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2020-03-18石念祺
石念祺
刺眼的阳光从木制窗棂穿过来,那床上的孩子抬手挡住,轻轻呢喃几声,然后猛地翻身下床。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静默着的小板凳,四周空荡荡的,孩子失落地叹了口气。
于是他眼神黯沉,垂头丧气地走到户外。此时已是晌午,烈日炎炎,将本已汗流浃背的他翻来覆去炙烤。
他非常讨厌喧嚣吵闹、烟尘滚滚的城市,所以今年的中秋佳节,他与爷爷奶奶,乡下的黑狗、鸡群一起度过,也一如既往地等待,等待着父母。
他起身,走到一处他常去的小山坡。小草亮晶晶的,似乎还看得清露珠滑落的轨迹。那一丛草聚在一起,好像四世同堂的家人,乐呵呵地收拾午餐后余留的残羹剩饭。
他接着往前走。
半山腰上种着十几棵橘子树,细细的树枝上挂着许多小小的青橘,与树妈妈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孩子的嗓子渴得冒烟,也顾不了这青橘熟没熟,便抬头扯那个略微大一些的橘子。但那橘子顽固地抓紧枝头,愣是死死地不放手。孩子恍恍惚惚的,仿佛听见树母亲急切地呼喊着青橘宝贝的乳名。他慌忙地放了手,心微微抽痛。
孩子不费吹灰之力就跑上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棵百年黄桷树。黄桷树是在深秋时节才落叶的,树爷爷抱着他那在风中摇曳的宝贝孙子们,轻声哼唱着摇篮曲。孩子的眼睛有些胀痛,不去瞧这和睦团圆的爷孙一家。他忽然觉得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鸟巢和一只应是刚死去没多久的鸟宝宝。孩子总觉得是因为鸟宝宝的妈妈觅食太久,鸟宝宝思母过度,到了另一个世界。秋风吹来,将孤独的鸟宝宝及鸟巢卷落在地。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形單影只的小小鸟。孩子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决堤而出,逃也似的飞奔回小屋。
他在床上放声大哭,累了就睡会儿,醒了接着哭。
直到夜幕降临,孩子的眼睛肿得像个灯泡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几声汽笛声。
他跑到户外。尽管此时烟尘滚滚,但他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孩子终于笑了,两眼弯弯,像极了皎洁的上弦月。
虽然月亮已被云朵遮住,只露出一丁点微光。但是家人团圆就够了,何须月圆?
(指导老师:石小波)
描写克制却力量无穷
本文全程使用第三人称,给读者一种旁观一部短片一样的画面感。这是本文非常特别的地方。作者写了一个留守儿童,一个孤独的小孩,作者作为一个导演,没有给小孩一句台词,而把镜头始终放在他做的各种事上。在见不到父母的乡村,他一个人爬山,看到橘子觉得树妈妈不想让橘宝宝离开,看到黄桷树,觉得是和睦团圆的爷孙一家,看到鸟巢和死去的鸟宝宝,想到鸟宝宝对鸟妈妈的思念。这一切,都是触景生情,生发出物伤其类的感觉。
我们常说借景抒情,借物咏人,可以说本文的作者近乎完美地运用了这两点,刻画了一个留守儿童内心极度思念父母的形象。作者没有直白地去写留守儿童的辛酸,写留守儿童的艰辛,或者去批判社会,表达愤慨,而是运用巧妙的手法,将留守儿童内心的孤独与对父母极度的思念表达了出来。
纵观全文,作者的描写与表达都极为克制,但正是这种克制,比直白地煽情更能打动人心,留下无穷的意蕴。(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