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

耿艳菊

10年前，我独自一人拎着行李来到这个北方城市。3天后，我在一条叫未来街的地方找到工作，那是一家很小的广告公司。同时，和我一起进公司的还有芳芳和小玉，我们的实习期是1个月，并且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未来街很长，两边都是商铺，很热闹。广告公司在未来街最北头的一幢写字楼里。小玉的父亲就在写字楼下不远处卖糖炒栗子。第一天下班是晚上9点。我们3个一起走出写字楼后，我正四处观望夜色时，小玉已跑到路边一个卖糖炒栗子的中年男人身边，喊着爸爸，挽起他的胳膊，亲切地指着我和芳芳，介绍我们。芳芳麻利，拉起我就向小玉和他的父亲快步走去，热情地和小玉的父亲打招呼。我打量眼前的中年人，虽有生意人的精明，但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一点，小玉和他很像。我们仨第一天认识，又是竞争者，可小玉说话温和，就像大姐姐一样亲切。

这时，小玉的父亲已迅速拿纸袋，装了3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递给我们仨。我和芳芳连忙推辞，他还是硬塞到了我们手里，很慈爱地说：“孩子，拿着，天太冷了，快暖暖手吧。”寒风里，捧着热乎的糖炒栗子，我心里有种暖意在涌动。这是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得到的第一份温暖。长长的未来街，我们一边吃着热乎的栗子，一边热闹地聊天。那样的场景根本不像是竞争对手，而像多年的闺蜜。

芳芳和小玉得知我租住在与未来街隔两条街的云柳胡同时，她们决定送我回去。芳芳是本地人，家就在未来街南头的小区里。小玉是外地人，一家人租住在未来街后面的一个院子里。云柳胡同都是平房，胡同又窄又小，晚上没有路灯。她们非常了解那里的情况，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我初来乍到，暂时住在那里，房租便宜，已经很满足了。我故作淡定拒绝她们的好意。芳芳热情直爽，她和小玉依旧执意要送我。最终，我没扭过她们。

那段时间，广告公司正在忙一个文案，每天加班到很晚。可无论多晚，我们仨总是会一起走出写字楼。这时，糖炒栗子的甜香就会暖暖地飘过来。昏黄的灯光下，小玉的父亲正慈爱地望着我们。刚开始，我们总是要跑过去和他打招呼，亲切地说几句话。而他总是要给我们每人一包热乎的糖炒栗子。我和芳芳过意不去，后來就在远处和他打一声招呼。他就把小玉叫过去拿，依然每人一包栗子，也总是那句话：“孩子，天冷，暖暖手啊！”

就这样，在那实习期里，我们在未来街来来回回，吃了很多糖炒栗子，却一直不厌烦。后来，我们一致认为，那是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糖炒栗子。真的很多，那个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我整理装糖炒栗子的纸袋，一共78只。

这一个月，除了每周的周六休息外，每天晚上下班后，小玉的父亲都会给我们一包热乎的栗子让我们暖手，芳芳和小玉都会陪我走那段没有路灯的胡同。到我租住的小屋时，我们的糖炒栗子差不多吃完了，纸袋没处扔，我就顺手放在门后的小筐里。看着78只纸袋，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找来一个盒子，我仔细地把这78只纸袋收好。然后，我写了一封辞职信。我决定退出3个人的竞争。虽然平常大家聊天都不提工作的事，但大家都很努力。然而，当我递交辞职信的时候，在经理的桌子上，我同时看到了芳芳和小玉的辞职信。她们俩觉得，我更需要这份工作。

不过，我也没有留在广告公司，虽然经理极尽挽留，有这样一段温暖的经历已是我最好的收获了。芳芳选择了考研，小玉帮我搬了家，暂住在他们小院，我们一起找工作，一起面对困难。如今，在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我有了温暖的家。那78只纸袋，我一直珍藏着，那是一辈子的温暖。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