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缝隙中长出的“扶贫树”
2020-03-24卢语辰
卢语辰
我常常这样认为,“扶贫”就像是一颗被埋得很深的种子,因为埋得深,根茎于是长而稳固,无论是怎样坚硬的土壤,都有破土而出的力量。
我五岁的时候,曾经在一片贫瘠的红土上生活。我的爷爷奶奶都是朴实沉默的农民,他们终日劳作在田野之间,有时爷爷清晨就去山林里砍柴,有时奶奶伏在织布机前从鸡鸣织到黄昏。我们偶尔会去镇上赶集,爷爷就让我坐在一辆他平时装柴的拖车上,他常常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佝偻着身躯,拖着我走在尘土飞扬的路面。
我们的生活称不上平稳安宁。曾经有一个沉默的夜晚,水缸里面没有水,柴篓里没有柴,爷爷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购买种子而不断地抽着烟。我们一家人围在火盆边,等待着困意的到来,却不能窥见一点明天的轮廓。
我们村上有很多只比我大几岁的孩子,每天要走一个小时左右的路去学校,并不是无力购买自行车,而是很多地方的路面过于坎坷,不能骑行,只能徒步。他们的理想就像他们的衣服一样,蒙着一层泥土。
在这片土房聚成的村庄里,总是老人和小孩居住在一起。年轻的人往往都去城市里谋求生计,但是工作的不稳定和就业的艰难使得他们每个月给家里寄来的钱无异于杯水车薪,一般家中主要的生活来源都要靠已经年迈的老人来维系。
到了应该上学的年纪,我被父母接到城里居住。此后很多年我都未曾回过家乡,我很难面对那片苍白的地方、爷爷奶奶流露出的愁容以及无数个冰冷无光的夜晚。那里就像角落间的缝隙,没有人看到也没有声音传出。
2012年11月,我在电视上看到十八大报告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我当时的心情是惊讶的,但更多的是迫切的希冀,我第一次感到我的故土或许能够焕发生机……
2014年的春节,父亲打来电话,我了解到——现今的故乡与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随父亲坐上回家乡的车,汽车驶过一条宽敞的柏油路。路的两旁植满了银杏树,熹微的晨光流淌在路面上,树叶轻轻摇动,抖落下大片的金黄。远山朦胧,惠风和畅,故乡的今日似乎变成了一则美好的童话。
车驶进了村庄,远远地,我看到故乡焕然一新,原来旧屋的位置竟几乎都盖起了两层的新楼。我逐渐目睹到家乡的变化之大,只是有一个疑问一直盘桓在我的脑中:这样彻底的扶贫项目,是如何完成的呢?
父亲绕过村庄,几分钟后车停在了村后的茶田边。
茶田一眼望去竟难见边际,绿油油的冬茶铺满了原来荒芜的红土。父亲告诉我,这些茶树和土地都是政府拨给村子的,不但带来了收益,还形成了产业。之前没有工作的人,都投入到了茶业生产当中。随着茶叶生产工作的推进,留在本地就业的人数不断上升,留守儿童的数目大幅减少。
茶厂并不是简单地提供就业,还提供茶叶生产的技能培训。居住在附近村庄的村民,只要有参与茶业生产的意愿,就可以参加短期的茶叶生产的免费培训,一时间吸引了大量的村民加入。
“从解决温饱到促进发展。”事实上,这一片村庄的扶贫工作,包括但不限于茶厂的建设——在村里,政府建立起了农民专业合作社,为本地有耕地的农民提供低息甚至无息的贷款,让农民用于购买种子以及生产工具。这几年来,爷爷一直在通过合作社购买种子,获得了不错的收入;“村村通”使得互联网走入各家各户,许多农户开始使用互联网进行网上卖货,“土货”也越来越受到更多人的支持,销量不断扩大;村镇之间越来越多的高中和職业学校为有理想的孩子提供了通道……
我逐渐明白,这样几个小村庄的变化,折射出来的是一套体系化、精细化的扶贫工程。此后,一个愿望悄悄潜入我的心里……
“扶贫”就像埋在缝隙中的种子,让人们在原本灰暗的角落里看到了生机,让囿于深山、无人问津的地方抽芽生长。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时间或许只在土壤上留下深痕,但时间里一个个鲜活的人们,却能让荒芜的土地变成富饶的宝库。他们在黑夜里手执明灯,让困顿的人们走出无边的深夜,看到破晓的天空。
(指导教师:孙金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