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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动词相互结构类型研究

2020-03-03周晓君

丽水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论元动宾连词

周晓君

(丽水学院民族学院,浙江丽水323000)

Jesperson[1]认为一部分动词具有相互性关系,所谓的相互性关系就是某些动词根据其意义,可以改变主语和宾语的关系,而其句子意义保持不变,如“遇见(meet)”。如果 A 遇见 B,那么 B 同样也遇见A。朱德熙先生[2]也指出有一类动词表示的动作须有双方面参加,而且这双方面的关系是对称的(如:谈天、握手、相处、交换、比赛、打仗、同路),并把这类动词称为“对称性动词”。“对称性动词”是用于编码相互结构的一种常见手段。这种相互结构在逻辑对称性上表现为:存在一个集合A,x和y 属于这个集合,如果关系R 在两个对象x 和y之间成立,那么也就在y 和x 之间成立,可以用逻辑表达式写成: x,y∈A[(x≠y →R(x,y))]并且|A≥2|。所以从逻辑层面来说,x 和y 有着对等的关系。可是语句的建构不仅仅是词库、语法等语言范围的东西[3],更是认知与语篇层面的问题。由于受到动作发起者、叙述者视角等因素的影响,语义对称和语用对称通常很难区分。而对称谓词在具体语境中,通常会出现偏离对称的解读。根据论元对称等级的不同,我们可以把对称动词编码的相互结构分为以下5 种类型:简单结构>非连续结构>动宾结构>空宾结构>动宾非相互结构。而这5 种结构也反映了相互性事件中各动作参与者突显度的不同。突显观认为,语言结构中的信息选择与安排是由信息的突显度来决定的。Langacher认为突显是认知语法“识解(construal)”的一个方面,认知上的突显涉及主语、宾语的安排,动词的选用等一系列句法结构[4]。

一、共同义、伴随义和相互义

在区分动词相互结构的不同类型以前,我们对共同义、伴随义和相互义这3 个概念做一个简单了解。这3 个概念有着相同的地方,但内部又存在差异,在研究中也很容易混淆。共同义、伴随义和相互义都用于建构有多个主体共同参与的某一事件。但是由于在这3 种意义范畴中,各动作参与者的关系不同,这3 种意义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一)共同义

共同义用于建构多个动作参与者一起同时参与的某一事件[5-6],而且各个动作参与者的动作可以独立进行,不会产生相互影响。原型的共同结构通常带有相应的语法标记,如“一起”“所有”。我们把表达原型共同义的结构称为并列结构,并列结构中各动作参与者的地位是平等的,各个次事件是平行而且独立的:

①四年的时间,他几乎天天在花下等她,然后一起走过长长的红砖道路。(林清玄《金急雨》)

(二)伴随义

伴随义也用于表达由双方或者多方同时参与的某一事件,但伴随义与共同义的区别是,在伴随义表达的事件中各动作参与者的地位有主次的区别。我们把表达伴随义的结构称为伴随结构,如:

②李四,你跟着张三进趟城。

例句②中不同动作参与者的动作可以独立完成,但动作参与者的地位是不对等的。而且有些伴随结构强制要求属于从属地位的论元出现,如:

③她向文教局长报告,给区公所写信,跟乡长争吵,还掏出自己的工资,把一位关键人物屡屡灌得大醉如泥。(《中国散文鉴赏文库》)

伴随结构通常带有介词标记 “和”“与”“同”。这些词也可以当连词用,当连词用时,则为并列结构。很多语言中都有伴随结构和并列结构同标的情况,如:

④老张和老王去学校。

例句④有两种解读方式:(1) 老张去学校,老王也去学校;(2)老张跟着老王去学校。第一种解读是共同关系,而第二种解读是伴随关系。有些语言(如英语)是用不同的标记来编码伴随结构和并列结构的,如:

a. I went to West Lake with him yesterday.

b. He and I went to West Lake yesterday.

有些语言(如日语)则是通过变换词的位置来编码伴随结构和并列结构,如:

a.太郎 は 花子 と 喧嘩した。

太郎主格标记 花子 和 吵架

(连词/ 介词)

太郎和(介词)花子吵架。

b.太郎 と 花子 は 喧嘩した。

太郎 和 花子 主格标记 吵架

(连词/ 介词)

太郎和(连词)花子吵架。

与日语不同,有些语言通过改变整个词组的位置来区分伴随结构和并列结构,如属于南岛语系的德顿语(Tetun)就属于这种情况[7]:

a.Jo~a o ho Maria istori malu.

约翰 和 玛丽 吵架 互相

(连词/ 介词)

约翰和(连词)玛丽吵架。

b. Jo~a o istori malu ho Maria.

约翰 吵架 互相 和 玛丽

(连词/ 介词)

约翰和(介词)玛丽吵架。

由于汉语中的并列结构和伴随结构没有显性的区分标记,所以要结合具体的语境来判断。

(三)相互义

与共同义和伴随义一样,相互义也用于表达至少有两个动作参与者的事件。但在原型相互结构中,各个动作参与者互为施受关系。原型相互结构既可以表达单一事件,也可以表达多个次事件,如:

⑤偶尔在楼道迎面相遇,彼此便微笑那么一下,相互默默地点一个头。(张楷模《梦幻巴黎》)

相互义与共同义和伴随义存在交集,因为有些相互事件中动作参与者的地位是平等的,这种情况下相互义接近共同义,如:

⑥政治家和将军们唾沫星子乱溅互相指责。(路遥《平凡的世界》)

在相互义表达中,这种动作参与者为并列关系的结构叫作简单相互式(simple reciprocal construction)[8]。有些相互性事件中动作参与者的关系有主次的区别,如:

⑦我很喜欢和爱学习的学生在一起交流。

像例⑦这种动作参与者为伴随关系的结构叫作非连续相互式(discontinous reciprocal construction)[8-9]。

共同义、伴随义和相互义都用于表达有两个或者多个动作参与者的事件。因为汉语不像英语那样,简单相互结构和非连续相互结构界限清晰,所以国内很多学者在探讨相互义时,是把共同义、伴随义和相互义混在一起的。

二、动词相互结构的5 种次类型

汉语中,动词相互结构主要包括以下5 种次类型:简单结构、非连续结构、动宾结构、空语类结构、动宾非相互结构。这5 种类型的论元对称等级,依次由高到低。

(一)简单结构

简单结构是指所有相互性事件的动作参与者都出现在主语位置的结构。在简单结构中,各动作参与者具有同等地位。简单结构表达了论元间是一种绝对对称的关系。绝对对称是指在表达相互义时,相关的语义论元由相同的语法关系进行编码。对称是从句法角度,而不是语义角度来说的,因为在动作参与者的数量为二的时候,简单结构表达强对称的相互关系,可是当动作参与者的数量大于二时,简单结构也可以表达弱对称的相互关系。简单结构的主语主要有两种类型:

1.复数名词

(1)数量名

⑧有时候,两个披着露珠的人会在路上相遇,会意地道一声“早”,或互相递根烟问候一声,又匆匆地上路了。(杨军《披着露水的人》)

(2)集合名词

⑨朋友见面握手,表示友好,这是全世界通用的一种“符号”。

因为汉语中的成分省略是一种常见现象,而且大部分的名词没有复数标记,所以要通过具体语境才能判断是不是简单结构,如:

⑩老同学难得见面,总要好好聚聚的。这个句子可以理解为隐含的主语碰到了老同学,也可以理解为老同学是一个集合名词,见面这一行为发生在这个集合的成员间。

(3)“名词 + 名词”

娃娃夹在一起。(路遥《平凡的世界》)

(4)“名词 + 和 / 跟 / 与 / 同(连词)+ 名词”

2.复数代词

(1)复数人称代词

角处。我们转身相遇,像那年的夏天一样。(秦

翠芳《一个人的季节》)

(2)“代词 + 代词”

我们认为,由于受到认知因素和语篇因素的影响,“名词 + 和 / 跟 / 与 / 同(连词)+ 名词”“单数人称代词 + 和 / 跟 / 与 / 同(连词)+ 单数人称代词”以简单结构的形式出现的情况是非常少的。英语中有显性的简单结构的标记“and”,如:John and Mary met at the station。英语中像“John and Mary”这样的并列结构是表达简单相互式的一种典型结构。由于汉语中“和/ 跟/ 与/ 同”既可以作连词,又可以作介词,所以有“和/ 跟/ 与/ 同”出现的句子,需要通过具体语境判断是连词还是介词。如果是连词,那么属于简单相互式;如果是介词,那么属于非连续相互式。但是即使在英语的简单结构中,选择哪个成分居前,哪个成分居后,通常也是受到很多因素制约的。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在非连续结构中进行详述。

(二)非连续结构

1.非连续结构与简单结构

非连续结构原本是指,在英语等语言的相互结构中,主谓成分后加上一个介词短语的结构,如:John got married with Mary。汉语中的非连续结构通常以“名词 + 和 / 跟 / 与 / 同(介词)+ 名词”“代词 + 和 / 跟 / 与 / 同(介词)+ 代词” 的形式出现。在汉语中,非连续结构很难和简单结构区分开来,因为非连续结构中的介词和简单结构中的连词是同标的。张谊生[10]认为所有由交互类短语,即本文所指的相互结构,同“N1 跟N2”组成的无标形式都是歧义结构。只有在具体语境中,才能判断“和、跟”等词是连词还是介词,才能判断句中的名词性成分是主从关系,还是并列关系。如果不借助于一定的语境就不能确定“跟”的词性。如果“和”“跟”“与”“同”等词前出现其他成分,则认为是介词。这些成分可以是:(1)时间、地点状语,如最美的还是在茶馆里和你们相遇。(金飒飒《真水无香》)(2)副词,如小二黑已经跟于小芹订婚了。(赵树理《小二黑结婚》)(3)动宾结构,如再大一点,父亲就会自豪地让我上桌与客人较量了,直到把人灌醉。(林纾英《钟情什么》)加上某些成分会阻碍相互义在句法结构中的实现,如情态动词遇事得跟大家商量。

除了以上几种典型的结构,非连续结构还有一种变体,即话题述谓结构:我很彷徨,很茫然,没人可以商量。(王朔《空中小姐》)

2.非连续结构与伴随结构

在很多语言中,非连续性结构和伴随结构从表面上看句法表现形式相同,所以很难区分,如:

Hungarian[11]

a.Péter sétál- t (Kati- val).

Peter 走 - 过去 Kate- 和

Peter 走(和 kate)。

b.Péter csókol- óz- ott(Kati- val)

Peter 吻 - 相互 - 过去 Kate- 和

Peter 接吻(和 kate)。

a 句中动作参与者双方的动作可以独立。伴随成分可以随意隐现,即使去掉这个成分,句子也可以成立;b 句的动作必须涉及两方,不管后面的伴随性所指对象是否出现,都已经隐含在相互性动词中。所以说伴随结构中的后续成分是一种附加成分,而非连续性结构的后续成分是一个论元[9]。伴随结构和非连续性结构还有一个区别是非连续性结构不能受“一起(together)”的限制,这种现象在很多语言中都存在:

英语

*John kissed together with Mary.

John went home together with Marry.

Hebrew[12]

*Dan hitna ek yaxad im Dina.

Dan 吻- 互相 一起 和 Dina

Dan halax habayta yaxad im Dina.

Dan 回 家 一起 和 Dina

汉语

* 张三跟李四一起吵架了。

张三跟李四一起回家了。

在很多语言中“一起”不可以进入含语法相互式和词汇相互式的结构[13],可是汉语中有少量词汇相互式可以和“一起”搭配。与“一起”意义相近的“在一起”的情况更为复杂。非连续性结构中的论元虽然与主语一起参与了同一事件,但却不能作为施事。有些非连续性结构的后续成分必须出现,如“张三和李四握手了”,可有些句子,如“张三(和李四)结婚了”却可以省略,但被省略的动作参与者是隐性的,可以补足的。

(三)动宾结构

用动宾结构表达相互义,似乎与相互义的典型特征,即各动作参与者的关系是互为施受的相矛盾,因为一般认为在主动宾结构中,处于主语位置的是施事,处于宾语位置的是受事。张伯江[14]指出:凡是处于动词后面的成分,不管它是不是最典型的受事,都会或多或少地具有一些受事的性质;凡是处于动词前面的成分,不管它是不是最典型的施事,都会或多或少地获得一些施事的性质。沈家煊[15]也提到了主语和施事有一种自然的关联(无标记组配),宾语和受事也有一种自然的关联(无标记组配)。主动宾结构的这种特征决定其和相互义要求动作双方互为施受的语义产生矛盾,所以Haspelmath[16]提出语言中的一个共性:不存在“相互性事件中的两个动作参与者,一个为施事,一个为受事” 这样典型的及物性结构。但同时他也提到,这种共性是存在反例的。与其他相互结构相比,动宾相互结构不是相互结构的典型类型,即使在存在这种结构的语言中,动宾相互结构与其他相互结构相比,其使用频率也是相当低的。也就是说能进入这个结构的词汇相互式很少,这是一种语言共性。动宾相互结构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有,如:

英语

John met Mary at the station.

John resembles Jack.

汉语

张三遇到李四。

张三很像李四。

动宾相互结构一般由词汇相互式来实现,但是在有些语言中也可以由语法相互式来实现,但是这种由语法相互式来实现的情况是相当罕见的:

Yakut[17]

Kini bu kihi- ni bil- si- bet ete.

他 这个 人- 宾格 知道- 相互- 否定过去(助词)

以前,他和这个人互相不认识。

汉语中的这种相互义的动宾表义结构在古代汉语中就已经存在,如崔茂伯女,结婚裴祖儿。(《幽明录·崔茂伯》)但是随着语言的演变,一部分动词从能带宾语变成不能带宾语,如“结婚”;一部分则从不能带宾语变成能带宾语,如“联手”:北京王府井百货联手日本伊藤洋华堂拓展超市业态。相互性动词带宾语的现象在现代汉语中也很常见,以下是从北大语料库中找到的例子:她原是皮划艇选手,自从在湖畔训练时邂逅来自英国为香港男队执教的白励先生,她这一生有了两个重要转折。

(四)空语类结构

部分动词相互式,如“恋爱”“结婚”“打架”“吵架”“打球”“下棋”等允许空语类(empty category)出现。空语类是生成语法中的一个概念,指具有一定的语法、语义功能,但不具有语音形式的语言成分[18],如一个及物动词本应该有两个论元,即外部论元和内部论元,这两个论元一般充当主语和宾语。可是有时候这两个论元都会被隐去,但是动词的论元结构却不会发生变化,这种隐性的成分就是空语类,如:张三说e 不认识李四。现代汉语中的空语类现象一般出现在简单相互式和非连续相互式中,而且只能由词汇相互式来实现,如:

很多出现空语类的相互结构是无法推知是简单结构的省略还是非连续结构的省略的,而只能判断一个镜像论元的存在。因为相互动词要求相互性事件的动作参与者集合中至少有两个成员存在互为施受的关系,所以即使只有一个成员出现,我们也能通过认知推理得出还有一个隐性的镜像论元。这虽然符合说话人的经济原则,但却需要听话人付出更多的认知努力。而交际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给听话人提供足够的信息,从而实现信息的成功传递。所以虽然相互结构中的空语类现象在很多语言中都有,但这种结构与其他相互结构相比,并不是很常见。而且即使出现,如果是在语篇中,一般可以通过上下文语境补足隐含的论元信息;如果是在口头交际中,隐含的论元通常是说话人和听话人的共享知识,或者对听话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信息。

能允准宾语省略的词汇相互式数量不是很多;大部分的词汇相互式可以省略主语位置的论元,但出现在其他句法位置的论元则强制要求出现,如:* 张三讨论了一下午,还是没能决定自己要不要去北京。听到这样一个句子,听话人一定会问,张三和谁讨论了一下午。当然在允准空语类现象的相互结构中也一样,在必要的情况下,隐含的论元是可以显现的,如:A:张三恋爱了。B:和谁恋爱了,怪不得最近这么开心。

(五)非相互结构

在英语中,“娶”“嫁”和“结婚”都是用同一个词 “mary” 来编码的,如:a. John married Mary.b.Mary married John. 如果不考虑语用因素,a 和b 两个句子的意思是一样的,主宾语可以替换。可是汉语中如:张三娶了李四。李四嫁给了张三。这两个句子虽然在内涵上相同,但外延是不同的。动词的意义决定了a 和b 两个结构的非相互性。“结婚”是具有强对称性的动词,但由其衍生出的次范畴概念却是非相互的。“娶”“嫁”和“结婚”指的都是同一事件,只是视角不同而已,这也正好印证了Ungerer 和Schmid[19]所说的,语言所表达的意义以及如何结合使用,取决于人们对周围真实世界的感知和范畴化。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一个表达相互性结构中论元对称层级的连续统:简单相互结构>非连续相互结构>动宾相互结构>非相互结构。所以说相互义表义结构范畴中的各成员有典型和非典型的区别,但这些结构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各种相互结构的主要功能不是编码对称关系,而是编码相互性事件中各动作参与者的角色关系[20]。

三、相互性结构论元对称等级层级出现的语用与语篇动因

从逻辑层面来说,相互性结构的内部论元的关系是对等、反向的。但在具体语境中,除了部分简单相互结构,其他结构的论元位置不可以随意调换,也就是说即使在简单结构中,由于受到语用与语篇因素的制约,有些论元的位置也是不可以任意调换的。Jespersen[21]指出说话人会把他自己认为的较为突显的成分居前。文旭[22]也认为更具“心理突显”特征的成分往往居前,如有生的在无生的前面:human and nature;人类在动植物前面:the beauty and the beast;正面的在负面的前面:positive and negative。Jakobson[23]在谈论语言的象似性原则时,认为句中名词的排列顺序映射了现实世界中实体的等级。如:The president and the secretary of the state attended the meeting。他指出对事件参与者的命名顺序“是不可逆的,因为在句子中先出现意味着具有更高的政治地位”。而且,在相邻语对中,

接话者是不能任意改变论元的顺序的,如:

A:我和 X(停顿)

B:你和 X 经常联系?

根据Dowty[24]对原型角色的界定,相互性谓词的主语论元具有以下特征:(1)意志性;(2)感知性;(3)对另一动作参与者来说,会引发事件或者改变其原来的状态。相对于主语的伴随性论元不一定具备以上特征。而且,根据“自我中心原则(Me First Principle)”[25],先提及的实体通常具有原型话语发出者的特征,如此时、此地、成人、积极、单数、友好、有生等。次提及的实体缺乏某些特征,如:

语句的结构可能反映了说话人有意识的交际意图。所以说,相互结构中各论元出现的顺序通常受到许多语言外部因素的制约。从语用的角度看,两个NP 以什么句法形式来实现是受言谈的目的、语境、线索等要素制约的。一般的情况是:把宜于作话题——言谈起点的成分安排在句首(即充当NP1),NP1 是 Va 所表示的协同行为的主动者;另一方配合NP1 完成这一协同行为(即充当NP2),NP2 是这一协同行为的参与者,通过用介词“和、同、跟、与”引导NP2,来表示这种参与关系,如:

根据语篇的衔接与连贯的原则,同一句子内的各分句的主语一般是一致的。段落的衔接与连贯也是一样,通常把整个篇章的话题置于分句句首,而把伴随论元置后:

现实交际中也按照语篇连贯原则进行排序,如:

B:因为我知道今天会遇到你啊!在现实交际中,通常是在场谈话者会先出现,不在场者后出现,但是如果在场者居前原则与语篇连贯原则相冲突时,语篇连贯原则会让位于在场者居前原则,如:

袁毓林[26]认为,因为Va 所表示的动作是对称性的,所以它要求与之同现的NP1和NP2也在语义上也具有对称性。即NP1和NP2互为镜像,如果NP1有[+ 人]这一语义特征,则其镜像 NP2也必然有[+ 人]这一语义特征,反之亦然;如果NP2有[+物] 这一语义特征,则其镜像NP1也必然有 [+ 物]这一语义特征,反之亦然。他指出,人与物搭配、物与物搭配是一种修辞用法。我们认为这种修辞现象是相互性谓词的非对称用法,如:

英语

Nowadays women are dating men rather than the other way round.

现在是女人约会男人,而不是相反。

以上部分讨论了相互义建构的语用与语篇因素的制约。现在,我们以“私通”为例来看看简单结构、非连续结构和动宾结构这3 种主要的表相互义结构中的动作参与者在语用突显度上的差异和语篇建构上的区别:

简单结构:

非连续性结构:

动宾结构:

3 种结构的区别在于第二个动作参与者的语用突显度上。第一种结构的两个动作参与者具有同等的地位。如例句中,动作也许是武三思发起的,但叙述者把重点放在两人私通这一事件上。“情如胶漆,十分恩爱”描写的也是两人私通后的状态,采用简单结构可以增进语篇的连贯。例句中,有些动作由哪一方发起是不确定的,只是叙述者主观认定动作由居前论元发起;有些可以从具体语境中判断,动作由哪一方发起。而且哪一方居前,不仅取决于叙述者或者作者认为动作由谁发出,而且取决于语篇后续的话题成分是哪一方。例句的结构和例句的结构的区别不是很大,只是其结构决定了主语是动作发出者,宾语是动作的接受者,这与一般的主谓宾结构没有太大的区别。

“私通”不论在古代汉语还是在现代汉语中都有两个意思:(1)通奸;(2)私下勾结。以上例子中的“私通”是古代汉语中的“通奸”义。做“私下勾结”义用时,用法相同。

四、相互动词选择的认知制约

Croft[27]认为,语言结构反映经验结构,即世界结构,包括说话人强加给世界的观点。在表达同一事件时,我们可以用不同的词汇进行编码。在表达相互义的动词中,有成对的“遇”“相遇”,“撞”“相撞”。选择哪个词入句,不仅由句法结构所决定,同时也会受到认知因素的制约。相互性动词的选择通常会受到图形- 背景原则的限制,如:

当两个论元大小相当,运动状态相当,互为“图形”时,一般用“相撞”,用简单相互式进行编码;如果不具备这两个条件,两个论元一个为图形,一个为背景,一般用“撞”,用动宾相互式进行编码。“相撞”表达的是典型的相互义,“撞”表达的是非典型的相互义。英语中两种情况都用“collide ”来编码。

五、结语

动词相互式的表现形式与名词相互式、形容词相互式相比要复杂得多。由动词相互式编码的结构主要可以为分5 种类型,这5 种类型反映了论元对称等级的不同。从逻辑层面上来说,各论元的地位是平等的,关系是反向的。出现论元对称的偏离是由语用、语篇和认知因素造成的。能进入5种结构的动词相互式几乎不存在,部分相互动词能进入简单结构、非连续性结构和动宾结构,如“联合”;部分相互动词能进入简单结构、非连续性结构和空宾结构,如“打架”;部分相互动词能进入简单结构、非连续性结构和动宾结构,但不都表相互义,如“拥抱”。而且从古汉语到现代汉语,部分词汇的用法发生了变化。由于受媒体语言的影响,很多相互动词都浮现出新的用法,如“对话”可以出现在动宾相互结构中。这些问题将另外撰文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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