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荠菜

初春，是一年之中最宜采野菜的季节。

这时候去姥姥家，吃的一定是荠菜水饺。刚出锅的荠菜水饺是乳白色的，还透着荠菜的碧绿。热腾腾的水饺摆上桌，伴随着飘出来的热气，洋溢着家的温暖，让心一下子柔软起来。

临走，必定有一两包鼓鼓的荠菜放到车上，而且是择好、洗净了的。姥姥笑吟吟地说：“你们喜欢吃，就常回来。”

荠菜在沸水中打了个滚，又被放进凉水中，碧绿的菜叶宛如一条条绿色的小鱼，在水中快乐地游弋。水中的荠菜碧绿鲜亮，绿色的、锯齿形的叶子铺展开来，连根也变成了干净的乳白色。这时我才发现，荠菜叶子分明是大自然的一幅杰作，它的颜色只有太阳、月亮和满天的星斗才能描绘；而它在水中漂浮的姿态，也只有清风、鸟雀描绘得清楚。

小小的一棵荠菜，只有手掌的四分之一大。这满满的一袋荠菜，姥姥是怎么挖到的呢？

初春的田野，一眼望去蕴含无限生机，就在这片土地里，荠菜一簇簇地潜藏着。荠菜的叶子亲吻着土地，如果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幸好白色的荠菜花初绽，不断提醒着眼前的这株植物是荠菜。它的根在土里扎得很牢，不用力是很难连根挖出的，用蛮力则有可能会让它“身首异处”。

远处，姥姥拎着一把小药锄，弯着腰，蹲在地里，挖出一棵荠菜，轻柔地抖抖荠菜根上的土，与荠菜相视而笑。姥姥直起身，再走几步，蹲下，又重复刚才的动作。

有一束落日的光辉洒在姥姥身上，给姥姥镶上了一层金边，也把她映成了一幅剪影，花白的头发像是风中的芦苇絮一样轻轻摇曳。每次看到路旁微微摇动的荠菜花，我都会想起姥姥挖荠菜时的情景。

有一次，我把一小束荠菜花给姥姥，姥姥高兴地抚摸着我的头，说：“这花啊，夏天晾干了做成小包，驱蚊子呢！”后来，奶奶为我做了一只这样的小包，又大又丑，看到我嫌弃的表情，姥姥仍旧是笑，与她采荠菜时的笑一样。仿佛她的生命里，与荠菜有关的笑都一个样。

今年春天，野地里的荠菜正悄悄萌发着沁人心脾的新绿，我却没有吃上新鲜的荠菜。因为姥姥去照顾刚出生的小表弟，没有时间再去挖野菜。当荠菜缺席时，我才恍然明白，姥姥的“荠菜笑”里，其实饱含着对我们的爱。

这个春天，我分外怀念起荠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