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比亚就“罗兴亚人”问题起诉缅甸

李晨阳

2019年11月11日，只有210万人口的西非小国冈比亚在伊斯兰合作组织57个成员国支持下，向联合国海牙国际法院发起诉讼，指控缅甸军队对居住在缅甸若开邦的“罗兴亚人”实施“种族灭绝”。这是海牙国际法院受理的第四起“种族灭绝”诉讼。缅甸政府全面否认有关指控，国务资政兼外交部长杜昂山素季率团赴海牙应诉。12月10日至12日，冈比亚和缅甸在海牙国际法院进行了两轮陈述。

若开邦的“罗兴亚人”问题由来已久，有着复杂的历史、宗教背景。2011年政治转型之后，缅国内宗教矛盾有所激化，2012年6月在若开邦地区爆发了信仰伊斯兰教的“罗兴亚人”与佛教徒之间的冲突，并蔓延至缅甸其他地区，吴登盛政府未能有效遏制“罗兴亚人”问题的持续发酵。民盟执政后，“罗兴亚人”问题愈演愈烈，2017年8月“若开罗兴亚救世军”对若开邦“罗兴亚人”聚居区的多处军营和警察局发动袭击，随即遭军队和警察围剿。冲突导致大量村庄被毁，数十万“罗兴亚人”和部分印度教徒逃入孟加拉国。

此次诉讼中，冈比亚除指控缅军方有“种族灭绝”和“大规模性侵”行为外，还指责緬政府搞“种族歧视”。冈比亚与缅甸相距甚远，“罗兴亚人”问题对冈比亚也没有直接影响，其之所以出头指控，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伊斯兰合作组织对缅甸政府和军方处置信仰伊斯兰教的“罗兴亚人”的做法不满，但国际组织无法直接向海牙国际法院发起诉讼，故委托合适的主权国家代表该组织采取行动。二是冈比亚自身经济困难，需要伊斯兰合作组织财政支持，且该国在处理“种族灭绝”问题国际诉讼方面有经验（冈总检察长兼司法部长曾作为国际法院职员参与调查1994年卢旺达境内的种族灭绝事件）。

人们普遍认为冈比亚的起诉也得到了西方国家支持。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美国并未直接参与这次诉讼，但其对“罗兴亚人”问题的介入一直非常明显。自2017年8月以来，美国提供了将近5亿美元的人道援助用于对离开缅甸的“罗兴亚人”的安置和救助。2019年7月，美国宣布对缅军总司令敏昂莱、副总司令梭温以及丹乌、昂昂两名缅军将领进行制裁，特朗普总统还曾在白宫会见“罗兴亚人”代表。

此次杜昂山素季以外长身份亲率缅国务资政府部长、国际合作部部长赴海牙应诉，是首次有一个主权国家的现任领导人向15名国际法院法官当面陈述。杜昂山素季要求国际法院驳回冈比亚的起诉，并在陈述中说，冈比亚提供的若开邦局势情况不完整且有误导性，当地大规模冲突的起因是“若开罗兴亚救世军”发动恐怖袭击，目前还存在若开军和国防军的冲突，虽不排除有国防军成员在行动中过度使用武力的情况，但不存在实施“种族灭绝”的主观意图，而且东盟已为此成立由菲律宾前副外长牵头的独立调查委员会，缅甸自己的军事司法系统也对部分存在不当行为的军人进行了审判。

杜昂山素季亲赴海牙得到了缅甸民众的支持，缅甸各地发起了“我们与您站在一起”的活动，这对巩固民盟地位和提升民盟在2020年大选中的选情将产生正面作用，但杜昂山素季亲赴海牙主要还是为了维护国家声誉。杜昂山素季在海牙的表现有效缓解了缅甸因这场诉讼背负的道德和法律压力，也抓住机会向国际社会进一步介绍了若开邦局势和缅甸政府立场。

这次听证会只听取了控辩双方的陈述，并未启动正式诉讼程序，诉讼的最终结果仍存在较多不确定因素。目前看，判定缅甸若开邦存在“种族灭绝”行为的可能性不大。首先，审判很难在短期内结束，而海外“罗兴亚人”的遣返已迫在眉睫，因为西方社会的援助难以为继，孟加拉国也不堪重负，预计2020年遣返将进入快速实施阶段。其次，法律审判解决不了遣返问题，政治协商才是正途。缅孟两国在1978年和1992年已有两次通过政治谈判解决“罗兴亚人”安置问题的历史经验。再者，国际社会对缅甸军队的行为定性存在分歧，美国认为是“种族清洗”，不是“种族灭绝”，缅军没有触犯反人类罪或战争罪。中国、东盟则会推动通过政治对话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