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曲菜

范文瑞

庄族的大奶奶说，饥荒年代，没有粮食吃，是苦曲菜救活了大叔，还救活了村上好多好多的人。其貌不扬的苦曲菜，竟然能救活那么多人命？从此，我开始对苦曲菜肃然起敬。因为过去，在饥荒年代，苦曲菜曾经救活过那么多生命;现在，苦曲菜则成为人人都爱吃的野菜。在艰苦的岁月里，苦曲菜和爸爸那代人结下了生死情缘，没有苦曲菜就没有爸爸这一代人，就更谈不上有我坐在电脑前，把关于那段岁月的回忆敲成一个个汉字。

然而，我对苦曲菜的肃然起敬也许只是叶公好龙而已。因为，从小我就不喜欢苦曲菜的苦味。所以，苦曲菜成了最让我难以下咽的一道野菜。直到后来，我尝到了苦曲菜苦涩中所蕴含别样的美味，这让我对苦曲菜有了新的认知。

五一那天，门口菜店的老板送来一盘野菜，以表达我曾经对他们孩子的一次帮助，这其中包含着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的真情。老公把已经煮熟的野菜切成小段，撒上一些蒜泥、葱片、辣椒面，然后把刚刚出锅的滚烫的熟油浇在上面，直听见高温的熟油和低温的野菜剧烈相撞的声音。再洗点香菜切碎，连同食盐、醋一起放入已经凉下来的野菜之中，搅拌均匀，一道美味的野菜就被端上了餐桌。这，才是真正的无公害食品，我吃得肚子像即将临盆的孕妇，没有吃够，却还在贪婪地看着一干二净的菜碟发呆。

物以稀为贵，这是什么野菜有这么好吃呢？在余香无穷的体验中，我突然想到查问野菜的名字。当听到老公说，这是苦曲菜的时候，我有点不敢相信了。这么多年，难道是我误解了苦曲菜的苦味吗？原来，美味就饱含在这苦味之中吗？

因为迷恋苦曲菜苦味中蕴藏的美味，我专门找到菜店老板，打探哪里能拾到这种名叫苦曲菜的野菜，让我再把这苦曲菜苦味中的美尝个够。“咱们这地方是盛产苦曲菜的地方，况且现在正是剜苦曲菜的最佳季节。只要不嫌山高路远，柳梁镇川边村的王支书承包了足有百亩的苹果园，里面密密麻麻长的全是苦曲菜。这么美味的苦曲菜，王支书却要当草锄掉种豆子，他欢迎拾野菜的人，越多越好，免得他再花钱雇劳工！如果你想去剜苦曲菜，咱们明天就走吧。”老板说。

回到家里，我把菜店老板的话告诉给老公，一下子点燃了老公拾苦曲菜的热情。原来，老公早已反感菜店里那些农药过量且经常使用催熟剂催熟的水果蔬菜，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和大家一样，他渴望无公害绿色食品已经好久了，甚至成了一块遥遥无期难以解决的心病。苦曲菜是无公害纯天然野菜的一种，他必须要亲自去拾一些，让他那久旱不雨的渴望能够得到些许的安慰。

第二天，我们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拾苦曲菜的路途，我负责开车，菜店老板负责引路，老公负责后勤保障，走了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沿着一条水泥路向山下望去，一块一块的梯田拼接分布，大概有二十几块，据说全都是王支书承包的苹果园。苹果树花期已过，树上结满了豆大的小苹果，它们承载着农场主人的无限希望。苹果树下面的田垄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苦曲菜，在雨后半晴半阴的阳光下发着嫩绿的亮光，一下子迷住了我们。我们像饥渴多日的小羊羔，赶紧俯身扑到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开始贪婪地汲取着她的奶液，这大自然最珍贵的馈赠——无公害纯天然的苦曲菜。

菜店老板一边剜一边给我们介绍，刚刚冒出小叶芽，根儿又白又长的是佳品。叶片稍大，根儿又黑又长得稍微老气了点，但其味深长，吃了之后让人有久久不能忘怀的余香。所以，剜苦曲菜的最高境界是把根挖得越长越好。我们认真地按照拾野菜老手的吩咐，每棵苦曲菜必刨根到底。可是，刚刚冒出小叶芽，根儿又白又长的佳品非常少，一成都不到;绝大多数都是叶片稍大，根儿又黑又长稍老气一点的苦曲菜。

据农场的主人王支书说，要挖出根儿又白又长的苦曲菜，就要赶在苹果开花期。我们等到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勤劳的小蜜蜂就已经在花间嗡嗡歌唱忙碌。苹果树下面的田垄里，苦曲菜刚刚冒出一两瓣嫩白间泛有淡绿色蜷缩着的小叶，像还未睡醒的羞答答的新娘，用半睁的眼缝探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可是，它的根已经在泥土中长得非常长了，而且嫩白嫩白的，挖出一根来，不用洗，却是那么纯洁美丽，一尘不染，在阳光照射下像一根晶莹透亮的玉条，即使是传说中七仙女的玉簪，能美到这种地步也就止了吧。

不温不火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像母亲慈爱的双手在抚摸着她心爱的孩子，她正在拾野菜的孩子，她正在劳动的孩子。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像一位热恋中的少女，这位美丽善良的少女，不离不弃地守护在我们身旁。我们呼吸着新鲜芳香四溢的空气，一种美妙的春天的活力像在我们的血液中开始沸腾起来，我们想唱一首关于春天主题的歌，并让这歌永远永远激荡在这春天的原野四方。

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和这美丽乡村的风景融为一体，充满阳光的天空，绿草如茵的大地，和苹果园中拾苦曲菜的我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形成共存共荣的“天地人”和谐相处的美丽画卷。暖春的阳光，清新芬芳的园林空气，美丽迷人的乡村风景，朴实无华的乡村土地竟然给我们这么多珍贵的馈赠。

这是一道别样美丽的乡村小景，我们一边美美地享受着其中的乐趣，一边匆忙地挥动着剜苦曲菜的小铁铲。在拾苦曲菜的劳动中，我仿佛看见美丽乡村振兴的画卷像一个即将分娩的婴儿，一个不久即将呱呱坠地的婴儿。不是吗？看苹果树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苹果，不正是能够振兴美丽乡村的未來婴儿和未来的栋梁才俊吗？

去年，老家的满仓说，他的十二亩苹果卖了六十万元，这对于一个五口人的农民之家来说，简直是一个大数目啊！如此推算来，王支书的百亩果园未来的收入一定更是一个吓人的数字吧。

王支书说，现在国家非常关心公民的食品药品安全问题了，所以无公害苹果更加成了商家和消费者的宠儿。农业公司、农户、电商平台、绿色食品快递通道、地方政府在一线城市为农民设立的无公害果品推荐平台等等，这些买家市场，都紧盯着他们的无公害果品生产基地。加上公民健康饮食观念的提高，他们的无公害苹果就像王母娘娘渑池宴会上的仙果，果子还没有成熟，抢购的订单就已经雪片般飞来。所以承包百亩苹果园，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后顾之忧，全身心集中精力，一心一意地把关好果品的质量问题。作为支书，他应当首先带头致富，才能让所有村民相信他，并坚定不移地跟着他撸起袖子加油干，共同实现乡村振兴战略，共同进入小康生活。

我把拾起的苦曲菜一把一把装进篮子里，自信地默默地笑着。因为，我们底气十足，我们有科技创新，我们有乡村振兴战略，我们有“一带一路”共商共建共享的国际合作平台，我们有“五位一体”的总布局，这都是我们城乡共同实现小康社会的底气。

在王支书的果园里，我们不仅仅拾到了别样美味的野菜，还体验到了我们时代的发展进步。我们能够在花香四溢的果园里悠闲地拾着苦曲菜，是因为我们有幸赶上了好时代。好时代让吃野菜成为一种时尚，好时代让食品质量成为一个高度。而且，国家还出台了《食品安全法》，把食品质量提到了一个法律的高度。

爸爸这一辈人，就没有我们这样幸运。因为他们经历过饥荒。在饥荒年月里，只要有能吃的活命就已经谢天谢地，还管什么食品质量，就更谈不上把品味野菜当作一种时尚。

爸爸回忆起他的童年，仍然记忆犹新地说，饥饿的魔爪时时刻刻掐着每一个人的喉咙，有幸吃到苦曲菜的人就能免于一死，吃不到苦曲菜的人就要面临生死两重天的残酷考验。当时的苦曲菜主宰着人们的命运，成为名副其实的救命菜，所以人们对苦曲菜的感恩和记忆是刻骨铭心的。爸爸还说，当苦曲菜和人们生死攸关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难理解，那个年代，为什么一串野菜作为聘礼就能娶到一位新娘了。

爷爷那一辈人更苦，旧社会的战争、饥荒、瘟疫、自然灾害等等，每天都过着死里逃生的生活，频繁的死亡瘟神一般压得人们喘不过气，生命像流星雨一般时时刻刻都在逝去，谁还有闲情雅致来顾及这苦曲菜的美味呢？

而我们这一代人就非常幸运了，生在好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們要建设的全面小康社会，是一个更高水平的小康社会，即经济更加发展，民主更加健全，科技更加进步，文化更加繁荣，社会更加和谐，人民生活更加殷实。我们要全面建设的小康社会，追求的是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态文明的共同发展。单就消费而言，人们可以衣食无忧，把更多的时间和金钱花费到精神消费和精神享受上来。

我们的高铁把中国速度推向世界，把中国生活质量推向世界，把共商共建共享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方案推向世界。随着祖国的强大，我们的朋友圈越来越大，学习汉语的人也越来越多。生活在处处都有幸福感的新时代，我们无比自豪。

我一边悠闲地拾着苦曲菜，一边聆听着《我和我的祖国》美妙乐章的唱响，真有点被岁月静好陶醉的感觉。苦曲菜，像一面镜子在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变化，我要继续品读它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