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
2020-03-18米切尔·恩德
米切尔·恩德(1929-1995),出生于德国巴伐利亚风景如画的美丽小镇加米施·帕腾基兴,在一个充满文化气息的家庭中长大。早年就读于演艺学校,曾活跃于南方的戏剧舞台,然而他真正的志趣却在幻想文学的创作上。成名作《小纽扣吉姆和火车司机卢卡斯》荣获1961年德意志青少年图书奖;代表作《毛毛》(1973)、《永远讲不完的故事》(1979)使他当之无愧地跻身于20世纪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之列,在欧洲乃至全世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毛毛》有个颇为浪漫的副标题“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儿的不可思议的故事”,既提示了这本书的主要内容,也体现了作者的童心、爱心和对社会的高度责任感。小说问世后曾被改编成歌剧《毛毛与时间贼》(1978)和电影《毛毛》(1985)。
很久很久以前,温暖的大地上就已经有了许多大而繁华的城市。城市里有高高耸立的王宫,有用黄金和大理石雕像装饰的殿宇,还有巨大的圆形露天剧场。这些古老的城市,有的至今仍然存在。当年的建筑遗迹,有的至今也仍然存在,比如圆形露天剧场。
毛毛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毛毛是一个十分瘦弱的小姑娘,大眼睛,很美丽,从外表看你无法判断她是八九岁,还是十一二岁。她独自一人住在圆形露天剧场舞台下边一间早已废弃的小屋里,除了捡来的破烂儿和人们送给她的物品外,一无所有。没人知道她从哪儿来,以前的家和亲人在哪儿,但她善解人意,人们都很喜欢她。其实,毛毛能做到的只有一点,就是耐心而细致地倾听别人讲话。这需要时间,而时间正是毛毛唯一富有的东西。小朋友们也喜欢到圆形露天剧场的废墟上来玩儿,只要有毛毛在,他们每次都能发明出新的游戏,一次比一次玩儿得开心。在成年人中,毛毛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贝波老人和吉吉帅哥。贝波做了一辈子的清道夫,每天当整个城市都还沉浸在梦乡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吉吉则不同,他有些悠哉游哉,长着一张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嘴儿,什么事情到了他口中都是精彩的故事,他的“工作”是给外地游客讲解当地的名胜古迹,讲完后脱下帽子索要一点儿小费,久而久之人们喊他“导游吉吉”。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可怕的阴影就要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像一次无声的侵袭,在人们不知不觉中,一股势力正在一天天逼近。入侵者是一群“灰先生”,他们一律身着笔挺的灰色西服,头戴灰色礼帽,腋下夹着铅灰色公文包,嘴里叼着灰褐色雪茄烟。他们在城市里四处游荡,自称是“时间储蓄银行”的业务人员,鼓励每位市民在他们银行里开户头,通过“压缩”和“节约”时间的方式来达到“储蓄时间”的目的。“重要的是应当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更多的工作”成为这座城市的口号,人们受其煽动,像得了传染病一样,一个个疲于奔命,父母没有时间陪孩子聊天、游戏甚至用餐,孩子们一个个被送进了教养院一样的“儿童之家”。至于成年人本身,娱乐和休闲更成为奢侈品,生活变得越来越忙碌、冷漠,也越来越乏味、单调。一直惦念着毛毛的贝波老人和吉吉帅哥,也因身不由己而没有时间来看毛毛了。“人们节约的时间越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就越少。”这条定律人人皆知却又无可奈何。
毛毛对这件事的警觉是从寻找老朋友开始的,所找到的人几乎众口一词,都说“实在没有时间”,同时又都羡慕毛毛的逍遥自在,都希望和毛毛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但又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愿。毛毛的举动无疑干扰了时间储蓄银行的业务进程,一位工号“BLM/553/C”的灰先生前来笼络毛毛:“你的行为妨碍了你的朋友在有效的时间内做更多的工作。假如你爱你的朋友,就应当支持他们有效利用时间,努力节约时间……”灰先生摆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他不知道毛毛是一个倾听能力超强的女孩儿,强到灰先生在口若悬河之时泄露天机都不自知的程度。他见毛毛听得入神,有些自鸣得意,竟不打自招地讲下去:“我们的工作其实也十分辛苦,必须想方设法从人类身体里一分一秒地把他们的寿命挤出来,然后储存到我们的时间库里,这样灰先生集团才得以生存和发展。”
毛毛顿悟:原来人们节省下来的时间全被偷走了,灰先生们正是这样一伙时间窃贼。继而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要帮助人们重新找回充裕的时间,做时间真正的主人。她逐个儿通知朋友们到圆形露天剧场开会,这次她要由倾听者变成演讲者,她要揭露灰先生的真面目。然而令她感到沮丧的是,除了贝波老人和吉吉帅哥来这儿打了一个照面外,其他大人们都以“工作繁忙,没有时间”为由谢绝出席,只来了一些小朋友。毛毛失败了,入夜后她一个人独坐在劇场外的废墟上出神。这时,有东西轻轻碰了碰她光着的脚丫,毛毛定神一看是一只可爱的小乌龟。她抚摸着小乌龟,喃喃地说:“你好,小乌龟,你叫什么名字?”小乌龟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话,但甲壳上却神奇地出现了几个闪光的字迹:“卡西欧佩亚。”“噢,真好听的名字,谢谢你来陪伴我。”“不,请跟我来。”就这样,毛毛跟随小乌龟离开了圆形露天剧场,鬼使神差一般。
毛毛召开会议的行为,严重触犯了灰先生集团的利益,灰先生们倾巢出动对毛毛发起了围捕。眨眼工夫,一辆辆灰色小汽车将圆形露天剧场团团包围起来,车前灯把废墟的前前后后照得如同白昼。然而他们却扑了个空,此时毛毛已经在小乌龟的引导下离开了市区,来到“从没巷”的一座“无处楼”门前。门上一块铜牌,写着主人的名字“塞昆杜斯·米努土司·侯拉师傅”——这一串发音如果意译出来那就是“时分秒师傅”。这时,小乌龟甲壳上又显示出一行字:“到达目的地,请按门铃。”毛毛按下门铃,门自动打开,里面传来各种滴答声和叮当声。毛毛跟着小乌龟走了进去,迎接她的是一位又瘦又高、面容慈祥的老人,通过老人的自我介绍毛毛得知他就是掌管时间的侯拉师傅。“为什么派小乌龟把我带到这里?”“今晚你必须暂时离开圆形露天剧场,灰先生们正在围捕你。”毛毛既惊讶又感激地长吁一口气,不过她像是有提问不完的问题:“灰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什么都不是,徒具人形而已。全靠偷窃人类的时间来延缓自己的‘生命,一旦他们耗尽偷窃的时间,将立刻化为乌有。”原来如此,毛毛似乎懂得了许多。
接下来,侯拉师傅请她参观时间的发源地。经过漫长的走廊,毛毛随侯拉师傅来到一个半球形屋顶下面。屋顶上方正中间有一个圆洞,一道光柱从洞口射进来,照在同样是圆形的水池上面,水池仿佛一面光滑的镜子。毛毛看到一个巨大的摆针在水池上方前后摆动着,当摆针慢慢靠近水池时,一朵硕大的花蕾从水中浮现出来,摆针越靠近池边,花开得就越大,直到完全开放。伴随着奇妙的音乐,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毛毛有些看呆了,若不是侯拉师傅招手叫她,她会一直在梦幻之中。“时间是您制造出来的吧?”毛毛的问题又来了。“不,孩子,我只是一个管理员。我的责任是将每个人应得的时间分配给他。”“我从来没有想到,人类的时间会这样伟大。”“也可以这样讲。不过刚才你看到的只是属于你的时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番你刚才所见的景象,可叹许多人一辈子也无从看到。”毛毛如释重负,一阵倦意袭来,侯拉师傅微笑着拍了拍她:“睡吧,孩子。”
一觉醒来,毛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圆形露天剧场小屋外。她还记得昨天夜里跟在小乌龟后面穿过整座城市的那次漫游,记得从没巷、无处楼和侯拉师傅摆放着样式各异钟表的大厅,还记得她与侯拉师傅的每一句对话和那个时间之谜。
在毛毛“失踪”的日子里,时间储蓄银行董事会召开了特别会议,会议认为对毛毛的围捕用时六小时十三分竟一无所获,纯属得不偿失。有董事认为:“时间库存并不多,仅一次围捕行动就耗费这么多时间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最后董事长一锤定音:“对于毛毛,今后不再围捕,要控制她,劝她放弃作对并为我们做事。”
果然,又有灰先生找上门来与毛毛面谈了。毛毛并非一点儿畏惧也没有,但她想起在侯拉师傅那儿看到的时间花和听到的奇妙音乐,便坚强起来,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灰先生显然已经猜到了毛毛的行踪,提出与侯拉师傅共同掌管时间的合作意愿,希望毛毛能够带他们去见侯拉师傅并展开谈判。毛毛断然拒绝了灰先生的要求。现在她想要转守为攻,继续同灰先生斗争,因而她特别想念小乌龟,特别需要侯拉师傅的点拨与帮助。
又是一次鬼使神差,第二天早上醒来,毛毛发现小乌龟卡西欧佩亚就在她的身边,甲壳上还出现“我们去找侯拉师傅”几个字。毛毛立刻同它踏上征程。时间储蓄银行已经暗中启动了对毛毛的监控计划,指望着毛毛给他们“带路”找到时间之源,先是几位,接着十几位,到最后毛毛身后竟出现一支灰先生的队伍。然而,奇迹发生了。当这支队伍试图跟进从没巷时,走在前面的灰先生们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后面的顿时慌了手脚,不敢再前进半步。
毛毛再次见到侯拉师傅,顿时感到力量倍增。可她还是有不少问题要问:“您是怎样消灭灰先生的?”“不是我,是吸时器。灰先生们落入吸时器范围内,偷窃来的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间瞬间会被吸出去。有一句话说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们提出要与您共同掌管时间,如果不答应,他们计划让全城人都染上一种叫作‘百无聊赖的传染病。”“这绝不可能!灰先生如果想自取灭亡,可以成全他们,不过我自己还不行,需要你的帮助。”“我愿意!”于是,一个完整的方案制定完成,灰先生的覆灭指日可待。
毛毛再次出现在圆形露天剧场时,手中多了一朵“时间花”。侯拉师傅在他的权力范围内,会将时间停顿一个小时,毛毛將在这一小时内与灰先生展开生死对决——最伟大的冒险不可逆转地开始了。
时间停顿,对人们来说只是一小时的静止,对灰先生们来说却是灭顶之灾。他们懂得一旦嘴上的雪茄吸完,得不到时间的补充,自己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于是他们拼命向时间库溃逃,同时还在相互抢夺同伙嘴上的雪茄,每一位都在为自己灰色生命的苟延而垂死挣扎着。雪茄燃尽或被抢走的灰先生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返回时间库的队伍越来越短。毛毛手持时间花,抢先一步到达时间库,用时间花触动时间库的大门将其紧紧锁住,外面的灰先生无法进入,已经进入时间库的六位灰先生也因库里的时间回归时间花而相继化为乌有。
毛毛胜利了,公平正义胜利了。城市恢复了生机,人们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自如的笑意,皆因时间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人们心中。毛毛穿过市区,向圆形露天剧场走去,一路上见到许多朝这个方向涌来的老朋友:贝波老人和吉吉帅哥,天真活泼的小朋友,还有许多熟悉的大人们的面孔。侯拉师傅在全视镜中注视着这一切,目光炯炯有神。
(责任编辑 高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