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战士,“新冠”时期的爱情
2020-03-02
爱·别离
“那天早上,你不舍而别/那一架银色超音速飞机/又要带你去哪里……”1月27日天亮时,北医三院医生陈生把新裤子乐队的《没有你的旅途没有意义》这首歌连同妻子马骏的视频发布在朋友圈。前一天,同在这家医院工作的护士马骏,作为国家抗疫医疗队的一员,匆匆飞赴武汉。
在他们12年的婚姻中,这样的别离,是第一次。分别那天,他穿着一件火红的羽绒服,环抱着一捧旺盛至极的鲜花。但他始终站在人群外围,沉默,眼睛却一刻不舍得离开马骏。而在长长的出征队伍中、在嘈杂的人群里、在最终告别的门口……马骏也一次又一次不住地回头。
“缘分有时让人蓦然一惊”,陈生说。
17年前,也是这样的队伍,陈生身处其中。忘却昼夜、舍生忘死……刚参加工作一年的陈生,在抗击“非典”战役中,第一次尝到深刻的疲惫和苦痛,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责任和价值。也就在那一年,高中生马骏的眼中看见了这样一群英雄:他们“以一种近乎神圣的情感,将‘小我完全投身于高于个体生命的‘大我当中”,她至今回忆起来,眼睛仍焕发别样光彩。为此,她将高考志愿填报为护理专业,并立志奉献终生。
此后,他们又在各自的人生中,兜兜转转。因缘际会,一次同行的小聚,他无意说起當年的经历,她却听者有心,佳偶终成。
婚后12年,惯于沉默的医生陈生在朋友圈自诩是“晒妻狂魔”。当得知妻子在科里第一个报名要去支援武汉,他第一反应是“好样的”,然后又有些犹豫。婚后12年,他俩从未分开过。面对“新冠”战役,他也深知妻子将面对怎样的压力,暴露在怎样的危险中。然而,护士马骏“去意坚决”。于是,就有了那天妻子在人群中的“一千次回眸”。
的确,前线最缺的是护士,最危险的还是护士,但马骏还是那个坚毅的姑娘。到武汉后,因为工作表现出色,她刚刚被任命为北医三院医疗队第三护理组副组长。而陈生全部的期待只有一个——早早就写在花束中小小的信笺上、被双手捧在胸前的——“平安归来”。
爱·疼痛
徐国良戏称自己是“被医生工作耽误了的画家”,其实他并不善表达。在送别赴武汉支援的妻子王月华时,他却偏偏因为哭着大喊“我爱你啊”,而让千万网友动容。
今年37岁的徐国良是河南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泌尿外科医生,妻子王月华是河南大学淮河医院护士。夫妻二人的沟通,最温情的是通过他的手绘。徐国良在过去两年间,走访了河南7个县,用上百幅科普手绘向村民们宣传健康知识。2019年1月起,他又开始了长达一年的驻村健康扶贫工作。
2020年1月10日结束驻村,团聚。1月26日,妻子去武汉,又分离。
徐国良深知对妻子这样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医护人员而言,“身体的劳累不算什么”,最大的挑战来自战时状态下的心理冲击。果然言中。进驻武汉市第四医院后不久,王月华开始了“心理波动”。晚上累得说不出话,可是却怎么也睡不好,一闭眼,全是痛苦的患者……“白天还要打仗的,这哪行?”他变得话密了。半个月来,徐国良都在按照妻子的生物钟作息,每天晚上,煲完电话粥,妻子卸下一天的心理重担,安然睡去。
“聊聊天气,聊聊伙食,聊聊孩子,什么轻松聊什么……”“其实全是废话”,王月华说,也许爱情就是这些饱含深情的“废话”。她说,防护服穿一整天,里边衣服全湿透了,整天泡在冷汗里。他便火急火燎、大包小裹地买来内衣,一件件手洗、晒干、叠齐、装袋,“加急”给她快递过去……
如今,重症患者得到更好的医疗资源配置,王月华工作的病区改为主要收治轻症病人。“病轻,但责任不轻”,王月华说。但在同事的眼里,她神情明显轻松多了。
爱·付出
在送妻子所在的医疗团队出发支援武汉时,喊了“你平安回来,我包做一年家务”的蒋昊峻,说到做到。
妻子赵英明人刚到武汉,就收到了丈夫从四川家里发来的视频:一个快速奔忙的人影,“超人”一样叠衣服、收玩具、抹桌子、擦地面……凌乱“秒变”整齐。“他平时都不怎么做家务。”看了视频,赵英明嘴巴半天没合上。在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阳性ICU”工作已经十几天了,这是她心情最为明媚的一刻。
赵英明来自四川广元市人民医院,也是一名护士。如果说医院是前线,ICU就是短兵相接的“巷战”,病情最重,医护人员也最危险。赵英明现在每天要护理3到4位病人,她在日记里记录着感触:当看到一个个生命从身边离开,很无力,也很失落……
生死之间,都在一个ICU。最重要的是,当病人自己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将“生的希望”注入他心底。
很久水米不进的“喻叔”起初带着无创呼吸机,稍稍动一下、喝点水,氧饱和度就会下“掉”。赵英明从上班第一天开始,眼睛不离病人,同时还得故作轻松地跟“喻叔”聊天,给他讲新冠病毒是怎么回事,让他别怕,给他加油。“喻叔”状况好一些,赵英明又开始教他肺康复操……
另一位几乎动弹不得的“阿姨”,在赵英明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指了指自己的被子。赵英明掀开一看,发现病人因为肠道不适应口服营养液,大便失禁。她迅速给“阿姨”清理身体,换上干净的裤子和床单。戴着呼吸面罩的老人说不出话,却用一双满是褶皱的手,不停地向年轻的赵英明作揖、作揖、作揖……那天,赵英明在日记中写道:她是谁的母亲?又是谁的妻子?她们与死神抢夺的,是别人的父亲,母亲,妻子,丈夫,和儿女,“也是我自己的”。
“没有什么事比看到患者的康复让人更开心的了!这是对我们的最大回报。”现在,“喻叔”已经转到轻症病房,为此“高兴了好久”的赵英明,在日记中记录下心情。
付出与回报,在蒋昊峻与赵英明的家庭生活中,从未付诸语言。“我们之间的感情,全体现在生活的点滴上。”蒋昊峻说他们“很普通”,只是千千万万医务人员家庭的缩影。
(摘自《新华每日电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