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央行数字货币使用与风险防范的几点建议

（中国人民银行延边州中心支行，吉林延边 133000）

央行数字货币，是指由央行发行的数字形式的法定货币。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9月份撰文指出：央行数字货币“由指定运营机构参与运营并向公众兑换，以广义账户体系为基础，支持银行账户松耦合功能，与纸钞和硬币等价，具有价值特征和法偿性，支持可控匿名。”

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将对目前的支付结算、现金流通体系产生深远影响。提前研究央行数字货币可能面临的风险防范问题，对于完善我国相关制度体系建设，推进央行数字货币尽早应用，提升客户体验，都具有现实意义。

一、我国央行数字货币的结构设想和特点

我国是在央行数字货币研究和应用领域进展最快的国家，目前正在深圳、苏州、雄安、成都四个地区试点，已经进行了运用数字货币发工资、发“数字红包”等场景测试，应用实例总数超过6700个，涉及从账单支付到政府服务交易等多个环节。我国央行数字货币主要具有以下特征：

具备货币的基本属性和无限法偿性。由于有国家信用背书，数字人民币具有币值相对稳定、来源可靠等特点，货币的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等属性完全能够实现，和现金一样具有无限法偿性，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能拒收。

发挥对M0的部分替代作用。在规避纸钞、硬币在印制、发行和保管等各个环节存在的成本高昂、容易伪造等问题和风险的同时，能够满足公众对于匿名支付、便于携带的需求，是行使M0功能的理想工具。

采用“双层投放双层运营体系”。央行先把数字货币投放给银行或者其他运营机构，机构向央行全额、100%缴纳准备金，再由这些机构将数字货币兑换给公众，央行不直接面对公众发行数字货币。此方式可以充分发挥商业机构的资源、人才和技术优势，并避免操作风险和技术风险等过度集中于央行一家机构。

可实现“双离线”支付。与微信、支付宝和Libra等必须依靠网络才能实现转账的支付工具相比，央行数字货币只需要两个手机碰一碰即可实现货币的转移。对于网络无法普及到的偏远地区，以及因自然灾害导致网络中断、网络信号不佳或因负载过大导致交易卡顿等场景，“双离线”支付的优势不言而喻。

采用央行调控的中心化管理体系。不同于加密比特币等所谓数字货币的去中心化，央行数字货币和现钞一样仍然是中央银行对公众的负债，中心化管理体系有利于加强央行宏观审慎管理和发挥货币调控职能。

能够有效防止洗钱、恐怖融资等犯罪行为。央行数字货币采用账户松耦合模式，在满足用户匿名支付需求的同时，经过用户允许后，银行和商家能够查看数字货币交易流程等信息。这种可控匿名既保护了数据安全和用户的隐私，又可以使央行通过大数据分析追溯、打击洗钱和恐怖融资等违法犯罪行为。

二、央行数字货币衍生出的风险防范问题

央行数字货币作为对现有货币形态的创新和部分替代，必须在制度设计、法律定位等方面考虑风险防范问题，主要包括：法律主体地位不明的风险，用户交易信息泄露的风险，以及在反假、反洗钱、反恐怖融资等领域的其他风险。

一是现行法律没有对数字货币做出专门的界定和论述。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规定：“人民币由中国人民银行统一印制、发行”。《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规定，人民币“是指中国人民银行依法发行的货币，包括纸币和硬币”。根据以上表述，人民币是一种价值的实物载体。数字人民币作为完全经由网络发行、流通和赎回的数字价值表现形式，并非实物载体。央行数字货币在流通和使用环节没有现成立法可以适用，容易产生法律纠纷。近日，人民银行就《中国人民银行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其中提到了数字人民币的法律地位、行使职能等，预计未来将对有关内容进行进一步完善。

二是用户交易信息泄露的风险。与纸币交易完全匿名不同，央行数字货币是可控匿名，央行和商业银行会保留数字货币发行记录，同时出于验证交易的真实性、追踪网络风险和非法活动等需要，对个人交易记录进行存档。如果交易数据大量集中在央行或者有关机构手中，则会引起用户对于个人隐私问题的担忧，降低央行数字货币的吸引力。

三是金融脱媒引起的金融稳定和社会融资成本增加风险。当居民和公司将持有的纸币和银行存款兑换成央行数字货币时，会对整个银行系统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兑换量越大，对银行系统的影响也越大。为保持银行存款的竞争力，金融机构可能会提高存款利率，同时为了保证银行的盈利相应提高贷款利率。贷款利率的增加会把成本压力传导给实体经济，引起实体经济融资成本增加。

四是跨国支付引起“弱势货币”被“强势数字货币”替代的风险。强势国家数字货币可能会在通货膨胀率高和汇率波动大的国家被更便捷更广泛地应用于国际结算，增加弱势货币被替代的可能性。目前的跨境支付存在周期长、费用高等问题，通过央行数字货币系统将多国的支付清算系统进行连接，国内需求方可以直接通过数字货币网络与国外供给方进行交易。网络顺畅、信用程度高的央行数字货币将更有可能成为国际贸易的主要结算货币。

五是因技术不成熟产生的造假、影响金融系统稳定等风险。若要推出成熟的央行数字货币，需要中央银行在整个供给支付链中的多个环节保持活跃，包括与客户进行交互、构建数字货币钱包、监控交易，以及反洗钱和反恐怖融资等。作为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将会是网络攻击、造假、偷窃的全球性目标。若因为网络攻击、技术故障或是工作人员人为因素导致其中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可能会严重损害中央银行的声誉，并影响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金融稳定。

三、提前布局风险防范、稳步推进央行数字货币使用的政策建议

首先，需要通过立法对央行数字货币进行法律定位。明确数字货币的法定地位，进一步完善涉及央行、代理发行机构和中介机构、终端用户以及大数据分析中心、认证中心等各利益关联方的规章制度和操作管理细则，建立健全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反假、防盗等监管和处置体系。

其次，减少无关交易方可见的信息规模。可由中介机构对每一笔已完成的交易进行赎回，同时为每位对手交易方发放同等数量的新数字货币。通过重置用户货币单元的历史，减少其他用户可获得到的交易信息。此外，还可通过轮转公钥、零知识证明和安全区域计算等机制进一步加强用户隐私保护。如轮转公钥通过为用户不断变换化名，节点将交易信息与个人用户联系起来的能力将受到限制。

第三，多措并举减少“金融脱媒”产生的负面影响。为防止因央行数字货币使用可能导致的金融危机发生，需要设置适当机制对风险波动加以限制。可参考股市熔断或涨停跌停机制，限制账户单日或一段时间内可兑换的央行数字货币数量，减少银行存款（尤其是金融危机或是经济不景气时期）的流失。

第四，开展监测预警和联调联测应对跨境数字交易领域风险。在央行数字货币和跨境数字支付网络推广初期，可对有支付结算需求的企业或居民给予一定的兑换折扣，提高数字人民币的吸引力。加大对跨境数字货币流动的监测力度，推动数字人民币实现跨境双向流动，建立单边汇率升/贬值预警机制，防止本币出现单方面大幅升值。可积极联合他国央行开展联合测试，及时发现跨境数字支付结算存在的问题，提升系统在接入国际支付网络时的表现。

第五，加强对有关技术的研究，保证数字货币安全性。央行数字货币在给用户带来方便、快捷、高效体验的同时，更要保持数字货币支付网络和整体经济金融环境的稳定，确保新技术问世不会产生系统性风险。为了保证交易、存储和流通安全，央行数字货币应当采用更加严格的加密和信息传输技术，不断对后台技术进行测试和完善，制定应对黑客攻击和系统漏洞的应急预案，切实维护数字货币网络的稳定和公众资产的安全。