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风，拂过心海

羊央离落

很多年以后，我们才能够明白，两个人喜欢彼此的步伐不一致是永远不能够在一起的。尽管我们曾经向往轰轰烈烈，以为自己坚强得可以独自撑起全世界，却不知道终有一天会发现跨不过自己心头那片海。他说她，温柔善良;她说他，洒脱倔强;可是还是输给了彼此的错位，留下的是恒久的忧伤。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会不会选择不曾遇见;而他，是不是还会怀念初次谋面。

南星是我们系里最低调的存在，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就连上公开课迟到，老师们都不舍得大声批评她。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得不像话。我们私下里总会讨论，将来谁娶了南星，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她的温柔善良不是娇滴滴，而是坚强中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暖洋洋，就像寒冬里喝了一杯纯正的古树普洱，幸福一直流淌到心底。身边好多男孩子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南星，仿佛追求她都是一种亵渎。

可是，这样美好的南星也会遇见让她“在劫难逃”的人，我们称之为她这辈子的“灭顶之灾”。可是，在最好的年纪，谁没有过被辜负、被伤害，经年之后，还是会淡淡一笑，小心翼翼地说，那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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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鹏是我们小城响当当的富二代，名车华服自然是生活必备。加上本人长得高大帅气，自带“招蜂引蝶”的气场。自称阅人无数的他一开始并没有将南星放在眼里。后来，我们朋友之间经常提到南星，周鹏渐渐开始对我们口中的“神仙姐姐”产生了兴趣。

有钱人追求女孩，无外乎一贯的套路——买买买。可是，南星一件礼物都没有收，也始终对周鹏拒之千里之外。

后来，南星回了老家，走了很长时间，正值毕业，谁都没有过多打探她的消息。直到一个深秋的傍晚，她打电话约大家聚聚。这可是新鲜事儿，因为生性不爱热闹的她从来不会主动张罗这种聚会。当南星大大方方地宣布周鹏是她的男朋友时，周鹏一脸得意洋洋，志得意满;南星一脸静谧平和，笑容恬淡;我们大家一脸茫然，不欢而散。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大家都为南星捏一把汗，甚至有男生恨恨地骂道：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也有人愤愤不平道：看吧，迟早得一拍两散。

可是，南星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南星的好，我们不是不知道。我们不知道的是，南星可以对一个人那么好。只因为周鹏说喜欢手工毛衣，怀念小时候的味道，南星就可以挑灯夜战，连夜赶工，赶在周鹏生日当天送上它当做礼物。可是，周鹏却完全没有发觉南星手指上磨出的血泡，转头对身边的友人揶揄说好土。周鹏的公司遇到难缠的客户，广告策划案迟迟不能通过，南星就绞尽脑汁，通宵达旦赶方案，终于入了客户法眼，对方还专门挖南星到他们公司做策划。可是周鹏却说南星爱出风头，丢人现眼。

我们不知道，以前说一不二、原则性那么强的南星，对周鹏究竟有没有底线。只是暗暗抱怨周鹏的朝三暮四，暗暗叹息南星的所托非人。

2

在两个人的相处中，南星似乎从来就不会发脾气，我们也从来没见过她生气。尽管我们都觉得她遇到的事情足以让人暴跳如雷，但她依然平静如水。

那天，加班到深夜，突然接到南星的电话，说已经3天联系不上周鹏，让朋友们帮忙找找。我的疲惫一下子烟消云散，要知道周鹏经常以应酬为名，混迹各种各样的场所，南星從来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打车来到南星的公寓，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很红，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坐上出租车以后，才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原来已经病了很久，实在扛不住，想着在这个城市最近的人应该就是周鹏了，可是电话那头一次次的忙音让本来高烧的南星更加焦虑了。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周鹏究竟去了哪里，无奈只好在微信朋友圈发信息求助，根据大家提供的线索，我们一一寻找。直到在一家温泉会所门口迎面撞上一脸微醺的周鹏。看到我和南星，周鹏下意识地将搭在身边女孩肩上的手放了下来。我定睛看去，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关键是媚眼如丝，与不食人间烟火的南星大相径庭。当时我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忍不住想要上去狠狠给周鹏两个耳光。南星伸出虚弱的左手将我拦了下来，隔着毛衫我依然感觉到她的冰冷和颤抖。只是，她依然露出淡淡的微笑，缓缓地对周鹏说：“别喝太多酒，早点回去吧。”然后默默转身，大步离开。

我以为，不是所有人都以为，南星一定会大哭一场，然后决绝地甩了周鹏这个“渣男”。我还忍不住在朋友圈发了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名言，强烈谴责周鹏的行为不端。可是，3天以后，南星竟然还站在周鹏的身边。

后来，很多人都说，南星不过与其他周鹏的“莺莺燕燕”一样，到底是看中了周家的钱。但是，周鹏说，南星与他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自己死也不会跟她分手的。

3

是的，周鹏没有跟南星分手，但是万万没想到，南星会跟他分手。

距离上次周鹏玩失踪已经大半年，南星偶尔会和周鹏一起出现在我们的朋友聚会，但是大多时候都不参与。据周鹏说，南星越来越忙了，具体忙什么，他也不太清楚。周鹏说，他们在一起已经3年，他正在悄悄准备，还邀请朋友们出谋划策，圣诞节的时候就准备向南星求婚。地点就在海边，南星最喜欢大海。

就在我以为，浪子回头，故事就要走向圆满结局的时候，意外先来了。

那几天，雪崩的新闻甚嚣尘上。南星与周鹏的感情也像雪崩一样，瞬间炸裂。

南星又一次失去了周鹏的消息，这一次是7天。正好赶上南星那几天忙得团团转，没有接到周鹏的电话报平安，也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经常这样。

可是，周末休息的时候，南星一直打周鹏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发微信也不回。我们这些朋友也联系不上周鹏，大家在一起一边安慰南星，一边吐槽周鹏。直到深夜两点，周鹏打来了电话，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南星愣了很久，终于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周鹏毫无波澜的声音，南星慌张不安的神色渐渐收敛。周鹏在电话里连连道歉，南星什么都没说，默默将电话挂断，一个人走进了房间。

南星在房间里呆了整整3天，无论周鹏怎么求她，她就是无动于衷，没有答应见面。

原本周鹏以为南星只是生气，过两天就会好，跟很多“上一次”一样，对他的好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再次得到南星的消息，却是分手。

周鹏奔跑着来到南星的住处，房间里只剩下淡淡的薰衣草香，那是南星最喜欢的洗衣液的味道。周鹏忍不住看向自己，白色的衬衫也是这样的味道，南星每次都会亲自帮他手洗，熨烫之后，一件件整理好，妥帖地放在他的衣橱里。

南星只留下两个字：再见。而且还是留给我的。我感觉不对劲，才发给了周鹏。没想到竟然一别两宽，永不相见。

周鹏迅速地失去了南星的所有联系方式。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嚎啕大哭，说实话，那场面真让人受不了。他求我帮帮他，我迟疑了很久，一边口头答应，一边心里想：活该，早干吗去了。

南星就这样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里，大千世界，茫茫人海，再也不见了她的踪迹。

南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思考了很多。也许，一个女孩在在最好的年纪死心塌地地对待一个男孩子，图的不仅仅是他的物质条件、身体素质甚至秉性脾气。她要的，也许只是那份心安。每一通打过去的电话都会在不超过20秒就被接听;每一次加班到深夜，楼下都会站着熟悉的身影;每一次哭泣都能依靠一个坚实的肩膀;他会记得你的每一次不厌其烦的叮咛;他会像个孩子一样粘着你;也会小心翼翼地洞察你的颜色和心声;甚至有时候会对你奉若神明。

最好的喜欢你，也许就是在一起，我的心不会感到孤单飘零。

可惜，周鹏没有明白，在一起的4年，他始终没能安安静静地想一想南星的初衷。

南星走后，周鹏曾经发了疯一样地到处找她，可是终究一无所获。一个人爱你的时候，你是她的全世界;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她的全世界都没有一个你。

4

时隔4年，再次见到南星，她还是原来的模样，甚至连衣着和发型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神色更加淡然从容。

南星的建筑设计得了奖，她来上海参加颁奖仪式，恰巧我也在颁奖现场。当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我的神经一下子兴奋起来。站在领奖台上的南星熠熠生辉，仿佛这才是这个温柔善良、才貌双全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她再也不是站在周鹏身后的小女人，也不再为谁提心吊胆。

看到我，南星竟然没有一丝丝惊讶。她笑着说，我们坐下来聊聊吧。果然，聪明如她，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疑惑。

一杯竹叶青，一曲《牡丹亭》，窗外是潺潺的雨声，室内是袅袅的茶香，在一间日式茶店，南星讲起了过去，她和周鹏的过去，故事的另一面，我们不知道的事……

5

8年前，正值大学毕业，工作刚刚落实的南星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颤抖和哭泣在南星的耳边轰轟作响。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了到家乡省会城市的机票，一下飞机，竟然看到了周鹏，他开车将南星送到了老家的边陲小城。

父亲的病已然回天无力，南星痛不欲生。看着跑前跑后照料自己，特别是满心满眼都是女儿的周鹏，老人在弥留之际，将南星托付给了周鹏。

南星特别感动，她说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心动的，也许就在周鹏背起父亲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吧，也许就在寒风中拥抱着嚎啕大哭的自己的时候吧。南星说自己特别守旧传统，就像她设计的建筑一样，除了古朴就是坚固。接受周鹏，她就决定从一而终。

我问，那后来呢？

南星说，那天她感到了人生中第二次的孤独和无助，那种感觉是致命的。那几天新闻铺天盖地都在播发雪崩，而周鹏去的地方就在雪崩的事发地。南星整整失眠了两天两夜。

“你体会过那种无助吗？耳边都是死神的气息。”南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抬头望向窗外的雨帘。我知道，她是在抬头望天空，让眼泪生生倒流。

我说，周鹏是打算跟你结婚的呀。南星接着说，就是因为知道要走向婚姻，她才不辞而别的，因为她不想再次失去至亲了。

我还想说什么，沉默了很久，终究没有开口。

窗外的雨停了，进来一位很绅士的男生，将大衣缓缓披在南星的肩头。我看着他们离开，男生主动开门，走在南星的身后。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动，那种感觉暖暖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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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很忙的那段时间是在帮周鹏做策划，找客户。我们不知道，周鹏之所以说南星不一样，是因为当时周家破产，所有对他献殷勤、表暧昧的女孩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南星，不离不弃。

周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醉生梦死，一蹶不振。但是后来，他终于换掉了狂放不羁的“艺术家”式发型，穿上了中规中矩的服装。他变得很是一本正经，连笑容里都长满了南星的影子。我们都说这哥们真是魔怔了，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他对南星的感情。整整4年，他找回了所有失去的东西：事业、金钱、房产、公司，唯独不见了心爱的姑娘。

周鹏一个人站在海边，开启了准备了4年的求婚仪式。晚风吹过来，烛光摇曳中，透过泪光，他看见她像风，吹过心海。

南星说，一起的时候，她没想过离开;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回来。

我起身离开，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后来，我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