看到黑熊的眼角上,竟挂着一颗浑浊的泪珠。他先是狐疑,接着心里突然一颤,像被一根尖细的东西戳了一下。
最让皮子刻骨铭心的出猎,还是那次与一头孤猪的较量。
那是一个冬天。早上,一丝风也没有,天嘎嘎的干冷。他沿着独山的南坡二肋一直向里走,雪很厚,一脚下去,半条小腿就陷进去了。直走得气喘吁吁,狐皮帽子的狐毛上结满了白霜,脸上像套着一个毛绒绒的银圈。自己睫毛上也结满了小冰晶,要不时地使劲儿眨巴眨巴眼睛,让它融化了,再用手擦一擦,才能恢复正常视力。眼看就到横山了,他左看右看想找根横木坐下来喘口气,却突然发现了野猪蹄印。蹄印很大,向前带起一道挺宽的雪沟,他断定这是一头壮年孤猪,至少有四五百斤。摘下手套,用手指摸了摸蹄印边缘,还很松软,说明它刚走。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端起枪,打开保险,码着蹄印向山上追上去。
前面的山棱子挡住了皮子的视线。他知道,山棱子不远处,是一大片老橡树,他边走边想,这猪定是一头扎在积雪里拱吃橡子呢!若此,即使再近些它也很难嗅到我的气味,于是又继续向前走。忽然,“轰隆”一声,孤猪从山棱子后面猛扑过来,雪雾飞扬激荡,看不到猪身,只见黑灰色猪头嵌在大雪球里滚滚而来!这家伙根本就没在觅食,一定发现跟踪,便隐蔽在山棱子后面,待皮子走近便立刻发起攻击。有句骂人的话叫“你猪脑袋呀?!”其实,据有关资料,十万多种动物里,猪的智商是排在前十的,眼下就是一个最好例证,你看它竟然研究起战法会打伏击战了!皮子见状,头发直立,紧急贴向身边的一棵老黑桦左侧,匆忙中下意识扣动了扳机,“砰 ——”枪响了,没中!他迅速退出弹壳,指间独弹刚刚推入枪膛,那猪已冲到眼下。他一闪身,刚转躲到黑桦右侧,那猪便蹭着黑桦左侧冲过去了,锋利的獠牙剐起一块鞋底大的树皮飞向空中,树干被勾出了一道深沟,扬起的雪雾弥漫四周。由于大树的阻抗作用和猪身的强大惯性,孤猪向坡下翻滚出好几米,还未站稳,—”它“砰 —又是一枪,整个身子都随之颤动了一下。他判定,这应是击中了腹部。可它并未倒下,接着又向黑桦右侧猛冲上来。可能因为受伤,再加上是上坡,速度稍有减缓。他一转身子,又躲回树的左侧,待猪冲上来,刚好过了人与树与猪这条直线,他再次扣动了扳机。这一枪,只打中了它的后腿。它彻底被激怒了,又继续向他拱来。他本想再躲到老黑桦的后面去,脚却被积雪里的枯枝绊倒了,正要爬起,猪嘴已顶到他的臀部,脖子猛地一扬,将他抛向了空中。待“噗”的一声落地,还好,猎枪仍牢牢握在手里。孤猪并不罢休,继续向他运动,但已不是冲,几乎是在爬,身后拖出一道被鲜血染红的雪沟,两耳间的鬃毛针一般直立着,两根一尺来长的獠牙像两把弯刀,发出惨白的光,一对小眼睛由黄变红,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这时,皮子不再紧张,也不再畏惧,爬起来,稳稳地端起枪,三点一线,扣动了扳机。这一枪正中孤猪头部,再就一動不动了。这时,他才感到屁股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脚下积雪染红了一片。摸摸屁股才知道,孤猪的獠牙把棉裤挑开了花,臀大肌更是豁开了一道口子,足有一拃多长。
后来,谁也说不清从哪天起,更不知什么原因,皮子渐渐地很少上山了。他一个人躺在炕上,不知怎的,脑袋里便常常一片混乱。从捉黄皮子到出红围,许许多多影像就像无声魔幻的皮影戏,飘忽变形,错综交叠,碎片般在脑海里纷扬。闭上眼睛,一张张皮子,一头头猪,一头头熊,一头头狍子,便血淋淋地交替浮现;洁白的雪地上,有一摊摊鲜红的血迹,他已分不清哪一摊才是自己的,只觉得生命里流失了什么,甚至觉得自己什么时候曾死过一次;尤其是那头母狍子鼓胀的乳房,还有那头黑熊最后的泪珠,更是常常 特写在他的梦境里。一觉醒来,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恐惧感慢慢升腾起来:难道动物也有灵魂吗?一天,有人小声对他说:“这两年野猪忽然多了起来,我家新开山地里的苞米被拱得秃噜反杖的,帮我去赶一赶呗,碗里不也添些荤腥? ”他低着的头抬都不抬,冷冷扔下一句:“本就人家地儿,拱去呗! ”
再后来,猎枪被公安收缴了,皮子的狩猎生涯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