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而夏
2020-03-16张佳妮
60岁的我仍爱抬头仰望星空,只是由青葱少女变成了佝偻老妪,眸子由清浅澄澈变得厚重浑浊。当我望向斑驳夜色上影影绰绰的星海时,总会倏忽合上眼帘,由那一颗颗星子带着,载看这一身行囊。
十六岁
“你学文还是学理啊?”娇羞少女昂着头问。
“学文吧,一直喜欢着,你呢?”
“我喜欢的人选什么我就选什么,我胸无大志。”
少女的笑声漾开了春日的芳菲,一个个花苞羞赧地撑起了或白或粉的小伞,煞是好看。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学文花钱多出路少,你到底图什么?”父亲拿着戒尺一下一下砸向女孩的手心。女孩的眼眶红了,眼泪却不肯往下掉,抬头望着天,连云都碎成点点。
“也得看自己不是?我坚信我的喜欢撑得起这份未来,未来一定会好的。”少女的语气赤诚笃定。
“啪”戒尺落地。父亲看着女孩倔强的眸子,终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门合上的一瞬间,女孩刚刚的骄傲溃不成军,双臂抱膝,泪流不止。
未来的路,是顺畅还是艰辛?女孩心中也满是踟躇。
十八岁
“高考失败了,会复读么?”女孩的脸上露着几抹探寻。
“会的吧,因为有些喜欢注定不能被辜负。你呢?”
“不一定吧,如果能和喜欢的人在一个城市,读什么大学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初夏的紫苏花白得寡淡,却又分外妖艳,就着斜阳看去,像是被鎏了金,亮得让人发慌。、
“复读了也不一定能上你想上的大学,有志气是好事,但也不能盲目。”亲戚的劝阻未能遮掩女孩心中的那方希冀。“我想上我喜欢的大学,过我喜欢的人生,哪怕再苦我都不会放弃。”女孩依旧倔强,亲戚各自离开,丢下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女孩咬了咬牙,找出曾经的笔记讲义,又过了一次如炼狱般的高三生活。无数个凌晨两点的灯下,女孩孤独,但倔强依旧。
二十岁
“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会转专业么?”女孩的脸上是难掩的纠结。
“应该会,有些事情注定是值得的。你呢?”
“不一定,两年都过去了,倒不是什么值不值得,只是太累了。”
天舒云朗,秋日的蓝天上几朵零星的云像碳酸饮料上的泡沫,远远看着都令人欢喜。
“你个死丫头,大三了告诉我你要转专业,当初要学中文的是你,现在要学新闻的也是你,想找刺激吗?”母亲的话如一根根绵密的针扎红了女孩的眼眶,零星几朵泪花在眼眶里闪烁。
“妈,梦想就是把白日梦变成现实啊,我就是想试试,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女孩强忍喷薄而出的哀伤,一字一顿道。
“你啊你,谁劝都不听,管不了你了。”随着母亲脚步声离去的,是女孩的几分怯懦,那无人陪伴的两年里,她痛苦但充实,哪怕再有一次,她依旧愿意选择重新来过。
蓦然间,那个大学四年一直浑浑噩噩的自己,映入脑海。
二十二岁
“毕业后,你是工作还是考研?”少女的脸上稚气尽褪。
“应该会考研吧,你呢?”
“不是很想考研,家里让考公务员,恰好喜欢的人也回去了。”
冬日清香甜糯的板栗和甘薯已上市,吹走了秋日的最后一片落叶。
“之前要你考研,你不考,现在马上毕业又改主意了,你这性子又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反正我不建议你考。”打小与女孩交好的堂姐生气地说。
“我可以。”一室寂然,“啪”一块冰凌因见着久违的阳光太过兴奋,砸落地面,破了这寂静。
“加油吧,有什么事找我。”堂姐扬长而去。
那一年,终是孤灯相伴。
“唉。”一声轻叹。
16岁时,没有为了自己的喜欢堅持;18岁时,上了一所三流大学;20岁时,没有重新来过的勇气;22岁,没有坚持考研……那些金色的梦想,我又何尝没有呢,只是它们被我早早地遗失在了路上。
倏尓睁开眼,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映入眼帘,正是那时的自己,那个从来都不懂得倔强坚持的自己。一滴浊泪缓缓而下,眼前一片模糊,真想回到当年啊。
张佳妮:江苏省睢宁高级中学高三(10)班学生
指导老师:独苌伟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