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后的英国与欧盟都将面临艰巨考验

随着英国脱欧正式实现，英国能否维持内部的团结而避免国家分裂，弥合广泛的社会分歧，将是约翰逊政府面临的重大难题。对于欧盟而言，随着英国的离去，欧盟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都失去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延宕许久的英国脱欧进程，在进入2020年后终于迎来了最终完成的曙光。1月29日，欧洲议会以621比49的压倒性票数，让欧盟与英国双方经过艰苦谈判达成的协议过关。在场的议员们手挽手唱起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来表达对这一影响英国与欧盟历史的重大事件复杂的感情。1月31日午夜，英国长达47年的欧盟会籍终止，73名英国籍的欧洲议会议员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誓言带领英国脱离欧盟的承诺，得以兑现。

无论对于英国还是欧盟而言，双方的“分手”都意味深远。在2016年举行的脱欧公投结束后，英国国内就分成了“留欧”与“脱欧”两派，甚至苏格兰等地还酝酿着举行独立公投。随着英国脱欧正式实现，英国能否维持内部的团结而避免国家分裂，弥合广泛的社会分歧，将是约翰逊政府面临的重大难题。另外，从经济上看，英国也可能在短期面临相当大的冲击。英格兰银行预测，英国的经济规模将在2022年缩减230亿英镑。英国首相约翰逊将英国脱欧日称为“新时代的黎明”，或许对于英国来说，真正迎来旭日初升，还要经过漫长而艰苦的努力。

而对于欧盟而言，随着英国的离去，欧盟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都失去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从政治上看，英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在国际外交舞台上地位举足轻重。从经济上看，英国是欧盟乃至全世界最重要的经济体之一，其经济总量占欧盟的15%（占比仅次于德国），伦敦是欧洲乃至全世界重要的金融中心。从军事上看，英国是北约成员国中与美国关系最为密切的国家，也是欧盟军费开支最高的国家。不能忽视的是，迄今英国境内还生活着300万名欧盟国家的公民。欧盟一方面要处理好同英国未来关系的建设，另一方面要防止有脱欧倾向的其他国家进一步撕裂欧盟，甚至颠覆欧洲一体化进程。德国总理默克尔称，英国脱欧“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次深度伤害”。而法国总统马克龙更表示，“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警讯，它应该会在我们国家引发回应，得到整个欧洲的理解，并让我们产生深思”。

耐人寻味的是，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英国脱欧协议被欧洲议会批准后向英国表示：“我们会想念你们，我们会始终保持与你们的友谊”“我们希望建立密切的伙伴关系”。有人将这些话解读为，欧盟试图与英国尽快启动并达成贸易协议，甚至给出“零关税、零配额”的优惠条件，只要英国继续遵守相关欧盟标准。也有人预言英国终究会有一天重新加入欧盟，例如比利时前首相伏思达就持这种观点。作为欧洲议会的脱欧事务协调人，伏思达表示：“如果我们能以投票来阻止英国脱欧的话，我第一时间就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了。”不过，英国脱欧党党魁法拉奇则坚定地认为，英国一旦离开欧盟，就不会回头，余下的只是一些细节问题还需要处理。

总的来看，尽管英国脱欧协议已经生效，但是支持英国脱欧和试图使英国（或至少其某一部分）重回欧盟的势力还将继续展开角力，尤其是在欧盟与英国正式签署有关贸易方面协议之前，各方将展开复杂而激烈的博弈。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欧洲议会议长萨索利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纷纷表示，失去了欧盟成员资格的英国，将不能再享受原有的待遇和好处。除非英国采用欧盟在环境、劳工、税收和国家援助方面的标准，否则就不可能拥有“这个单一市场的最高质量准入”。冯德莱恩还言有所指地提醒英国，“经验已经告诉我们，力量并不来自于光荣孤立，而是来自我们独一无二的联盟。”但英国外交大臣多米尼克·拉布则直言，如果英国继续严格遵守歐盟的规则，那么将“打击英国脱欧的意义”。

英国《金融时报》在一篇社论中认为，在脱欧公投三年多后，英国政府仍未明确它所选择的脱欧将真正意味着什么。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的政治学教授阿南德·梅农也认为：“我们即将进行一系列空前的实验。我们将让贸易变得更加困难。”

鉴于新冠肺炎疫情的传播对世界经济的冲击，包括英国和欧盟成员国在内的世界主要经济体都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愈发复杂和不可测的全球走势带来的挑战。随着中美达成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美国可能会将贸易施压的重点转向欧洲，在这种情况下欧盟和英国都面临着如何同美国达成自由贸易协议的挑战。尽管英美之间长期维持着“特殊关系”，特朗普政府也始终支持英国脱欧，并表示愿与英国尽快达成一份高质量的贸易协议，继续与英国构建牢固、富有成效、繁荣的关系，但在实际谈判中英国仍需面临诸多不确定性，美国必然要优先维护自身的利益。而于欧盟而言，面对美国在大选年的施压升级与英国脱欧过渡期不足一年的时间压力，2020年必然会在贸易谈判方面迎来相当艰苦的考验。

英国文豪莎士比亚曾说过：“世间的很多事物，追求时的兴致总要比享用时的兴致浓烈。”不知真正完成脱离欧盟进程的英国，是否会验证莎翁的这一经典名言。

张旭东 同济大学全球治理与发展研究院研究员、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