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毁灭的“难兄难妹”

张新

周利民（左）、刘怡冰在判决书上签字

周利民被捕现场

精心预谋

周利民的老家在河北省丰润区，大学毕业后便进入银行系统工作，年仅26岁就被任命为西安市建行北郊支行自强西路办事处（以下简称自强办）主任。“志向远大”的周利民自上任起，就开始憧憬无限前程。然而，自强办远离闹市，位置偏僻，储源薄弱，大额储户较少，所以存款任务经常拖北郊支行的后腿。周利民上任后恰遇银行系统“以存款论英雄”的大气候。当时周利民想，只要自强办的揽存量能超常规、跳跃式增长，便可“一俊遮百丑”，个人也能出人头地。但怎样才能增加存款量呢？周利民绞尽脑汁。

冥思苦想了几天后，周利民决定在办事处内部找个帮手，并把眼光瞄向了该公司业务部内勤刘怡冰。刘怡冰与周利民同岁，陕西渭南人。这个女人看起来文静柔弱，其实，内心很要强，且有心计，办事泼辣果断。周利民之所以选择她，是因为她曾经在与周利民的交往中流露出对金钱的无限神往，两人很快一拍即合。

在周、刘二人的反复商议下，一个“高息揽存、账外循环”的计划被秘密炮制出来了，但这个计划不只是为了增加办事处的存款量，也是两人准备利用银行声誉、私下巧取豪夺的“蓝本”。按照这一计划，周、刘准备秘密合作，以高息为诱饵，大量吸引单位和个人的大宗存款。他们预谋只将这些高息存款的一部分存入办事处，作为揽存“政绩”;另一部分存款则利用高息存款办理环节中的漏洞和混乱，不入办事处的账，秘密控制在他们二人手中，然后私下以更高的利率贷出去，进行账外循环，牟取高额息差后二人分红。

精心预谋之后，已在银行工作多年的刘怡冰便向她熟悉的多名资金掮客放出了口风，称对大额存款，自强办将在国家规定利率的基础上给付存款单位和个人以西安市银行系统最高的“息外息”待遇，并给介绍人、经办者以可观的“手续费”。1996年初，周利民与刘怡冰将密谋的计划付诸实施，联袂上演了一出诈骗钱财的“二人转”。1996年2月，周利民、刘怡冰的第一笔“生意”来了：经人介绍，他们高息揽存陕西某工贸公司400万元，用假存单办了手续，当下就有人愿付百分之三十的高息拿出去使用。第一次出手就弄了个满堂彩，两人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罪恶造假

从此，一些单位和个人冲着自强办的高额利息陆续而来，但存款拉来后怎样才能巧妙地掌控在周、刘手中进行账外循环呢？一开始，周、刘二人是通过开具“大头小尾”存单方法来作案。按规定，银行的空白存单、印鉴有严格的保管程序，但当时不少银行基层单位管理比较混乱，所以给周利民、刘怡冰提供了作案的机会。他们利用个别信得过的柜员，用小额存款套取空白存单，即储户存款时，只将金额很小的一部分存款存入银行，柜员在办理时将空白存单抽出，不打印，这样，在会计纪录上存单已经销户，无法查账。拿到空白存单后，刘怡冰再用手工填写储户本来的存款数、盖上银行印鉴，作为存折交给储户。如上述某工贸公司存款400万元，存期三年，而作为银行留存账单的第三联，储户存款额却只有40万元，存期一年，360万元就这样归周、刘二人支配了。

1998年4月，银行规定存单不能用手工填写，必须微机打印，周、刘二人以前用手工填写存单的办法行不通了。二人费尽心机，商量后决定干脆自己制作存单。为非法制作假存单，刘怡冰找到陕西秦奋物业发展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张宪忠，以重利相诱，请其“出山”帮忙。张宪忠明知刘怡冰是让其帮助非法制作假存单，但受利益所驱，他仍安排其下属职员在该公司打字室制作假存单，在近2年的时间内，非法制作假存单32张，面额13187万元，其中张宪忠个人用款1078万元。

事后周利民在向办案人员供述时称，随着自己职务的提升，其社交圈子也扩大了，经常和一些社会上的“大款”“名流”们吃吃喝喝、迎来送往。在交往中，“大款”们一掷千金的派头令他自惭形秽。为了摆脱这样难堪的局面，让自己融入这种大气的“贵族”生活中，他产生了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一下子暴富的念头。

仓皇补洞

1998年11月，自强办迁往商贸繁华的西安市北大街，更名为建行西安市分行未央支行北大街办事处。在周利民、刘怡冰诱人的存款利率引诱下，大量存款源源不断地流向北大街办事处。在一部分存款被周、刘挪用于账外循环的同时，还有一部分存款被存入了办事处作为“揽存政绩”。这样，原自强办（现改成北大街办事处）的存款余额在三年时间内翻了十几番，名声大震。周利民也因此成为西安市建行系统响当当的“经营奇才”，各种奖励、表彰接踵而至。1999年，周力挫群英，当选为陕西省“十大杰出青年”，周利民心中好不得意。由于北大街办事处吸存功绩显著，1999年，该办事处被升格为建行西安市分行北大街支行，周利民因“政绩突出”荣升北大街支行行长兼公司业务部主任，刘怡冰则被其调整到重要的会计岗位上。之后，两人更加有恃无恐。

然而，当上行长的周利民私下里日益心神不宁。原来，因为大量体外循环资金被他和刘怡冰高息贷出后成为呆账，迟迟难以回收，前期高息揽存资金又先后到期，还本付息出现巨大亏空。为填补窟窿，周、刘十分担忧，多次商议解困良策。據办案人员介绍，两人商定后认为，只有加快“拆东墙补西墙”的步伐，才能避免挪用存款的事被发现。两个“难兄难妹”为避免罪行败露，迫不得已只好照此办法深陷在犯罪的泥潭里。他们打算另请“高手”私印银行空白存单、存款证实书和转账支票，而且还私刻了银行印鉴和存款单位的预留印鉴。这样，他们既能更快更方便地揽到大量存款，也可通过伪造支票设法将储户的存款从账上划走，以兑付被挪用的到期高息存款本息。

这次，周、刘决定同资金掮客出身的陕西鸿盛汽车租赁公司经理岳军合作。岳军于1997年曾从刘怡冰那里先后高息贷款500多万元，由于公司经营困难，难以按期还贷。1998年年底，刘怡冰找到他，让他帮忙印制空白存单和存款证实书等，同时答应他如果同意帮忙，还贷的事就可以放放再说。于是，岳军便安排手下的亲信先后印制了多份空白定期存单、空白存款证实书和转账支票，又找人私刻了建行西安市分行北大街支行储蓄专柜业务专用章及北大街支行单位公章等，还私刻了一些存款单位的印鉴。周、刘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2000年10月，周利民又用假存款证实书，高息揽存某企业1000万元。该款存入北大街支行后，周又制造借口让资金中介人提供了该公司的印鉴印模，私刻之后，利用伪造的支票，将这笔存款中的990万元转划到高息存款本息已到期的另外五个单位账上。好在这家企业的老总是一个警惕性较高的人，几天后，他让公司的出纳到北大街支行去对账，结果发现990万元被人用支票转走，虽然支票上单位印鉴与本企业预留印鉴几乎一致，但私章却明显不对。发现这一问题后，北大街支行立即向建行西安市分行做了汇报。

走向毁灭

正当上级委派工作人员迅速调查时，10月17日，北大街支行的营业人员在办理一笔陕西秦展贸易有限公司发往湖南娄底的2000万元承兑汇票时，发现汇票上印鉴有伪造之嫌，于是，赶紧向西安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报了案。由于这笔汇票系周利民、刘怡冰经办，所以疑点立即集中在二人身上，可周、刘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很快，此案被公安部列为重点督办案件。经过近一年的艰苦侦查，2001年7月与8月，周利民、刘怡冰分别在香港、印尼被抓获归案。

据检察机关指控，自1996年初至2000年10月，周利民、刘怡冰以高息存款为诱饵，用伪造的金融凭证、虚假承诺书等手段，骗取个人存款6237万余元，支付高息755万余元;骗取公司、企业等存款单位的存款43106万元，支付高息1691万余元，案发前归还28467万元。周、刘二人将所获赃款12306万余元非法转给其“关系单位”及个人使用外，还大肆进行挥霍和占用。其中周利民注册成立了陕西福星连锁便利店，给其前妻的公司使用赃款50万元，并给妻子购买了一辆富康小轿车，又甩出100万元“零花钱”，还先后6次携家人到国外旅游，并用赃款赌博。刘怡冰则注册成立了西安新达诚汽车租赁公司，购买了20辆汽车用于经营，并购买了2套住房，又在五星级宾馆长期包房，还给自己“装备”了一辆凌志牌小轿车，为其男朋友投资100万办厂。此案侦破后，从周利民处追回赃款104万余元，3辆汽车;从刘怡冰处追回16辆汽车、2套住房。

2003年8月，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认定被告人周利民和刘怡冰均犯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在法官宣判结束并宣布休庭时，在宣判笔录上签完字的周利民突然转身向听众席大声喊着：“妈、妈！”周利民的母亲听到儿子的叫喊后，拨开法警呼喊着：“儿子！儿子！”听到母亲的声音，周利民突然跪倒在地，向母亲磕了个响头。周利民的母亲呼唤着儿子奔上前，老人一直含泪看着儿子被押上警车，堪称“最绝望的悲情”。

周利民被捕归案

宣判后，周利民、刘怡冰不服，提出上诉。2004年3月，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006年12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送达了关于周利民、刘怡冰死刑核准刑事判决书，38岁的周利民、刘怡冰二人被押赴刑场执行注射死刑。

周利民、刘怡冰一案震惊中央公检法，轰动全国！该案牵涉人数较多，除主要帮凶岳军外，还包括多人，他们分别以金融票证诈骗罪、窝藏罪、包庇罪等被判处有期徒刑。因为案情复杂，证据特多，此案判决书长达87页，判决内容后还附有长达5页的追缴赃款清单。清单指出32家公司占用的资金属此案赃款，应依法追缴，其中包括西安至诚实业公司（230万元）、陕西天天商贸有限公司（70万元），陕西通远公司占用资金最多，待追缴的赃款达1903.7万元。另有45家单位和个人所得的高息（含银行挂牌利息）及好处费也被法院认为是非法所得，应依法追缴，其中包括李某等人的269万余元、白某的298万余元，陕西省煤炭工业管理局49万余元、湖南省娄底市农业银行营业部35万余元等。

38岁的年龄，正值风華正茂，周、刘二人如果掌控得当还将前程无量，可两人却倒在了贪欲的“枪口”下，令人扼腕！但周、刘二人在四年半的时间内，挪用、贪污公款达4亿余元，上上下下那么多眼睛为何长期未发现蛛丝马迹？对此，一位基层行长直言：“当时为了拉来大宗存款，许多基层行以放弃开户、结算、信贷原则为条件来拉拢存款大户，大家对此见怪不怪，这就为大量违法活动埋下了隐患。”周利民、刘怡冰也正是以吸引大宗存款为名，为他们伪造金融凭证采取非法手段拉储披上“合法”外衣。办案检察官指出，此案实际上暴露了银行业内部管理的混乱及管理机制的缺陷。办事处主任权限过大，上级行监督缺位，也是导致案发的重要原因之一。

周利民、刘怡冰特大挪用、贪污公款案使国家及众多单位、个人储户受到严重损失，国有银行的声誉也因此受到严重影响。经上级研究决定，建设银行西安分行北大街支行被整建制撤销。案发后，省纪委与省建行联合召开陕西全省金融系统警示大会，各相关单位、各专业银行（农信社）相关人员，陕西全省建行系统下属分行、支行等有关人员一千余人参加大会，要求以周利民、刘怡冰为反面典型，举一反三，加强督查，严防此类事件发生。中国建设银行陕西省分行在全省开展大排查活动，在银行内部规范制度，健全监管，筑起反腐长城，以进一步消除滋生犯罪的隐患。

（以上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员及涉事单位均为化名）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