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传说斯洛文尼亚有个“龙宝宝”

2020-03-23谷立丰

看世界 2020年4期
关键词:斯洛文尼亚巨龙溶洞

谷立丰

抵达卢布尔雅那时已是半夜。暴雨中的城市街道空无一人,路灯被一条钢索拽着,钢索固定在两侧老房子顶上,就这么一排悬在古朴的街道上。

跟着导航,我一路拖着湿透的身体七拐八拐,寒冷让我有些恍惚。忽然间,我被隆隆水声震醒,抬头一看,一头发着绿光的怪兽展着两翼,正狰狞地张大嘴,朝我嘶吼。

“啊!”我惊叫一声,眼泪都顺势涌出了。定神再看,哪有什么怪兽,这是一尊昂首挺胸的巨龙。青铜龙身在灯管下闪着幽幽的绿色光芒,它骄傲地蹲坐在我面前的桥头。龙桥,我不禁苦笑,来之前做功课满心期待,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相遇。

过了桥又走了一会儿才赶到旅店,我来到大厅前,跟值班的老人抱怨:“我刚刚看到了一条龙。”

“龙宝宝”出生后,眼睛会慢慢被皮肤覆盖住,直到完全萎缩,仅保留一点感光体。

“噢,它们总是在暴雨时出现。”她抬起头,推了下眼镜,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恐怖巨龙的后代”

龙,可以说是斯洛文尼亚的图腾,至少在这个浪漫国家的首都,随处可见。城市广场上的雕塑,临街商店的招贴画,汽车牌照,大街小巷售卖的纪念品,甚至本地足球俱乐部,都是以龙作为吉祥标志。

卢布尔雅那人认为,他们的城市建立在龙的领地上。

故事要从希腊神话金羊毛(Golden Fleece)说起:希腊神话英雄杰森偷走了国王埃伊特斯的金羊毛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希腊,而是与他的同伴一起逃到了黑海。他们穿越黑海,沿着多瑙河一直向上走,通过萨瓦河、卢布尔雅那河,最终航行到卢布尔雅那,并在那里拆船,计划将其从陆上运输到亚得里亚海沿岸,然后重建船只并起航返回希腊。

然而,卢布尔雅那附近沼泽地中,住着一条龙。它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袭击了杰森的营地,并抓了船员做晚餐。杰森只得继续战斗,在美狄亚的帮助下,击败并杀死了这只怪物。

卢布尔雅那龙桥前的巨龙铜像

斯洛文尼亚人对这段战斗的描述极为夸张:杰森用计锁住巨龙的嘴,这怪兽弯曲脖子痉挛着尖叫,直到一声巨响,龙的腹部崩出火球,其尸体在火焰中爆炸,照亮了卢布尔雅那的夜空。

“是的,这就是斯洛文尼亚的第一个烟火表演。”讲故事的大叔喝了口啤酒,笑得十分夸张。

从一只杀人的怪兽,到后来强大的城市守卫者,龙逐渐成为了力量、勇气和智慧的象征。

1900年,建筑师乔治·扎尼诺维奇为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大桥做设计时,他原想将带翅膀的狮子雕像装饰在桥的两端。然而,在最终设计中,狮子被巨龙雕像取代,这就是龙桥。如今,龙桥已成为卢布尔雅那市最著名的景点。

在斯洛文尼亚的典籍中,龙并非都是以神话的形式出现。早在中世纪,当地就曾发现一种神奇的生物,它们长得像小蛇,长约25~30厘米,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头上有着异乎寻常的红色簇状毛,没有眼睛。短小的四肢上一共长了10个脚趾,前脚各三趾,后脚各两趾。人们认为它们是“恐怖巨龙的后代”,所以一直称它们为“龙宝宝”。

这种神奇的动物叫洞螈(Olm或Proteus),只分布在阿尔卑斯山南部和巴尔干半岛的喀斯特地貌区。这里丰富的地下溶洞、地下暗河,是它们的王国。

虽然是一种两栖动物,洞螈却完全水生水长。它们已经完全适应了地下的黑暗生活,因为身体缺少色素,所以才会有这种近乎乳白色的皮肤。黑暗中,双眼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因此“龙宝宝”出生后,眼睛会慢慢被皮肤覆盖住,直到完全萎缩,仅保留一点感光体。头上的两簇红色其实是它们的外部腮,与一般的两栖动物不同,这是它们主要的呼吸器官。

眼睛虽然退化,洞螈却在漫长的岁月中进化出了更神奇的本领。其嗅觉极其灵敏,可以感知水中的有机化合物,能借此判断猎物的情况。其耳朵也能非常精确地记录水中每次微弱的震动。

卢布尔雅那西南方的波斯托伊纳溶洞

依靠着灵敏的感受器官,洞螈成为了地下洞穴中的王者,捕猎洞穴中不算丰富的猎物—主要是一些小虾、蜗牛或不慎落入洞穴的昆虫。喀斯特溶洞中的水很清,常年不见光使这里几乎成为了生命禁区,洞螈难得饱餐一顿,因此它们每吃过一顿,就将能量存储在体内;当食物不足时,就降低自己的新陈代谢率,严重时甚至可以消耗自身的组织求生。这使得它们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也能堅持至少10年的时间。因为新陈代谢缓慢,它们拥有极长的寿命,研究表明它可以生存到百年以上。

走进波斯托伊纳溶洞

查尔斯·达尔文曾在《物种起源》中提到过洞螈,把它作为“适者生存”的典型。斯洛文尼亚人深深地为这种神奇的生物骄傲,不仅为它们建立了专门的研究所,甚至将其形象放到了自己的硬币上(使用欧元以前)。

来自同样以龙为图腾的国家,我对这种短小凶悍的捕猎者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觉得他们所讲的“龙宝宝”,更像我们的龙。于是,我收拾行装,向洞穴分布的喀斯特高原进发。

波斯托伊纳位于卢布尔雅那西南方50公里左右,是一个平和的小镇。我抵达时,镇中心的铁托广场上刚刚结束一场音乐会,人们在路旁咖啡厅悠然地喝着咖啡,很难想象,在这小镇下藏着惊人的美丽洞窟。

波斯托伊纳位于喀斯特高原的边缘地带,“喀斯特地貌”这个名称就发源于此。厚厚的可溶性石灰岩和白云岩,覆盖了巴尔干半岛的西北大部分地区,酸性水流过,在这里溶蚀出壮观又四通八达的洞穴系统。斯洛文尼亚有超过1万个洞穴,波斯托伊纳溶洞是最著名的一个。

这里是诸多洞穴生物的大本营,有蜘蛛、蜗牛、蟋蟀、拟蝎、千足虫、甲虫等。当然,在这所有的生物中,“龙宝宝”洞螈是绝对的王者。

溶洞并不难找,从镇中心走15分钟就抵达入口。皮夫卡河(Pivka)在这里由地上转入地下。时间刚过中午,我在景区外点了个汉堡,这个比脸还要大的双层牛肉汉堡着实让人汗颜。打包了吃剩的一大半,在网上买了票,我跟上队伍进入洞穴。溶洞中气温恒定在10度左右,换上登山的冲锋衣刚刚好,独自坐上小火车,我开始了探洞之旅。

说是小火车,更像是游乐场里的儿童过山车,两个人并排坐刚好。车速不快,哐当哐当地,一进一出有两条铁轨,偶尔还能跟对面出来的朋友打个招呼。但是有些狭窄的通道处,洞宽仅能容下一辆小火车,于是铁轨被迫分开。看着钟乳石在自己头顶擦过,我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洞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倒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下面对应着密集的石笋,顶上雪白的石幔像一排排巨龙的牙齿,有些地方还有些针状的石帘。如果让我来想象,这应该就是巨龙巢穴的样子了。

如龙穿行十多分钟,火车进站,游客们分散开来。穿过一战时俄国战俘建造的俄罗斯桥,我们沿着小路螺旋下降到洞底。

洞穴并非一通到底,而是由一系列大洞像一间间的屋子连在一起,中间由天然或人工开凿的通道连接着,每个洞穴都有自己的特色。我听着导游的解说,心思却不全在奇特的石柱上,一路上仔细观察水面,妄图在水下见到洞螈的身影。

溶洞中的水十分清澈,洞顶滴落的水溅起波纹,在水面和水底相互萦绕着,什么生物也见不着。

快灭绝的“龙宝宝”

在游览行将结束时,我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大厅,这里钟乳石和石笋都少得多。在大厅中央,有个巨大的水族箱,箱中晦暗不明,勉强能看清里面石头上的纹理。忽然,角落里一块白色石头动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条“龙宝寶”。

洞螈因长得像小蛇,被认为是“恐怖巨龙的后代”,乃至被称为“龙宝宝”

它更像一条“中国龙”,弯曲着身子,四只小爪扒住水箱玻璃。

对我来说,它更像一条“中国龙”,弯曲着身子,四只小爪扒住水箱玻璃;头略宽于身子,微微转动后,露出红色的外腮,却显得像一对鹿角。若不是这小家伙只在喀斯特高原附近生存,我真的要把它当作中国龙的原型了。很快,我又在水箱角落找到两只洞螈。它们静静地趴在水中,毫无猎食者该有的霸气,显然也不会是在雨夜中恐吓我的巨龙的幼崽。

然而,它们的稀有程度却真的快赶上龙了。

随着巴尔干半岛的开发,越来越多的污染物质进入原本纯洁的地下王国,洞螈的生存环境面临着极大威胁。这种生物非常脆弱,当年达尔文曾被赠送一些活体洞螈,他拒绝了,因为他认为自己无法很好地保护这种敏感的小生命。在如今的环境下,它们面临着灭绝的危机;保护和繁衍“龙宝宝”,成为斯洛文尼亚科研人员的首要任务。

2016年,一些保存在波斯托伊纳溶洞中的卵被孵化出来,这是人类从1950年开始有意识地研究这种生物以来,洞螈第一次在人工条件下被繁育。这对于其物种延续,无疑是个好消息。不过,人工繁育只是增加洞螈繁殖的机会,让它们留在溶洞中,保持洞穴原有的模样,才是对它们最好的保护。

长达两小时的参观之后,我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走出溶洞后,又花了些时间才重新适应光明。

我跟随着大部队,走进洞口外的纪念品店。在这里,洞螈和龙的形象被充分利用,从马克杯到冰箱贴再到抱枕,琳琅满目。我买了个冰箱贴,造型是一条成年龙(长得像龙桥上蹲坐着的那位)推着一个婴儿车,车上就是“龙宝宝”那可爱的身影。

这两条贯穿了我斯洛文尼亚之旅的龙,要陪着我回到另一个龙的国度了,想想就颇为奇妙。

猜你喜欢

斯洛文尼亚巨龙溶洞
十二生肖·龙
出发吧,去溶洞
地下溶洞大营救
2017年斯洛文尼亚奥赛不等式试题的推广
龙的传人
地下的世界 秘境溶洞
奥运公园立钟塔 五巨龙异域扬国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