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诗四首

津渡

那西塞斯

假使大海之中，他看不清自己

那些岁月，那些波浪中

漂走的瓶子，都将在软木塞上失去回音

而他面对溪流俯下身来，竟然

看到镜子中间一张囚禁的脸

憔悴，如同花影

哦，这悲剧

当少女们胸中的情欲点燃之时就已开始

寄   居

窗台下的甘蓝，心窝里顶着一堆沸水

砖篱上的瓦罐里

有半角凉月亮

牛羊，猪啊，鸡啊，它们的灵魂

在干草堆与木栏间安息

灯光从墙缝里缩回去

一对老夫妻迟迟没有入睡，他们说起明天

要收菜、杀鸡，赶集，买回两袋水泥和一只

风筝

两个我

我母亲只生下过我一次

我一生要写两辈子的诗

在酒精里我与我搏斗

在镜子里我伪装死去

肉体在床榻上忍受鞭笞

灵魂却轻轻跳出了窗子

我在扉页上开始

在封底与我巧遇

一百年前另一个我替我活着

一百年后我替另一个我去活

我活着是为了见证我的多余

我死去后人们会传说我活着

棉纺厂轶事

窗子会沿着楼梯爬上去

嵌在墙壁合适的位置。

隔着几幢楼，烟囱知道一切故事。

它随风

改变侧身而坐的姿势

和路过的云谈心。

一个不会游泳的救生员

永远的铁短裤。

夏天来了，才会漆上蓝白条纹。

他打铁

用纺织厂女工的搪瓷碗碎片

打出广玉兰的全副盔甲。

那棵树从未做出过鱼跃的动作。

我们往宿舍楼楼顶丢石子

更希望

落在女孩子们的床上。

早晨，厨娘端着一盆煤球出来

对着栅栏外大喊：

世风变啦

把你们的私生子统统领走。

夜晚，总是饥饿的

二十歲

可以吃掉一扇燥热的铁门。

年轻的姑娘

半身倾出窗台

一双手，把月光洗得哗哗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