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边20万公里，她刻下无数“中国石”

文/邓小芹

布茹玛汗·毛勒朵

一生践行父亲的嘱托

布茹玛汗·毛勒朵1942年出生于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乌恰县吉根乡。父亲自小和兄弟姐妹们替人放牧谋生，过着艰苦的生活。新中国成立后，全家开始过上好日子。对于给百姓带来新生活的解放军，父母心存感激。弥留之际，父亲叮嘱子女们：“这里是解放军吃着草根才得以解放的，你们要珍惜安宁，守好边境。”

布茹玛汗牢记父亲的嘱托，19岁那年，她跟随丈夫托依其别克在吉根乡冬古拉玛安家，开始了义务巡边的生涯。22岁时，布茹玛汗成为吉根乡千里边防线上首批护边员之一，在冬古拉玛通外山口放牧巡边。

冬古拉玛山口地处中国最西端，海拔近4500米，是中国通往吉尔吉斯斯坦的一处边防隘口。这里山高坡陡，乱石密布，终年严寒，气候恶劣，很多年轻的巡边员望而生畏，布茹玛汗却很坚定：“只有边境安宁了，我们才有幸福的生活。”她每天早出晚归，在边境线上巡逻，查看有无陌生人进出边境。

细心的她很快发现，冬古拉玛一带虽有边境线，但没有界碑。看着那些随意越界放牧的牧民，她决定动手刻画界碑。当时布茹玛汗还不知道汉字“中国”怎么写，她步行十几公里山路请教村里的退休老师，学会了这两个字的写法。

正值初冬，布茹玛汗早早来到山口巡边，行至一块青石旁，她跪下来，蘸着雪水在青石上写下“中国”二字，然后用尖利的小石块一笔一划地雕刻。当“中国”两个字清晰地出现在青石上时，她欣喜不已。望着长长的边境线，布茹玛汗暗暗告诉自己：“此生，只要我走得动，就在巡边的路上刻满‘中国石’，守好祖国的边境线。”

刻“中国石”，守边境线

那时候，除了布茹玛汗，几乎再无女性巡边。

从布茹玛汗家到冬古拉玛通外山口有60多公里，其间到处是悬崖、险滩、沟壑，没有路，只有牛羊留下的模糊足迹。布茹玛汗每天清早出门，攀过悬崖，趟过险滩，越过沟壑，要走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冬古拉玛山口。尽管一路十分小心，她依然经常被划伤、摔伤、冻伤，还曾因野生动物围攻，被困荒野三四天。

布茹玛汗执著坚守祖国边境。巡边的过程中，只要看到较大的石头，她就席地而坐，一笔一划刻下“中国”二字，作为界碑。刚开始，笔法生疏，动作缓慢，一天只能刻三四块石头，字迹也不大好看。但她每天坚持，雕刻速度逐渐提升，有时一天能刻二三十块，字迹也越来越工整。

有一天，布茹玛汗行经一处沟口，发现了一大堆石头，便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开始刻字。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想到还有好些石头没有刻完，她索性裹紧棉衣，靠在石头上睡了一觉。天刚蒙蒙亮，又起身继续刻字。饿了啃馕，渴了喝水，她就这样在石堆中守了三天两夜，把近百块“中国石”全部刻好后，又将它们摆成整齐的一排，方才回家。

忙着放牧巡边，刻画“中国石”，布茹玛汗几乎没有时间照顾家庭。年幼的孩子们不理解。“别人的妈妈给孩子做热饭热汤，她只知道在边境线上巡逻。”大儿子麦尔干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大雪飘飘，天地茫茫，布茹玛汗开始带12岁的麦尔干上山，让他体验巡边。在一堆枯树枝下面，布茹玛汗发现了一块未经雕刻的石头，连忙掀开树枝，扒开积雪，一边刻字一边对儿子说：“人们看到刻有‘中国’二字的石头，就知道是中国的领土。将来妈妈不在了，妈妈刻的‘中国石’依然存在，它们像卫兵一样，守卫祖国边境，守护大家的好日子。”看着母亲手背上被树枝划破的一道道血口，麦尔干既心疼又惭愧，对母亲的埋怨都化成了无限的钦佩。从此以后，麦尔干常常陪母亲巡边，和母亲一起刻“中国石”，并将边境线的故事讲给弟弟妹妹们听。

长年在冬石拉玛山口巡边、刻字，布茹玛汗对冬古拉玛山口就像对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哪块石头有挪动，她都能敏锐地觉察出来。

1986年7月的一天，布茹玛汗发现界碑被人移位，立即翻身策马，在悬崖山谷间奔波十多个小时，赶到吉根边防派出所报信，又带官兵返回山口勘查，协助他们将界碑恢复原位。

战士们的冬古拉玛妈妈

在漫长的护边生涯中，“拥军爱军”是布茹玛汗常年坚持的另一件事。她说：“官兵们离开家乡来到边疆，我就是他们的母亲，有义务关爱他们。”

多年以来，只要有空，布茹玛汗就在家里捻羊毛和骆驼毛，织毛衣、毛裤、毛袜，给“兵娃”们准备过冬的衣物。每年秋天，她赶着骆驼，将亲手缝制的冬衣送到边防派出所，交到边防战士手上。边防战士的衣服破损了，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来缝补。只要边防战士巡逻经过她家，她和丈夫、孩子们都会把毡房让给战士们住。每年建军节，她还会准备酥油卷饼、奶茶、牛羊肉，邀请边防战士到家里庆祝节日。

曾经，浙江籍战士罗齐辉被困在暴风雪中，双腿严重冻伤，一步也不能行走。布茹玛汗知道后，迅速叫上麦尔干将罗齐辉抬进毡房，把他的双腿揣在怀中取暖，并让儿子宰杀山羊接热血救治经过两个小时的急救，终于保住了小罗冻僵的双腿。

年复一年，布茹玛汗将母亲般的爱奉献给了一代又一代边防战士，被他们亲切地称为“冬古拉玛妈妈”。

最让布茹玛汗骄傲的是，她的5个孩子全都加入了护边的队伍。大儿子麦尔干从12岁开始跟着她巡边，30年从未间断，现在，麦尔干已是当地护边员小组的组长。

为了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边境，如今，布茹玛汗把自家的一间房子改造成了“护边员历史教育馆”。馆内陈列着200多张图片、20多件实物，真实地记录了边境50年来发生的变化。

半个多世纪以来，布茹玛汗扎根于祖国边疆，在她守护的冬古拉玛山口，连续42年无一例人畜越境事件。

据粗略估计，布茹玛汗走过的巡边路达20万公里，刻画的“中国石”超过10万块。2019年9月17日，77岁的布茹玛汗·毛勒朵被国家授予“人民楷模”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